第一百零六章似妖似魔似人似佛

第一百零六章似妖似魔似人似佛

陰冷,潮濕,恐怖,逼仄,血腥……

往下俯身的那一刻少年郎的心底便自然而然的浮現出諸多形容詞,來描繪這個隱藏在十萬山嶺消沉似枯墳中不可名狀的洞穴。

當手指觸摸著石壁上那一刻,粗糲的感覺傳來和尋常洞穴並無兩樣,可指尖放到眼前有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顆粒,這是已經乾枯的血液浸入石壁后的痕迹。

當朝陽順着被展開的藤蔓落入洞穴之時,無數的梵文如同壁畫一般密密麻麻的塗抹在石壁之上,當陽光落下之時竟然詭異的透出一股子佛性,隱隱在扭曲著,彷彿活過來一般,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視覺衝擊。

「嗒啪……」

洞穴中有極其細微的聲響傳來,少年郎低頭望去,靴底下是一塊已經破碎的頭骨,數十年的時間讓頭骨已經腐朽到了極致。

「這是梵文?」

少年郎低聲念叨著,朝陽落下也僅僅只是照亮狹小洞口的位置,內里依舊透著一股子莫名的陰森恐怖,目之所及更深處的位置依舊是一片黑暗,純粹的黑暗,彷彿暗無天日的地底世界。

「火把!」

少年郎沒有貿然入內,轉身沉吟道。

一盞茶后,

「佛像!」

少年郎輕聲喃喃著,

「嘶,好恐怖的菩薩!」

身後有倒吸一口涼氣聲的聲響傳來,眾人只是覺得后脖發涼,連帶着整個身子都下意識的輕顫起來。

十餘火把徹底將洞穴前端的石壁照亮,洞內有涼風吹來帶着如同九幽地獄一般陰冷的氣息,火焰忽高忽低,明滅不定。

仰頭望去,萬千佛陀怒目而視,那瞪大的雙目中用血液點綴,如同留下的血淚,手持銳利的金剛杵,細細看去慘白的顏色末端還有骨茬,竟然是腿骨打磨而成。

「這到底是佛還是魔?」

少年郎低聲念叨著,上輩子去寺廟參觀見到的全是慈眉善目的佛像,無一例外皆是帶着悲天憫人的氣息,便是降龍伏虎羅漢一類也是帶着一身稟然正氣,可眼下這佛像是在太過詭異了些。

「殿下,西傳佛教中帶着宗教對原始的崇拜,兇惡代表着力量,為人崇拜,不過說來也是西域之地本就貧瘠,用我們乾人的話來說便是尚未開化之地,其中小國戈壁眾多,戰亂四起,若佛陀菩薩解釋慈眉善目的模樣還真鎮不住那些人。」

「長此以往在西傳佛教供奉的神佛中,很多都顯得凶神惡煞,其本質是一樣的,都是以救度世人離苦得樂為指歸,不過西傳佛教要純粹得多,佛性之中有大恐怖!」

百曉生望着那凶神惡煞手持利器的佛陀喃喃出聲,方才青燈方丈口中所言的大恐怖,眼下便可見一斑。

「西傳佛教?」

少年郎詢問出聲。

「佛教起源於極西之地!」

「所以那佛國又有西方極樂世界之稱。」

百曉生鄭重道。

「有多遠?」

「臣不得而知,不過從近些日子查閱的古籍來看,那地方恐怕比岐山還要遠上許多,爛柯寺也只是坐落在我大乾境內的西陵郡,不過其中的影響力大多在西邊,可以說幾乎整個西域都在爛柯寺的影響之下,而佛教的起源之地,實在難以查探,或許爛柯寺中有答案,可實在探查不到。」

百曉生說完后又覺得有些不妥,隨即補充道。

「陛下登基,殿下親征的時候臣在境內的佈置已經開始往涼州之外的地界滲透,涼州諜報司如今在大乾境內幾乎所有的郡縣皆有碟子,可那西陵郡已經派出十幾撥探子,皆是有去無回,甚至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不見屍體,臣這邊也不好安排判斷,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西陵郡……」

大乾有九州三十六郡,其他州郡自己都是時常聽人提起,可唯獨這西陵郡鮮少聽聞,明明在大乾的版圖之上,可偏偏又似乎獨立於王朝之外,在朝堂之上存在感極弱,早些時候慶帝還在之時,便是每年的大朝會那西陵來的郡守都是緘口不言,不報憂,也不報喜,從來都是默默地來,默默地走,身在朝堂,心卻遊歷在朝堂之外。

少年郎腦海中回想起前身記憶的種種,實在找不出關於西陵郡的記憶,只是偶爾從走南闖北的行商口中聽得隻言片語。

如今細極思恐,

怕是整個西陵郡都已經在那爛柯寺的掌控之中,至於為什麼沒有舉寺之力東行,或許還真的感謝那已經灰飛煙滅的靈隱寺了。

「嘀嗒……」

「嘀嗒……」

有水滴聲在空寂的洞穴中響起,

百曉生下意識的往前邁出一步,

有液體從石壁頂端滴落,

「血!」

百曉生手指撫過面頰感受着指尖的粘稠沒有去看,便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火把揚起,

火焰拔高,

眾人再度望去,

一青面獠牙的菩薩正凝視着下方眾人,

石質的獠牙中不斷有鮮血滴落,

如同地獄中擇人而噬的厲鬼,妖魔,

定睛看去,一具身穿腰寬袖闊,圓領方襟的僧人已經被開膛破肚,吊在洞穴上方,從眼下的角度看去,如同被那菩薩提在手中一般。

「這是靈隱寺的僧人。」

少年郎凝神看着那僧人的穿着輕聲道,方才出寺的時候不遠處便看見有一僧人正在慌忙逃竄,看清來人後更是慌不擇路往後山跑去,可到了這洞穴方圓十餘丈后卻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原本還以為這裏有什麼暗道之類的,沒想到此刻卻慘死在這洞穴之中,如此看來洞外的枯骨便是進山失蹤的人了。

少年郎想起洞穴外泥地中那些屍骨暗自想到,青燈方丈所言洞穴中鎮壓的人,當年便是半步一品修為,隔空取物一類的法門倒是不足為奇,畢竟當初自家娘親同樣是半步一品,尚且能一劍破甲三千餘。

「大乘佛法者?」

「吃人?」

「有趣!」

少年郎望着那不翼而飛的臟器皺眉道。

所謂的蛟蟒,大蟲皆是虛妄,

不過被這鎮壓的人抓來吃了罷了。

「轟隆隆……」

就在眾人遲疑的時候,

原本已經看到底的洞穴中一道石壁輕顫起來,

少年郎湊近看去,

那石壁上和洞穴上的壁畫梵文佛像不同皆是各種自己識得的經文,密密麻麻如同絹花小楷,數不清的經文被刻在這石壁之上,一股子佛性湧來,這是悲天憫人,超脫世人的佛經,和自己在靈隱寺看到的經文一般,想來這便是鎮壓的諸多手段之一了。

眼下這道石壁之上裂開一道縫隙,

沒有光亮同樣是無比的黝黑,

火把丟出,

幽幽火光升起,

這一條盤旋蜿蜒往下的台階,

看不清步數,也不曉得有多遠,有多長,

一步一佛像,一步一經文,

有青面獠牙的厲鬼,

有悲天憫人的菩薩,

有凶神惡煞的佛陀,

不知通往地獄,還是西天,

一滴一滴尚未乾枯的血漬順着台階蔓延而下,

空氣中有些極淡的血腥味,

少年郎猛然響起菩薩手中那具屍體,沒有五臟六腑,想來已經被那鎮壓的妖魔帶入了這地底的深處。

石門外,

血水嘀嗒嘀嗒,

石門內,

窸窸窣窣如同齒間碰撞,

對未知的恐懼,

如同妖魔的低語,

竊竊私語五臟六腑那個來得鮮美?

這半步一品遠比自己想像中來得恐怖!

或許不是鎮壓,

於他而言只是修行,

這滿是經文的石牆毫無用處,

這一步一佛像的石階同樣如此,

那伴身的厲鬼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諸元奎,何在?」

少年郎想到這暴喝一聲。

「末將,在!」

滿身血漬的諸元奎單膝跪倒在地,剛剛屠戮完靈隱寺內的和尚原本還處在興奮的情緒之中,可不知為何明明已經見慣了血腥的場景,甚至還很是享受,可入洞之後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封鎖洞口,百丈之內不得進人!」

「諾!」

接令之後,也不猶豫領着衣甲鮮明的大乾銳士退出洞穴,自己也知道講到底這些人雖然精銳,可面對不可知之地的半步一品起不到什麼作用,還不如去洞外守候。

「繼續往前!」

少年郎接過火把高聲道。

「十三先生,勞煩了!」

少年郎說完后,鄭重的看了一眼身後陰影中的燕十三,眼下場中實力最強者便是他了,自己雖然也有許多技能沒用,可真對上那半步一品,哪怕是被鎮壓的半步一品,如果出現些許意外,或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殿下,安心!」

說完后,燕十三長劍出鞘,

鑲嵌有十三顆明珠的寶劍在火光的照耀下,

耀耀生輝,璀璨奪目,

與此同時,

西門吹噓,葉孤城,歸海一刀,

皆是往前邁步,

隱隱將少年郎護在正中,

皆是握緊手中的刀劍,

鄭重其事的望着那幽深的台階,周遭氣勢已經提到了巔峰,面對五十年前的半步一品,如今不可知的妖魔,如何鄭重都不足為過。

「走吧!」

少年郎感受着四周刀劍縱橫之氣心安許多,劍修捉對廝殺天下無雙,便是正對上全勝時期的半步一品,也能與之一戰。

若是已經念頭通達,入了一品?

或許今後天下的格局都講改寫,

一品,一品,

一個為佈道天下而來的僧人,

一個心智堅韌已至極的妖魔,

一個修得大乘佛法當世活佛,

似妖,似魔,似人,似佛……

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物,

那只有逃了,

逃回上京,

還記得自己老爹在青峽倒下之前曾經說過,到了涼州的地界管他勞什子的一品劍仙,還是一品純粹止境武夫,老子都讓他有來無回。

三十萬涼州鐵騎,

便是底氣,

如今雖然不足三十萬,

可只要十萬鐵騎天下何人敢擋其鋒芒?

便是一品也不能!

大不便領上京城外十萬涼州鐵騎踏平那爛柯寺!

斬一個當世一品!

管你是妖魔,還是佛陀!

少年郎心中血氣翻騰,

抬腳往幽深的長階而下。

蜿蜒盤亘的石階不知多少步,

一路上藉著幽幽火光不知見過多少面目可憎的厲鬼,青面獠牙的菩薩,悲天憐人的佛陀,數不勝數。

台階並非一直往下,偶有升高,偶有盤旋,和前世諸多天然的洞穴一般,還記得最長的洞穴縱橫上百里,入洞是一地,出洞之時已經到了另一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難以想像,而這台階便是順着洞穴開鑿的,不過雖然簡便許多,可其中的工程量還是難以想像。

顯然這並非是一代人之工,

這洞穴處在靈隱寺後山,

靈隱寺立寺已千年有餘,

或許最早這地方是被當做靈隱寺一個大能閉關或者修行之地,只是後來這爛柯寺的僧人來后,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拿來鎮壓了。

「怕是整個佛門典籍的大能都被雕刻在這石階之上了?」

「值得如此鄭重?」

少年郎喃喃出聲。

台階蜿蜒似乎沒有盡頭,

眾人不知前進了許久,

又是一盞茶后,

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不知從哪裏透來的清光落下下,

仰頭看去不知幾十上百丈處的山頂破開一個大洞,有光亮落下,台階也已經到了盡頭,沒有在延伸出去。

眼下的空間很大,

大到了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南北縱橫不知幾里,上下縱深不知幾許,

「這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

百曉生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驚駭。

「想來是了……」

少年郎回答道。

「這是佛!」

「釋迦牟尼佛!」

少年郎目光落到了這遼闊無邊洞穴中輕聲道。

定睛看去,

頂端的光落到佛像之上,

竟是滿以照亮全身,

此佛像,高鼻,大眼,厚唇,兩眉相連如拉開的弓形,眉心正中白毫突出,雙目微啟,神情靜穆慈祥,著袒右袈裟,薄衣貼體,陰刻雙線衣紋,衣緣處塑出立體的衣褶,皆是用山石刻出。

佛像,結跏趺坐,手結法印,下坐多層束腰台座,橢圓背光,上部鏤雕繁茂的菩提樹葉,此為釋迦牟尼佛坐像,仰頭望去佛像掌中竟是托有一人。

那人雙手合十盤腿而坐,

那人枯瘦的四肢細如柴枝,嶙峋的骨頭外麵包着一層薄薄的皮,皮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黃色,深陷的眼窩中是一雙清明的眸子,倒映出眾人,透出的是一種大徹大悟的佛門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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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就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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