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曾經兄弟

第359章 曾經兄弟

「那時還小,奉軍沒有入關,父親帶着我們駐紮在奉天,他忙着東征西伐,南征北戰,我和大哥已經進了講武堂。」

榮音聽着很是驚奇,「你們那時候才多大,就進講武堂了?」

「大哥十歲,我不過八歲。」

榮音抬頭,「這麼小?」

段寒霆垂眸道:「那時候還沒正式成為一名軍人,只是太皮了,在家裏閑不住,天天帶着弟弟們出去打架,惹是生非,母親那時候忙着做生意,也沒空管我們,惹了禍便攢起來,等父親回來秋後算賬,後來可能惹的禍實在太多了,父親打也打夠了,便乾脆把我們丟進了講武堂,跟着新兵一起訓練。」

他調整了一個姿勢,把榮音往懷裏圈了圈,「那時候講武堂還沒有形成規模,不過就是個草台班子,當時的教習師傅姓關,我的一身武藝也是他教的。」

榮音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一事,「那位關師傅,是不是也是閻三的師傅?」

「嗯。」

段寒霆眼眸暗了暗,「這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不打岔了,你繼續說。」

榮音才不要聽閻三的事情呢。

「進了講武堂,父親有心讓我們吃吃苦,便特意囑咐關師傅不許給我們優待,越嚴厲越好,關師傅本來也是位嚴師,沒少折騰我們,我和大哥便跟師傅鬥智斗勇,日子過得也熱鬧。男孩子小時候都皮,每天一張開眼就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練功也沒覺得有多苦,就是藤條上身的時候,被汗水煞著是真疼。」

榮音聽着,心裏悠悠地嘆,都是被打大的孩子啊。

男孩女孩的感受力真是不同,她也是吃鞭子長大的,到現在都覺得疼煞,學醫的過程也是苦不堪言,沒想到段寒霆竟然說不覺得有多苦。

真是皮糙肉厚啊,她暗暗腹誹。

「後來呢?」

「後來,興許是我和大哥太能鬧騰了吧,我長到十歲那年,關師傅就不教我們了,當時父親還以為是我倆把師傅氣走了,拎着馬鞭要我們跪下給師傅賠罪,我和大哥見師傅要走,也慌了,跪下認錯的時候師傅把我們扶著來,笑着跟父親說,不是他不想教,而是教不了了,我和大哥可以出師了。」

榮音驚訝非常,「兩年,就出師了?」

她學醫到現在,博士都考出來了,還不敢說出師呢。

段寒霆眉梢輕揚,有着少年般的驕傲和自信,「當時那一撥新兵,小的十六七,大的二十幾,沒有一個打得過我們的,我和大哥年少輕狂,都有些獨孤求敗,打遍軍營便出去跟土匪打架,那時候真是不知道哪來那麼多力氣,也挨過揍,但更多的時候是揍別人,武功也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打架中增長起來的。」

榮音又有了一個問題,好奇地看着他,「那你跟大哥,誰的武功比較厲害?」

「不知道。」段寒霆實話實說。

榮音挑眉,「沒打過?」

「一來我倆聯手打別人的時候比較多,二來家裏長幼有序,我不會跟大哥動手,真要動起手來大哥也會讓着我。」

榮音瞭然地點點頭,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你們那時候,感情一定很好吧?」

段寒霆沉默片刻,低低地「嗯」了一聲。

繼而閉了閉眼睛,仰頭嘆道:「那時候……是真的很好。」

都說小孩子的感情最親近,也最可貴,因為孩童時期最簡單,沒那麼多凡塵雜念,勾心鬥角。

她有時候回想起和榮淑榮玉的小時候,偶爾也會閃爍過幾個溫馨的畫面,那時候雖然彼此之間也會爭寵,但無非就是爭一塊糖果,爭一件新衣服,爭父親比較疼愛誰,若沒有大人之間的那些爭鬥,或許她和榮淑榮玉甚至榮韋也不會鬧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親姐妹反目成仇,自相殘殺。

「那……大哥的腿,又是什麼時候,因何傷的呢?」

段寒霆睜開眼睛,眼底有星光在閃爍,「那是關師傅走後的事情了……」

那時,他才十歲,段沉淵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們當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快快長大,可以跟着父親和各種叔伯上前線殺敵,建功立業,那時候不懂黨派之分,只知道奉軍死了很多的兵將,都是所謂的「敵人」殺死的,每次看到他們的屍體被運回來,他和大哥的眼圈都會紅好久,和其他的兵哥哥們一起把死去的戰士埋葬,再看着新一批士兵奔赴戰場。

功業都是一堆堆白骨累積起來的,但當時他們不懂,只有一腔悲憤,想要為死去的親友們報仇雪恨。

「那時候終究是太年幼了,以為自己很厲害,讀了幾本兵書就以為自己大將軍了,卻不過是趙括,紙上談兵而已。」

段寒霆自嘲一笑,年少輕狂,總是要摔跟頭的,只是這個跟頭摔的,太狠了。

那時段大帥正在和一群馬匪談判,想將他們收為己用,編入軍中,擴大勢力,然而馬匪頭子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佔山為王自由慣了,不想當兵過刀口上舔血的苦日子,最重要的是當山大王當慣了,怎麼能屈尊於人下呢?

便負隅抵抗,雙方僵持不下。

段沉淵急於立戰功,覺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段寒霆也想要助奉軍一臂之力,只是當時覺得計劃不夠周密,想再觀察兩天形勢。

就這樣,兄弟倆產生了分歧。

段沉淵覺得段寒霆膽小怕事,諷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這次馬匪一旦剿滅,父親便又立下一功,咱們奉軍名聲大噪,入關指日可待,你是嫡子,父親入關后你就是少帥,坐在家裏便能坐享其成,又何必跟我去冒這個險。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庶子,想要父親青睞於我,便只能靠戰功,所以我非去不可。」

「當時父親在奉天炙手可熱,人人都巴結着他,說只要入了關便是皇帝,無論是軍中還是家裏都開始談論嫡庶的問題,大哥也因此上了心。」

段寒霆低低地說,「我是嫡子,當時並不覺得嫡庶是什麼問題,大家都是骨肉兄弟,何必去在乎那麼多,可是有些東西,不是你不在乎就不存在的。」

榮音道:「嫡庶關乎出身,而出身原本就不是個人能夠決定的。很小的時候阿娘就告訴過我,雖然我是庶女,但並不代表我天生卑賤,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所以我很小就想通這個問題了,不管榮淑怎麼在我面前拿喬,不管外人如何拿庶女的身份羞辱我,我都沒覺得我低人一等。」

「你有一個好娘親,從小就教給你自尊自愛,可很多人並不像你內心這麼強大。」

段寒霆眼眸微微眯了眯,「大哥是父親的私生子,父親和母親成親之後他才來到家中,那時我已經一歲多了,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兒子,父親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悅,母親更不用說了,大哥的出現對她而言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更別說父親後來不顧母親的反對強行納了大哥的姨母,也就是二媽媽為妾,此舉更是在母親的心中紮下狠狠一刀,也讓他們的關係從那之後就變得惡化起來。大哥從小就格外懂事,也格外要強,或許就是想要證明他也是父親的兒子吧。」

榮音點點頭,輕嘆一聲,「可以理解。父母做的孽,傷的往往都是孩子,唉。」

她猜想,段沉淵之所以把當年的事情告訴她,不過是以為他們都是庶生,她能夠理解他,她是理解他,但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了段寒霆。

「所以,大哥隻身一人去了馬匪窩?你沒去?」榮音繼續問。

段寒霆搖搖頭,「不,我去了。我怎麼可能讓大哥一個人深入險境呢?所以,我倆當時都被馬匪困在了寨子裏。」

「什麼?你也被困住了?」

榮音驚訝之餘,猛地翻身坐起,緊張地看着段寒霆,「那後來呢,後來誰去救的你們?」

看着她緊張兮兮的模樣,段寒霆輕擰了下她的小臉,道:「還能有誰,自然是父親……原本父親還想和他們再僵持一會兒,可一聽說我和大哥被他們綁走困在了宅子裏,當即就帶領孟六叔他們不管不顧地將寨子給平了,馬匪頭子為了報復父親,用一塊大石板子將我和大哥都壓在了下面,想讓我們陪葬。」

榮音心倏然一緊,雖然段沉淵和段寒霆都活了過來,可她想到當時那一幕,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心慌,也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悲劇。

段寒霆雙眸沉痛,「我不服輸,更不認命,拚命地在石板底下掙扎著,爬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匆忙趕來的父親,下意識地便喊了他一聲,殊不知當時大哥也在喊父親,只是他原本就被馬匪打了一頓,又被石板壓的說不出來話,父親只聽到了我的喊聲,便帶着六叔他們奔過去救我,將石板子硬撬了起來……」

榮音眼睫猛地一跳,看着段寒霆通紅的雙眼,艱難地替他說完後面的話。

「所以,大哥的腿,就這麼……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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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女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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