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鳥朝鳳圖

桃花庵，桃花仙，其實並不為世人詳知。

更像是中原大地上散仙一般的人物，居無定所飄蕩四海，遇上有牽動凡心的事，往往不吝現身送機緣。

桃花仙與道門魁首太華真人是舊識，在座的除了幾家和玄宗關係不淺的幾家掌門，當真認出桃花仙底細的人不多。

更枉論那些資歷尚淺沒見識過俗世這趟水有多渾的年輕一輩。

只是覺得一個邋遢潦倒的老書生給了姜商一桿紫毫，怎麼感覺整個天地都變了呢？

事實確實如此，當姜商從桃花仙手裏接過二花霜錐的時候，那原本消停的天生大異象又開始整么蛾子了。

萬眾矚目之下，一團金光在龍象宗上方的天幕里漸漸聚集而後形成一片金色雲海，層層壓在天幕之上，風吹不行，日照不進。

就跟是給龍象宗搭了一個天篷，一股暖流流淌，在北方的嚴寒三月，把那股子入髓的倒春寒給吹拂得一絲不剩。

圍觀中人紛紛仰頭望着天幕上的異象，震撼得無以復加。

先前就有姜商登場之時飄來一朵彩雲伴霞光，而後又是瀝瀝細雨又是過堂風，一出又一出，已經讓人匪夷所思，現在又來這一團金光凝聚而成的雲海。

這是鬧啥樣嘛！

對玄宗那幫子神神道道之人格外厭惡的洋浦軍校教官陳曜徹底拉胯了臉，只是看着天邊雲海翻湧，久久不能說話。

此非人力所為！

他自小學習西方文化，慣以物理科學來解釋一切。

儘管身為大麓一品武神境貴為中原大地四大宗師之一，可終究堅信人力有時窮，不管個人修為如何通天徹地，在天地之間終究難以逆天而行。

對大麓王朝供奉觀星樓一幫望氣師一直是持着嗤之以鼻的態度，更加對江湖裏所謂劃分出的玄宗一脈，包括道門，南海龍宮等玄宗門派都是抱有極度懷疑的態度。

認為那就是欺瞞愚民百姓的一種障眼法，小道爾！

還不如正道九大門派以武技為基，輔助以佛道兩脈來得實際。

從南都動身回到北都之時，聽聞了月前傳得玄乎其玄的天降紫雷的說法，什麼姜商乃是謫仙人落九天，那是完全不相信的。

可就方才一連串的動靜處處透著詭異，眼見為實，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這世間真有氣運傍身一說，而某些人確實是有天降大任得天獨厚的優勢。

再斜眼撇了一下山度士，這位西洋人完全是看傻了，他聽不懂中原話不管姜商如何風光也只當是看一場熱鬧，直到金光雲海籠罩，山度士不得不信眼前所見的一幕。

「上帝啊，您這是要來東方傳道嘛！阿門，願主保佑！」

而在大麓王朝里，一直和陳曜推崇西洋文化唱反調的上官玄策大有深意的說了一聲。

「我大麓王朝祥瑞連連，有些事解釋不來的，中原大地源遠流長，又是這些西洋番人能懂？」

陳曜張了張嘴，沒有任何反駁，事實勝於雄辯，只能說，姜家人，會作妖！

相比其餘各位掌門家主看得熱鬧不明其理，道門魁首太華真人深悉這團金光雲海的來歷，和身側的當代大儒林伯栩一對視，彼此都看到一種肯定。

林伯栩沉聲道：「確是文氣凝結無疑，這是聖人出世才有的大異象，我儒家當盛亦！」

太華真人自然比林伯栩看得更深，之所以有這般氣象，其實問題的根源還出在桃花仙身上。

這位當年以詩詞畫技出道的大才子，那是活生生從聖賢書中讀出來一個陸地散仙的境界。

所謂文以載道，世間任何一家學問做到了極致，這道都是通的。

從姜商開口借筆再到桃花仙拿出二花霜錐，無疑當中有了一種文氣傳承的意味，姜商接過二花雙錐也就意味着接過了桃花仙的文氣，一脈相承，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唯有大氣運者方能有如此際遇，一般人可哪來的這般際遇機緣，做夢都是妄想。

此時的姜商更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氣質再次升華，飄逸得不像話，身側清風相隨，打着一個一個小渦，留戀不舍。

桃花仙瀟灑而坐，搖頭苦笑卻神情欣慰。

「文風裏品秩最高的翻書風，咱這輩子都修不出來的，文道當耀。」

至於姜商吞了自己些許文氣，渾不在意，文士之輩最是心胸豁達，尤其是桃花仙這類人，中原氣盛，人傑地靈，正是平生所願。

至於刻有下筆如有神的二花霜錐，就當是一樁機緣送了又何妨。

三公子，有成聖之姿，擔得起。

一片詫異之後，楊衍夫知道不能再讓姜商狗賊繼續顯擺下去了。

他這一次受人所託特意上擂台使些歪門邪道壓一壓氣焰，豈知適得其反鬧出了這麼一出大戲來，再不趕緊制止，那廝豈不是要白日飛升立馬上天了。

「三公子既然已得畫筆，那就不如潑墨一作，為武林翹楚大會再添一抹靚麗之色。」

看到那副杜參曾拿來當對聯的龍虎畫像，伸手一指。

「龍爭虎鬥，龍蟠虎躍，代表着武林翹楚大會四方而來的青年才俊，彰顯大麓王朝豪傑輩出興盛不衰。」

「不過楊某人覺得龍虎之姿頗為雄壯未免過於陽剛之氣太足，在場可有多位仙子女俠巾幗不讓鬚眉，不如就請三公子畫一幅百鳥朝鳳圖，來一出龍鳳呈祥，虎嘯山林的武林風景如何？」

通曉筆墨之人大多知曉，水墨花鳥畫中，唯有龍鳳最難描繪。

一缺畫龍點睛之筆，一缺百鳥之皇的尊貴，楊衍夫自認是給姜商出了一個老大難題。

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姜商沒有任何動作，楊衍夫更加篤定這廝犯難了。

「諸位當知百鳥朝鳳泛喻君主聖明，河晏海清，天下歸附，亦可表達吾等對太平盛世的無限期盼，此畫最難之處在於百鳥之皇鳳凰的尊貴，以及象徵百鳥朝聖展翅翱翔的生動，其間也不缺花卉樹木。」

「飛禽有鷹，孔雀，仙鶴，鷺鷥，錦雞，鴛鴦，大雁，天鵝，山鵲，綏帶鳥…………」

「植物則有桂花，桃花，杏花，荷花，菊花，梅花，牡丹，芍藥，芙蓉，薔薇，山茶……」

就在楊衍夫侃侃而談，極盡描述百鳥朝鳳圖要如何瑰麗壯闊，如何大氣磅礴，提出各種苛刻要求增加姜商的難度。

來讓旁觀之人不能敷衍了事，逼得姜商大出洋相整出一副山雞啄米圖來，好大肆羞辱。

卻不料眾口同聲的一聲驚呼打斷了楊衍夫的羅里吧嗦。

只見厚厚一層的金光雲海突然從中破開一個窟窿，驕陽揮灑光束，透過雲海窟窿，徑直投下了一道光束。

在雲海覆蓋的龍象宗道場之內，一束金光從天而下，宛如搭起了一條通天大道，讓人可拾步登梯，直達九霄之上。

好死不死的這束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埋首於一卷雪白宣紙上的姜商。

金光沐浴，仙人落筆。

整整一副仙人作鳳圖！

而這時的姜商恰好抬頭，嘴角一抹戲謔的笑意，令人無比憎恨。

「拿杯茶水來！」

「哦對了，這誰，抬走，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