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盡漣漪繾綣鄉

化盡漣漪繾綣鄉

()「為何他不高興?」

離開谷水縣回到洛陽城中,薛冷心一路暗思,忽的問蘇玉陵道:「我畫的不好?」

蘇玉陵一笑,答道:「冷心,他那叫喜極而『氣』。」又道,「你畫的好極了,從沒有人把他畫的那般真實。」

薛冷心聽着,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認為。」

蘇玉陵靜了靜,忽的朝薛冷心道:「冷心,今日我真是暢快。」

話說時,蘇玉陵不由得想起了朱綿櫳,心中忽感一陣酸楚。自己倒是無論何時都能快活一陣,可她呢,天天得想着如何應付那兩隻老狐狸,即便是與自己在一起時開心了些,可又何曾像這般暢快過?

二人走了一段,忽見前方疾步走來一個身影。蘇玉陵揚起一抹笑容,朝那人叫去:「拾寒!」

薛冷心亦瞧見,朝蘇玉陵疑道:「拾寒好厲害,每次都找得到我。」

蘇玉陵搖頭:「興許拾寒找了許久呢?」

「玉陵。」陸拾寒走近,沖蘇玉陵微微一笑,隨即朝薛冷心看去,輕輕一嘆,「冷心,我找了你一個多時辰。」

「好厲害。」薛冷心點頭道。

陸拾寒淡淡一笑:「是么?」目光瞧見薛冷心發上還帶着此前在矮灌木中沾著的小小樹葉子,便抬手替她輕輕摘了。

蘇玉陵眼神畢竟尖利,見陸拾寒言行雖溫和,眉間卻稍露憂惱,便道:「拾寒,冷心被我拉去玩了。」頓了頓,笑道,「叫你擔心,過意不去。」

陸拾寒一笑:「說什麼呢。」說着垂眼一思,悄悄側過身輕聲對蘇玉陵道,「玉陵,冷心究竟是真的這個樣子……還是什麼?」

蘇玉陵不明對方意思,看了看薛冷心,見她正把玩那幾個面具,旁若無人,便朝陸拾寒皺眉道:「你指什麼?」見對方臉色為難且怪異,心中一思,忽的驚道,「難不成拾寒你!」

陸拾寒見蘇玉陵面露驚詫,立刻道:「非也非也!」靜了靜,「只是覺得冷心似乎哪裏還沒有……開竅,是么?」

蘇玉陵半惑半解,點了點頭:「興許。」

陸拾寒又道:「可也不至於,連別人關心都看不出來……是么?」

蘇玉陵蹙眉想了想,輕聲道:「拾寒,我說真的……冷心雖怪,可你這樣子也有些怪怪的。」

陸拾寒搖頭一笑,瞧了眼蘇玉陵,又朝薛冷心看去:「冷心,咱們回客棧。」

薛冷心聽見,點了點頭,接着從腰間又解了一個面具遞與蘇玉陵:「再給你一個去嚇人。」

蘇玉陵笑了笑,接過:「多謝冷心。」想了想,悄悄對陸拾寒道,「拾寒這些天注意些,冷心身上可能會有火摺子。」

陸拾寒略略疑惑,隨即點了點頭,接着拉起薛冷心,朝蘇玉陵笑道:「明日巳正時分,長風見。」

蘇玉陵微微一笑:「一定。」

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蘇玉陵心中不禁一陣感動。長風,就在泰華的正對面。拾寒他們幾人,定為了櫳兒的安全,才將地方定在那裏。否則,眾人齊聚、把酒言歡,不當找一片茂林修竹之地么?

待瞧不見二人身影,杵在原地的蘇玉陵才想起原先自己是要與薛冷心去榆年客棧的,被阮千隱和呂善揚的事那麼一折騰,倒是差些忘了。

可現在已是傍晚了……蘇玉陵蹙了蹙眉,暗一沉思,還是決定跑一趟。反正是偷偷瞧瞧,也不消多少時間,晚飯前應該可以回到泰華。

不過一會兒,蘇玉陵便到了東大街的榆年客棧門口,接着悄悄溜到邊牆,竄入客棧的天井。想了想,又將薛冷心給自己的面具給戴上。如此一來,即便被師父他們發現也不知是我了。

躲在一口水缸後邊,看着入住客棧的人從前堂踏入後院,愣是未見有零孤派的熟悉身影,心中正自納悶。窺了許久,卻忽的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聲叱問。

「哪個賊人在此鬼鬼祟祟!」

蘇玉陵稍稍心驚,隨即眉間一皺。咦?這聲音……正想時,已感覺身後的人一掌襲近自己的後背,便迅速轉過臉來。

那人右掌都將碰至蘇玉陵的身子,孰料偏偏見到一張獨角狸面的妖獸面具,心中一顫:「醜死了!」說着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叫道,「賊人休得作怪!」

蘇玉陵暗自一笑,接着抬手緩緩將面具給摘了,朝對方微笑道:「少蔥好久不見。」

那人柳眉杏目、硃唇皓齒,不是白少蔥又是誰?只見她見了蘇玉陵的面孔,眼神一亮,隨即又皺起眉來:「可你為何要嚇我呀!」

蘇玉陵看了看面具,搖頭道:「嚇到人了,冷心高興了!」又笑了笑,朝白少蔥問道,「少蔥也住這客棧?」

白少蔥轉了轉臉,瞧了瞧四周,疑道:「還有誰?」

蘇玉陵道:「我師父他們呢?」

白少蔥看着蘇玉陵,笑道:「誰告訴你薛伯伯他們在這裏的?」

蘇玉陵心中思忖。沒道理呀,那兩名侍衛難道還騙我不成?又問道:「少蔥一個人來,不危險么?」

白少蔥笑了笑:「我們慕白門都來了。」

蘇玉陵眉一皺,想了想,隨即恍然。那兩名侍衛定是把白先生當成師父了!不禁一笑,自語道:「我興許是太想師父,將他描述得好看了些……」頓了頓,「可白先生當是白衣飄飄,怎會被誤認成師父了去?」

白少蔥聽蘇玉陵自語,忽的囅然一笑:「『白霜衣』難不成偏要白衣飄飄么?」又仰臉輕哼一聲,「我爹也一把年紀啦!」

蘇玉陵愣了愣,忽的笑道:「瞧我這腦子……」

白少蔥看了看蘇玉陵,輕輕拉過她的手臂,問道:「你還和朱綿櫳在一塊兒嗎?」

蘇玉陵微微一怔,接着點了點頭。

白少蔥應了聲,想了想,又皺眉問道:「那她有沒有欺負你?喂你毒藥、打你罵你呀?」

蘇玉陵笑着搖頭道:「少蔥放心,我很好。」

白少蔥臉微微一紅:「我也不是關心你……」想了想,輕哼道,「我現在又有喜歡的人了。」

蘇玉陵剛欲問「誰」,卻忽的閉了口。少蔥這麼說,不過是叫我安心罷了,自己又犯什麼傻?

白少蔥見蘇玉陵不語,即刻接道:「真的!你不用擔心我了!」

蘇玉陵一笑:「我信我信。」

白少蔥笑了笑,問道:「既是來找薛伯伯,為何要偷偷摸摸?」

蘇玉陵淡淡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搖了搖頭,又朝白少蔥道,「不說這些,今日見到少蔥,我心裏很高興就是了。」

白少蔥微笑道:「我也是……」又看了看對方,撇嘴道,「可看你的樣子,真的很像被人欺負了。」

蘇玉陵一聽,瞧了眼自己沾著泥土和草跡的衫裙,低低一笑。回去真要挨櫳兒罵了……想了想,覺得自己出來着實已久,便對白少蔥道:「抱歉少蔥,我要回去了。」

白少蔥面上劃過沮喪之色,隨即點了點頭。

蘇玉陵輕輕一嘆,靜靜道:「近日洛陽城人雜,出去玩小心些。」說完看了她一會兒便欲轉身離開,手卻忽的被拉住,轉頭笑道,「怎麼了少蔥?」

白少蔥攥著蘇玉陵的手,輕輕道:「你也要小心……」

蘇玉陵一笑:「自然……」正說着,見從客房的廊道內走出一位身穿銀白色綢緞衣裳的年輕公子,原本倒不在意,只是覺得那人的眉眼似有幾分熟悉,可一時又無從想起,便忍不住又將目光朝那人移去細細看起來。

只見那男子頭結髮髻,上插玉簪,又系青絲緞帶,俊逸無比。仔細瞧那面龐,目燦燦如日月,鼻朗朗如玉山,當真高雅秀致、卓爾不凡,雖手握墜玉長劍,可看着卻不像江湖中人,倒似個士族公子。

「這人驕矜得很,飯都要店小二替他端上去的。」

還在凝想間,蘇玉陵忽聽得面前的白少蔥對自己低聲說話,又見那男子瞧見自己打量他的目光后亦往這邊看來,便立刻將眼神從他身上移回,朝白少蔥笑道:「與我們無關便是……」頓了頓,輕輕道,「至此,我真該回去了。」說完,將自己被對方握著的手悄悄抽了出來。

白少蔥亦立刻將手收回,笑了笑:「回去,不然朱綿櫳可要生氣了。」

蘇玉陵微微一笑,看了對方一眼便轉身移開步子,心中不免一陣淡淡的唏噓。

泰華內,一下午都未見蘇玉陵身影的朱綿櫳,早已化氣惱為擔憂,正一人坐在太師椅上,面色不安。忽見歐錦程從門外匆匆跑進,便立刻朝他道:「錦程,若是晚飯前玉陵還未回來,便派人去找!」

「是……」歐錦程點了點頭,稍一猶疑,接着道,「郡主,有一事稟告。」

朱綿櫳微微蹙眉:「何事?」

歐錦程看了看朱綿櫳,緩緩道:「小王爺在下。」

朱綿櫳一愣,隨即輕哼一聲:「不見。」

歐錦程面露為難:「可小王爺說必見……」

朱綿櫳凜然道:「本郡主說不見。」

「可是……」

「告訴他,」朱綿櫳站起身打斷,冷冷道,「告訴他就讓本郡主清靜清靜。」

歐錦程無奈,便欲出門去,卻聽得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

「歐護衛不必為難了。」

只見此刻玉立在門口、那位歐錦程口中的「小王爺」,不正是之前在榆年客棧蘇玉陵瞧見的銀裳公子?

歐錦程見狀,想了想,便靜靜地退出門去。

朱綿櫳看了眼緩緩走進房內的朱綿桷,低笑一聲:「王兄好。」說着便又坐回太師椅之上,胳膊支著座沿,淡淡道,「何事?」

朱綿桷既來找她,心中自然也早料到她的態度,故而也不甚在意。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之後,朝朱綿櫳笑道:「做哥哥的,來看看妹妹,非得有什麼事么?」

朱綿櫳靜靜道:「若是母妃讓你來的,我便告訴你,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又道,「若是你自己在川穀待得無聊,要出來走走,似乎也不必來找我,我們之間可沒什麼好說的。」

朱綿桷看着她,微微搖了搖頭,隨即又笑道:「王兄上午才到,下午得知妹妹在此家客棧……」忽問,「是了,妹妹吃過晚飯了么?」

朱綿櫳聽他說些無關緊要之事,眯了眯眼道:「究竟何事?我最不喜別人說話含糊不清,即便你是我王兄。」

朱綿桷垂了垂眼,沉默一陣,才道:「我知你心裏還怨著娘,可這些年娘不也尊重你了么?你的怨懟,難道不曾減少一絲?」

朱綿櫳笑道:「沒有,若不想我更怨她,就最好繼續不插手。」

朱綿桷略略點頭,淡淡一笑:「放心,這回只是我來找你而已,沒有娘的意思。」頓了頓,「你既叫我一聲『王兄』,那我們便還是兄妹。」

朱綿櫳蹙眉道:「我若不叫你『王兄』又叫你什麼?」又問道,「找我究竟什麼事?」

朱綿桷答道:「護你。」

朱綿櫳聽着一笑:「真是位好兄長。」

朱綿桷不以為意,只微微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朱綿櫳看着他悠然模樣,心裏微惱,正想着法子欲把他攆走,忽聽見外邊傳來一陣間隔熟悉的腳步聲,心中一動,便站起身來,朝朱綿桷笑道:「王兄,當下我有重要的事了,是否請王兄你知趣點?」

蘇玉陵從榆年客棧急匆匆趕回泰華,一路依舊繞過了呂善揚所在的雲屏客棧那一片,故而比朱綿桷到的時間晚了些。接着直往上來,一跨進門,便見到正坐在桌邊的朱綿桷,不禁怔神半晌。此刻又細細望着朱綿桷的面容,見他略略上挑的眼梢和那淡漠高凜的姿態,又看了看已走到自己身邊的朱綿櫳,這才明白過來:「櫳兒?」

「玉陵。」朱綿櫳將她拉至一旁,索性不搭理朱綿桷,「你上哪去了?」

蘇玉陵笑回道:「就是隨處逛逛,定又惹你擔心了。」

朱綿櫳哪裏會信,只是此刻也不及多問,又不想與朱綿桷說話,只道:「回來就好,咱們進房去。」

既是王兄,為何也不叫自己認識認識?蘇玉陵正心下疑惑,卻聽見朱綿桷緩緩開口說了話。

「隨處逛逛,倒是逛到人家客棧……」朱綿桷邊說着邊拿起茶甌,以甌蓋輕輕刮著茶麵,動作細膩柔雅,接着又瞟了眼蘇玉陵,有意無意道,「還牽起手來了,感情真好。」

朱綿櫳聽着,眉一蹙,不過並未開口問。

蘇玉陵哪裏會想到竟被朱綿桷誤會?聽他那般語氣,還有些故意的成分,心中自不大舒服,此刻定是不好回口的,卻也不想受氣,只道:「剛才多多失禮,還望小王爺不要介懷。」又朝朱綿櫳道,「之前在你王兄的客棧無意碰到,因不知他身份,覺得有些眼熟便不住多看了幾眼,真是冒昧之極。」

朱綿櫳點了點頭,握起蘇玉陵的手,又看向朱綿桷,道:「王兄,已是酉時了。」

朱綿桷似沒聽見,輕輕一笑:「妹妹,我若剛才就知道她便是跟你在一起的人,說不定已經動起手來了。」

朱綿櫳冷冷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也不想聽。」

蘇玉陵看了看朱綿桷,心中一涼,又不想叫朱綿櫳為難而兩邊說話,便朝她輕輕道:「我一身塵灰,就先回房洗澡去了。」

還不等朱綿櫳答應,朱綿桷又笑道:「妹妹,那姑娘好像叫白少蔥,跟王兄我一個客棧,王兄的眼神你可別不信,我看那白姑娘——」

「你夠了沒有?」朱綿櫳打斷道,隨即鬆開原本握著蘇玉陵的手,面色微惱,朝她道,「玉陵你先進去。」

蘇玉陵一聽,心知朱綿櫳果真生了自己的氣,心內低落,便一人進了裏間。

朱綿櫳待看不見蘇玉陵的身影,便朝朱綿桷道:「王兄,你若是覺得這麼做是為我好,我便不要你這種好;你若是想為難她,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朱綿桷搖了搖頭,站起身道:「王兄心知無權干涉,不過就是提醒一下妹妹。」又道,「妹妹要知道,女子可未必比男子專心。」

朱綿櫳哼道:「與你何干?母妃管不著,你自更管不著。」又輕笑道,「她果真還不放心么?如今都叫你出來了!」

朱綿桷道:「王兄真是自己來找的你。」說着面上一陣落寞,「若是因為娘而將怨懟轉加到我的身上,妹妹不覺得如此很不公平?」

朱綿櫳不語,稍稍別過臉去。

朱綿桷接道:「那年你在川穀,即便少與娘說話,可我們兄妹不是很好么?」

朱綿櫳聽着,眼中忽起微瀾,道:「此事不提,我也知你疼我,可畢竟,我與你們已沒什麼關係了。」又道,「如今我很好,只差大仇未報,且這仇,是我一人的事,所以你也不必以兄長身份替我做些什麼。」

朱綿桷稍稍一怔,隨即淡笑道:「說的是。」靜靜看着朱綿櫳的臉龐,心疼道,「王兄時常想,若當年母妃,帶走的是你就好了。」

朱綿櫳鼻間一酸,淡淡道:「事已至此,何必說這種無意義的話。」

朱綿桷眼中微微迷濛:「娘尊重你的意願,我自然也尊重你。此次來,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而已。多年不見也罷,可那天匆匆一面,王兄便一直惦記着你。」又看了朱綿櫳一陣,想到蘇玉陵,哼道,「不過剛才,王兄可不是為難她,你自己去問問便清楚了。」

朱綿櫳一聽,輕斥道:「胡說。」

朱綿桷搖頭道:「若非你是王府郡主,無人說你是非,否則跟女子在一起,簡直惹盡荒唐。」

朱綿櫳眉一蹙,瞥了瞥對方:「王兄可以走了,不送。」

見朱綿櫳生氣,朱綿桷止了口:「好,不說。」接着抬起手撫了撫她的發,「妹妹好好照顧自己。」說完收回手,淡淡一笑,轉身出了門。

朱綿櫳見他離開,便坐回太師椅上,想了一會兒,隨即起身走進裏間去。

蘇玉陵此時早已洗完澡,正一人靜靜地坐在桌邊,心中有些難過。今日下午才與薛冷心難得歡鬧,找回久違的酣暢之感,傍晚又碰上許久未見的白少蔥得與說上幾句話,原本心內溫暖感動,卻未料一回來,作為朱綿櫳的王兄,朱綿桷會對自己那般言語為難。若自己做錯了什麼或對不起朱綿櫳,他大可以好好指責,可他卻是用那般淡漠不屑的口氣針對自己,分明是故意而為之。

此刻的難過,興許更是因為這陣心情的落差。蘇玉陵輕輕一嘆,疲憊地側着頭趴在桌子上。自己跟朱綿櫳,終究是天與地,她那一邊的人,哪裏那麼容易看得上自己?若自己是個男子,當會好些,可要真是個男子,也就不是自己了,這一切又全失了意義。

朱綿櫳進房的時候,便看到只著中衣的蘇玉陵這番疲憊模樣。剛剛聽到其兄朱綿桷說起白少蔥的名字時,心裏確實有一瞬間的煩躁,不過也是稍縱即逝。畢竟蘇玉陵的這顆心,她豈不清楚?

蘇玉陵聽到腳步聲,稍稍平復一下自己的內心,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已站在自己身旁的朱綿櫳,問道:「不陪你王兄了么?」

朱綿櫳搖了搖頭,朝蘇玉陵靜靜道:「他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蘇玉陵亦搖頭,又笑了一下:「他跟你好像。」

朱綿櫳蹙眉問道:「你為何不解釋?」頓了頓,「我知你不會和白少蔥如何。」

蘇玉陵略低下臉,緩緩道:「你相信我就行了,你王兄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朱綿櫳見蘇玉陵面露倦意,便握起她的手,柔聲道:「不說這些了,在外面一下午定很累,早些睡。」

蘇玉陵手間忽的感覺一陣溫暖,不知為何眼中一熱,抬頭笑道:「不,你不像他。」

朱綿櫳一笑:「你這樣子真傻。」說着另一手撫上蘇玉陵的臉龐,垂下眼道,「只是以後不可不說一聲就出去,今日看你受了委屈,便饒了你。」

蘇玉陵道:「那我要多受點委屈。」皺了皺眉又道,「我原以為師父他們在那家客棧,想悄悄去看看他們,卻原來是慕白門的人,碰上少蔥,便說了幾句話……」

朱綿櫳道:「既是去看薛半儒,去便是了,不與我說,害我以為你又被阮千隱抓了去。」

蘇玉陵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道:「我怕你多想而已。」

朱綿櫳一聽:「離開零孤派好一陣,你想念他們,我如何不知?」說着雙手抬起蘇玉陵的臉,凝視她道,「與我在一起,叫你受了許多苦……」

蘇玉陵聽着,無奈道:「瞧,一與你提起師父,你便要說這種話。」

朱綿櫳一笑:「不說就不說。」深深看了蘇玉陵一陣,忽的一個傾身,吻上她的唇去,以唇齒的交纏,來散去對方嘴角那淡淡倦倦的疲憊。

雙唇忽然間被覆上一股溫軟,蘇玉陵微微愣了愣,隨即感覺一陣沉穩漸重的力道,面龐也不由得漸漸紅了起來。她的吻,總是與自己的綿長延緩不同,咬嚙啃噬、深重濃烈,哪裏能與平日裏她那羞赧嬌弱的模樣想到一起?

舌尖被一道清涼的甜蜜所挑,此刻的蘇玉陵不禁意亂心慌,緩緩抬起手搭上朱綿櫳的手臂,也不知是推是拒,只是覺得無力又不忍,慢慢地,抓得是愈發緊了。

朱綿櫳原本扶著蘇玉陵臉龐的雙手一齊纏上了她的頸脖,身子也不自主更加往下傾去。還坐在椅上的蘇玉陵,背脊便被桌沿一磕,忽然的疼痛叫她不自覺低哼了一聲。

朱綿櫳聽見,慢慢鬆開蘇玉陵的脖間,睜眼移開唇去。

蘇玉陵急忙抓住她的手臂,皺着眉搖頭道:「不疼……」微仰著的臉看起來一片鮮妍,眼神卻是露著青澀的請求。

朱綿櫳淺柔一笑,輕輕對她耳語了一句,接着離身走去門邊,一把將門閂好。

蘇玉陵紅著耳朵,心撲撲胡跳一陣,游移了下目光,耳邊還繾綣著朱綿櫳低魅的聲音,卻又感覺對方已重新站到了身旁,而自己還怔坐着,便一手扶著桌沿,愣愣地站起身來。

看着蘇玉陵微紅的雙唇和低垂的眼帘,朱綿櫳微微一笑,伸出手牽起她慢慢往床邊走去。接着動作柔緩地將自己的外衣褪了,又見蘇玉陵正欲解開她自己的中衣帶子,便伸手止住,輕輕道:「由我來可好?」

蘇玉陵此刻還知道什麼,唯有點頭。見朱綿櫳扔下外衣后又欺上自己的唇來,只好閉起眼睛,再次融化在她的唇吻中去。當神智漸漸迷亂、身體酸軟之時,已被對方輕壓在床被上,感覺體內一陣燥熱竄起,便不自主地抬起手,也去解對方中衣。

朱綿櫳輕輕地咬着蘇玉陵的耳垂、耳骨,換來對方几聲低低的輕嚀。心顫之際將唇順着移向蘇玉陵的脖間,一手輕按着她的肩,另一手則滑進她腰側的中衣內。

蘇玉陵覺得朱綿櫳的手又清涼又細滑又溫柔,從小腹到胸口,每被撫過之處都禁不住一陣細微的顫動。她滑過自己頸項的唇,又惹起陣陣灼熱難耐。起落之間,中衣輕褪,可自己略顫的手卻還未解開對方的結帶:「櫳兒……」

朱綿櫳聽見蘇玉陵略帶焦急的聲音輕喊著自己,稍稍一頓正貼在她鎖骨之處的唇,朝她低低一笑,隨即微抬起身褪下自己的中衣,接着又輕輕一抽褻衣帶子。

蘇玉陵正是如此,越是見朱綿櫳羞赧,自己便越大膽,可若是對方主動,自己就沒了主意。此刻又禁不住害澀地垂下眼去,卻是瞧見朱綿櫳更為玲瓏纖巧的腰腹,一時間眼睛無所適從,愈發覺得互相貼著的肌膚,一陣陣的酥癢綿軟。

朱綿櫳見蘇玉陵紅透著臉、閃躲目光,輕抑她漸漸紊亂的呼吸,便重新傾□笑道:「該緊張的好像是本郡主我。」淺柔的話語,隨着低下頭去的一陣深吻,一同被化在蘇玉陵的口中。

輕巧的撫觸一點一點地滑過身體,讓蘇玉陵原本攥著床被的手慢慢放鬆,隨即柔緩地環上朱綿櫳細緻的肩背,漸漸放下澀然,回應起對方的吻。

正意亂間,朱綿櫳忽而感覺蘇玉陵的手又移了開去,心中一個警惕,迅速離開唇,以兩手按住她雙肩,微微一挑眉:「今日你一弱到底,別想着翻身。」

蘇玉陵愣了愣,立刻搖頭,低聲道:「我沒想。」

朱綿櫳一笑:「聽話。」見蘇玉陵的手伸向自己的耳垂,取下了玉璫,又將目光移向床腳那端,疑道,「做什麼?」

蘇玉陵手捻玉璫,將其一彈,那一端的帳鈎便滑到一旁,輕輕渺渺的軟煙羅帳幔隨即緩緩飄下:「非禮勿視。」

朱綿櫳以指輕輕一劃蘇玉陵的唇角,接着伸手拉下近處的另一半帳幔:「非禮亦勿聽。」

……

非禮,更勿言。

第二日,當外的市街已起陣陣喧鬧、明明晃晃的旭光已竄進窗格之時,早已醒來的朱綿櫳,見蘇玉陵依舊睡得極香,等了一個時辰的她便有些不耐了。

可又不能這麼叫醒她,萬一又發了脾氣該如何是好?

看着蘇玉陵嫣紅鮮潤的臉龐,朱綿櫳不禁微微一笑,想了想,將手伸進覆在對方身上的被子中去。

蘇玉陵雙眉如薄翼輕顫般地一蹙,感覺胸前劃過一陣微涼,右手下意識地將那隻手抓住,接着才緩緩睜開眼來。

朱綿櫳見蘇玉陵半睜着眼皺眉看着自己,輕輕一哼,抽出手來:「怎麼才醒?」

蘇玉陵伸出被中的手,撫了撫額,想了一陣,才徹底記起,臉頰刷的紅了一層。看了眼坐着的朱綿櫳,裝作淡淡道:「醒來做什麼?」

朱綿櫳笑道:「看你是何反應啊。」

蘇玉陵依舊躺着,輕輕摸了把朱綿櫳的腰間:「你要看我什麼反應?」悠悠一笑,「像你那樣嗚嗚嗚么?」

朱綿櫳臉一紅,側過臉叫道:「誰嗚嗚嗚了!」說完見對方還在笑,面容明麗,目光慵懶,便也笑道,「蘇玉陵,我跟你說,你這副模樣說出去可沒人會信……」

蘇玉陵微抬起身看着她,輕聲道:「你把我這副模樣說出去做什麼?」

朱綿櫳面上又飛起霞色:「只是個說法而已!」說着看了看對方,「瞧瞧你,又在勾引本郡主不成?」

蘇玉陵一聽,低眼看了看被子滑落後半露的胸前,紅著臉將床邊的中衣一拿,哼道:「自己穿了為何不給我穿?」頓了頓,「忘恩負義。」

「什麼忘恩負義?」朱綿櫳蹙眉道,「看你睡得熟不想叫醒你……」

蘇玉陵瞟了她一眼:「我不是說這個……」又道,「你想想,那次在碧水潭,早上我如何溫柔待你?」

朱綿櫳聽着嘀咕了一句,隨即慢慢伏□,柔聲道:「那我也給你揉揉。」

蘇玉陵仰臉親了親朱綿櫳的面頰,低低道:「說笑,再躺會兒便好了……」

朱綿櫳湊近她耳旁,啟口道:「不如,我去叫人打水來洗澡?」

蘇玉陵搖了搖頭,緩緩抱住她:「還早,咱們可說會兒話。」

朱綿櫳笑道:「還早么?快巳時了……」

蘇玉陵想了想,皺眉道:「巳時了?」

朱綿櫳一笑:「你昨晚是有多累?」又道,「我可是早醒了,看來本郡主還是比較適合在上邊。」

蘇玉陵一聽,紅著臉駁道:「昨日下午我原本就累……明明是被你趁虛而入。」

朱綿櫳看着她,輕笑道:「別狡辯了,這以後,你就乖乖在本郡主身下承歡。」

蘇玉陵聽着她的話,唇角一僵。頓了頓,道:「既是巳時,咱們倒真該起來了。」

朱綿櫳疑道:「起來做什麼?」

蘇玉陵笑回道:「三月初一啊。」

朱綿櫳聽着略一沉吟:「是了,可……」接着看向蘇玉陵,「可你行么?」又道,「若是疼的話,不如延日再聚?」

蘇玉陵面色窘然:「不疼。」晴雨必至的約定,若是因為這事而耽擱,豈不笑話?想着以雙臂撐起身子,忽而從□傳來一陣酸疼,果真怕痛的自己,面色不由得一白。糟了糟了,若是這樣,如何把酒言歡?

朱綿櫳察覺,低眉嘆道:「都是我一晌貪歡……」想了想,道,「那不如服顆補心丸?還有兩顆。」

「櫳兒——」蘇玉陵哭笑不得,「補心丸若是知道被如此大材小用,非得氣死不可。」

朱綿櫳垂了垂臉:「那本郡主叫人打水去。」想了一會兒,又輕輕將蘇玉陵身上的被子掀開。

「做什麼?」蘇玉陵雖已穿好中衣,不過這麼一掀雙腿還是露到了空氣中,迅速用下擺遮了遮,無奈道,「櫳兒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朱綿櫳笑了笑,隨即從蘇玉陵身旁拿起昨晚放置的毛巾,道:「這塊到時候也要帶回去的。」

蘇玉陵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呵呵一笑:「上次那塊為何沒帶着?多可惜。」

朱綿櫳哼道:「本郡主也覺得可惜,可本郡主哪裏想到會用得着?」

蘇玉陵聽着忍不住笑了笑:「是因為你覺得,反正自己一直在下邊、故而用不着?」

朱綿櫳一聽連擰了幾把蘇玉陵的胳膊:「一直是本郡主在讓你!讓你!你不知道么!」見對方沖着自己微笑,又斥道,「笑什麼呀!信不信隨你!」

蘇玉陵收起笑意:「笑還有錯?」蹙眉道,「我也沒說不信,你可別又此地無銀。」

「誰、誰此地無銀了?」朱綿櫳叫道,輕哼一聲,別過臉去。良久,又用極細的聲音道,「在下面是因為、因為……而已。」說完這句聲音又一提,喝道,「以後換你了!」隨即踹了蘇玉陵的小腿一腳,便下了床去。

這便是溫柔了?蘇玉陵委屈地摸了摸小腿,邊看着朱綿櫳走向屏風后穿衣服去,又不禁甜蜜一笑。想了想,自語道:「不過……是我耳朵不行了么?」皺了皺眉,「她說的究竟是『疏忽』,還是……『舒服』?」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博青蓮gl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博青蓮gl
上一章下一章

化盡漣漪繾綣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