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臨川王劉義慶

第221章 臨川王劉義慶

初回建康,諸事千頭萬緒,按理要去後宮拜見一下四位先帝時的妃子,那都是有皇子有封號名份的,還有些沒封號的也有,但天色晚了就不合適,劉義符想想作罷,在陳裨的引領下直往太極西殿。

那裏曾是先帝日常視事接見臣屬的地方,有時批閱奏書到夜深他不會回宮,因在西殿北側有一處偏小的寢殿,有時也作午休之用。這頭幾天晚上,劉義符打算暫住在那裏。

太極西殿所處的台基比正殿要低一點,佈局呈直角狀,北面七列殿室與正殿平齊,坐北朝南,轉角后的南面十二列殿堂則坐西朝東,正殿三層,偏殿則是兩層,看上去要低矮很多。相對的東偏殿也是一樣,眾多的房舍多半是空着的。

歷代宮殿官衙分列一直是前堂、中庭、后寢和左右廂,不過偏殿沒有后寢,正中大堂門頭掛着「景陽閣」的橫額,其餘廂房是書房、棋室或一些特別用途房間。據說先帝開國,偶爾還會與近臣悄悄地玩幾把樗蒲,棋室就是了。

劉義符登上高高的台階至西殿前,牛默已安排了班劍侍衛們值守,遠遠看到郭叔融、高道謹、龐咨、賀安平五人正站在廊下談論着什麼,見他上殿便一齊上前見禮,寒喧幾句,劉義符喚陳裨、牛默引往南側書房。

這裏常值的黃門小豎一個也不見,大概是被牛默先打發走了,書房內倒是打掃得很乾凈,幾人剛落座,陳裨也不知是從哪裏端著一托盤茶水進來,給幾人一一奉上,想來這偏殿還隨侍有一些雜侍豎人。

「細算起來,這次戰事比想像的快,倒是極大的節省了錢糧人力,這樣對新復的秦隴之地就無甚影響,可完全騰出手來。」

郭叔融端起茶盞,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又道:「剛聽賀將軍言,幕府山下南琅琊郡城內,王弘近支王曇首、王球,並前年殞於彭城的王淮之、王韶之等家屬共七百餘人已潛逃,不過僑遷的顏氏、江氏幾家同居一城,倒並未作亂,局勢已得到控制。」

「那依郭長史看來,此處僑郡是否可撤置?」聞弦歌而知雅意,郭叔融一說,劉義符就知道他意有所指了。

「必須撤除,部份人口最好遷往江乘、丹徒諸縣安置,琅琊、蘭陵、東海、東莞諸郡,皆是青兗僑族,暗地裏有抱團趨勢,聚居在京北非善事。」

劉義符微微頜首,後來的齊、梁兩朝皆為蕭氏,其後族多為王氏,即算是經歷了侯景之亂,南陳時王氏仍有相當強的影響力,並不是說一定無端滅其族,但一定分化瓦解他們。

「天色晚了,各位也都累了,說說宿衛安排,兵力分佈,以及投誠的禁軍情況吧!」

高道謹看了龐咨一眼,從袖袋裏取出一卷文書遞給了陳裨,轉遞到劉義符案前,於是龐咨便回道:「充當宮城宿衛的是第九軍、十一軍,荊州郡兵一個軍,水師一個軍,主要接管的是南部半城,城北四門及樂游苑、雞籠山一帶是沈慶之和杜氏兄弟,西郊沿江是道序將軍,東郊青溪河東岸是諸宗王府邸,並未駐軍。原留守禁軍安守各處,只派將領加以監督。」

「暫時即如此吧,宿衛重新部署調整,恐怕要到郊祀之後,沒有一個月還處理不過來,待毛司馬與中府官員趕來,再共議章程。」

幾人告退剛走,陳裨適時問:「官家!可要傳膳沐浴?」

「此地並無御廚,從何處進膳食?」

「後宮王修容派了人來服侍,奴婢沒敢接收,王修容又派人來,說送些衣食被服和熱水。」

「王修容?」

真是好巧不巧,這位王修容是先帝九嬪之一,更是王導之孫王謐之女,與王惠、王球皆是同輩。說起來這其中有段淵源,當年老劉未發跡時好蒲,欠下豪族刁逵三萬賭債還不上,被刁逵抓起來綁在樹上鞭打,而這刁逵恰恰就與王謐是好友,被王謐來訪撞見此事,替劉老說合免了這筆錢。

後來老劉平孫恩、桓玄之亂漸漸嶄露頭角,王謐以女嫁之,后被封為修容,生下彭城王劉義康,也正是劉義康與王氏有這層關係,後來一度拜相,也因此驕狂而被殺。

想到這些,劉義符有些明白了,王修容這是在示好,真正細究起來,王謐在五氏家族中是四房,也就是庶房,而王弘和王曇首是嫡長房,王華更是六房,若再算些其他姻親關係,那就更複雜了。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可既然王修容表達善意,那就先給幾分薄面,畢竟也不能因此就牽連上王氏所有人。

「那就傳進來吧,派人去王修容宮中答謝一聲,另外明日一早宣臨川王義慶、江夏王義恭、南郡王義宣、衡陽王義季入宮謁見,隨朕去後宮看看。」

召見劉義慶是議事並作陪,諸皇弟除彭城王劉義康年已十六,納妃出鎮壽陽外,劉義恭才十三歲,后兩位更是十歲的小屁孩,雖出宮居於王府,但每天還要到東宮那邊聽太子太傅講學。

除劉義康之母為修容,其他三王之母封為美人,依後宮之制只是散役,連品級都稱不上。至於諸公主,連最小的豫章長公主劉欣男都有十五歲,已於去年出嫁,劉惠嬡是第九女,也差點被袁齊媯勒令嫁人。

這晚劉義符睡得很不踏實,反倒很有點想念荊州那狹小行宮,在一個地方住久了,一些習慣會慢慢生出一種特別的感情,不過高令嫻她們要搬過來還要一段時日,初回京只能每晚獨守空房,而旬日之內,也很難恢復正常朝會。

凌晨卯時中,天色還沒大亮,劉義符剛早起洗漱,還在用朝食,坐在條案后就著一碗淡黃色粟米粥,吃着核桃仁餡的蒸餅,劉義慶就帶着三位皇弟一起進宮。

讓陳裨將幾人帶到景陽閣,劉義符匆匆吃完換上一身緋色麒麟紋常服,頭戴平上幘,這是一種武將日常居家或會客之服,若是文服則戴黑介幘,主要是平上幘為一種圓頂翹尾巾幘,與小冠差不多,戴起來舒適一點,他不喜歡黑介幘那種高筒帽。

正堂上,一名身材高大微胖,臉形方正,白凈俊朗的年輕人坐在右側上首方榻條案后,他一身硃色寬邊龍紋領的王服,頭戴三梁進賢冠,而三位皇弟也是一般裝束,都穿得很正式,顯得鄭重其事。

「臣等拜見陛下,敢問安好?」四人立即起身見禮。

「還好還好……自家人,免禮免禮,都坐!」

說來劉義符還是初見這幾位,但兄弟之間,一見面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之意透過眼神表露,他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不覺也面露笑容,伸手虛扶,見幾人順勢落座,也就直上主位條案后跪坐。

劉義慶時年二十二歲,上唇已蓄了一層薄薄的微黑短須,側過臉盯着自己好一陣打量,這才拱了拱手笑道:「幸賴祖宗庇佑,車兵歷此大劫轉危為安,往後還需勤勉政事,先帝在天之靈也能感到欣慰,不過最重要的是,先帝遺命長子繼統之製得以保全,於子孫後代也能留下典範,實是萬幸也。」

記憶中,原來的那位大兄弟與劉義慶僅限於宗親君臣,談不上很深厚的私交,反倒是與那位好三弟少年時同為前臨川王劉道規所養,所以那位好三弟出鎮荊州襲其封,而劉義慶繼其嗣,真正意義上說起來,好三弟沒有繼承大統的資格,只是因其他皇子年幼。

而劉義慶顯是作為皇族或文人,對嫡長繼承製的執拗才一直支持自己,按儒家禮制,君臣父子,秩序森嚴,不可逾越,他算是蒙對了,而不是投機,想來他這年紀也不可能有如此城府。

「季伯王兄所言甚是,然……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朕巡幸荊州,得眾文武效力,雖經戰亂,而國勢卻更為鞏固,說來也不全是壞事。」

劉義符言外之意,實指皇權得到加強,劉義慶卻顯然沒聽明白,劉義符卻不好細說,茬開話題道:「時辰差不多了,季伯且陪朕與三位皇弟入宮拜見母妃。」

於是一行人出了景陽閣,劉義符走在前面,繞到正殿之側剛下台階,劉義慶將三位小皇弟甩在後,快跑着跟了上來,拉着劉義符的衣袖小聲嘀咕道:「車兵!吾想起一事,對於車兒夫妃,你打算如何處置?」

「季伯放心!車兒雖罔顧大義,心生妄想,然事過境遷,許他一世富家翁總是能辦到的……」

說這話的時候,劉義符自己心裏也是虛的,都他不敢正視劉義慶的眼神,可後者也就是替那好三弟擔心,還沒意識到,聽劉義符如此一說,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連聲道:「好好好……車兵是長兄,應寬厚為懷,促進兄弟敦睦,否則吾心難安,愧對先帝啊。」

劉義符心裏暗嘆,這位王兄終究是個文士,內心竟如此矛盾,不通厚黑之要義,這世間哪有兩全其美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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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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