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彼此

九天王的推論很簡單：既然那刺客中有人擁有周人皇室血脈，於情於理，周人都會派人營救，這點對於久居碧波城的萬聖公主、九鰭鑽風或者不知，可太子麾下的蛟魔王遊歷四洲，又如何想不到呢？

對此，蛟魔王的行事手段可選甚眾，但根據九天王的推測，最大的可能便是以此為餌，將人族邦諜，以及潛入進來行事者全部伏擊剿滅，方為上上之選。

而他所要做的，便是當那隻黃雀，在蛟魔王和人族邦諜拼殺之時，伺機出手，將人奪回……

萬聖公主聽完九天王的計劃，有些意外，但是也非常滿意，她也不曾想到，這個看起來粗三劣四，並無多少本事的小妖，竟然也能有這般出眾的謀划水準，稍稍思索之後，萬聖便道：「此計看似並無疏漏，可這人族邦諜何時動手，如何行事，我們又怎地掌握呢？」

九天王露出個成竹在胸的模樣，點頭道：「不錯，這確是最大的難處，所以我們必須兩手準備，綜合考量商議，方能知道。其一，便是從太子身邊探知——方才公主說了，這些刺客已經送入宮中去了，可是？」

「不錯，」九鰭嗯了聲，他雖然對於九天王不服，可不得不說，他所掌握的東西確是比自己略勝一籌，又值用人之時，這點配合的眼力尚是有的，「我已派人確認。」

「那這便容易了，」九天王打個嗝，吧嗒兩下嘴，才道：「此事便可在那宮內守衛總管處尋得馬跡，只要找一熟識之人常去，便可探知些許。」

「宮裏守衛……九鰭，父王閉關之後，啞將軍跟去了么？」萬聖公主平素少去宮裏，對此也不關注，遇事只能詢問九鰭。

「然！啞將軍陪在龍王身邊，現在宮內諸事乃是由十丈在管，」九鰭望了眼九天王，道：「如此說法，應該便是他了。」

「原來是他，記得應該和你相熟吧？」萬聖公主微微點頭。

「認識而已，熟絡也說不上，十丈當年和我乃是同時被選入宮，只是他後來隨了太子，而我派來了殿下身邊。」九鰭笑了笑道：「倘若殿下需要我去，倒是可以找些法子。」

「那好，這邊就交給你了，」萬聖公主也不管他如何辦事，既然應了，便大刀闊斧的安排下去，然後又問九天王：「那第二點呢？」

「第二，便是要由我們混入市井，弄個假身份，引誘人族邦諜來尋我們聯手了，」九天王道：「他們人生地不熟，想要入宮救人，肯定要找人相助，倘若能找到我們頭上便更好了。」

萬聖公主的眼睛頓時一亮，興沖沖道：「你是說，想要混入人族邦諜中，一起去攻我大哥的太子府？」

「不是攻打，只是潛入救人，」九天王心頭忽然升起了股隱隱不安的感覺，硬生生將自己的話頭轉了個彎：「更大的可能，那些人或者只找我們探查太子府的侍衛情況，輿圖，關押之所，未必要我們加入……」

「呀！此事難倒還有比我更清楚的么？」萬聖公主猛然從盤坐中起身，興沖沖的在房內走來走去，踱著步，興奮之色溢於言表，道：「就這般定了——你混跡市井冒充我碧波國的對頭，我也一起去，等着他們來尋。」

「公主！此事不可啊！」九鰭臉色大變，立刻同樣起身，試圖勸阻萬聖公主打消這念頭：「此事風險太大，雖然我碧波國公主不似人族那般多的規矩，可公主和人族邦諜混跡一起，也確……」

「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萬聖公主打斷了九鰭的話頭，直接道：「怪妖修為雖然不高，但是這畢竟是我碧波城，我身上還有父王賜的法寶，區區人族邦諜如何能耐我何？」她瞥了眼九鰭，不屑道：「倘若他們真有此般實力，乾脆強攻我碧波城，何必再來潛入？」

「這……」

「就這樣吧！」萬聖公主擺了擺手，似乎想要發作，道：「再說，我可追青眉姐姐去了！」

九鰭脖子頓時一縮，前幾日青眉剛走，萬聖公主便想着追去看看熱鬧，他好說歹說，最後就連去報告萬聖老龍王都拿出來了，這才將公主稍稍安撫，現在又提起這茬，他也怕到時候真激怒公主，私下去了周地，只能心頭暗暗安慰自己，這般胡鬧再怎麼也是在碧波城中，自己國中，鬧不出多大簍子，就由著去罷……

見說服了九鰭，萬聖公主興緻高昂的繼續完善自己的大計，口中不住道：「既然這樣，我們這就偽裝起來……要裝作什麼勢力呢？獅駝國如何，他們和我們平素就有些不合，冒充他們會引來邦諜么？」

「怕是不能。」九天王搖了搖頭，九鰭都認慫了，他也感覺自己似乎並沒有力量回天，左右又不是自己火焰山的公主，出事便出事，對己方影響不大，任由他去。

「那朱紫呢？」萬聖公主拚命想着，道：「上次他們也和我們打過，能騙來吧？」

「也不行……」九頭再次搖頭。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萬聖公主位置雖然尊貴，但是對於外面的事情毫無見地，能夠將萬奴窟做好，怕是背後也有高人負責指點。

萬聖公主被九天王再度否定之後，並沒有生氣，畢竟九天王已經顯露了自己的某些卓越之處，為了能夠真的被認可混入這次計劃中，她也不敢詢問其意見，獨獨將目光投向了九鰭，九鰭無奈之下也只能諫言道：

「實在不行，冒充那剛剛和我們聯手的甚石漆山山宼吧？」

九天王和精細鬼對視一眼，各自都沒有說話。

「對，便是這個！」萬聖公主被九鰭一點，這想到了這節，立刻認可道：「便是這支勢力最好，他們雖然名為臣服，其實包藏禍心，潛入我們城中勾當也合乎情理，和人族勾勾搭搭也無不可……你覺得呢，我們這就安排下去，冒充石漆山眾？」

「冒充他們，首先還是要豎正自己吧！」九天王無奈道：「至少我們不能稱呼自己石漆山，他們可是叫自己火焰山的。」

「火焰山么，這名字倒是不錯，那就它了！」萬聖公主喜滋滋的點了點頭，再道：「那接下來，我們需要如何行事？」

「下面，我們便找個地方，做點大事了……」九天王眯起了眼睛。

是夜，碧波城出了幾件事，其一，是萬奴窟的商隊被人襲擊，還不等進城便遭遇匪幫，數十人族工匠全被劫走，根據流傳的消息便是人族邦諜所為，其二，九鰭正式登了十丈家之門，提出了兩家和親之事，希望能夠得到應允。

第二件事只是妖族上層知曉，但第一件事卻是整個碧波城中人盡皆知，甚至引發了碧波城的戒嚴，無數兵卒將整個城中搜查了幾遍，但是並未發現任何端倪，最終只能悻悻作罷，但是城中的氣氛卻陡然緊張了起來。

在中層的某處破落洞中，萬聖公主換上了滿身魚皮所制的衣衫，與九天王冒充姐弟，帶了五六親衛，裝作個替商隊收售魚獲的小販行事，對於這次鬧出的動靜，萬聖公主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

「現在如何是好？」在洞屋深處，萬聖公主正在氣呼呼的質問九天王：「事情弄得如此之大，人族邦諜如何混得進來，倘若被捉了，我們豈不白忙一場？」

「多心了，你也太小覷人族邦諜了！」九天王坐在一堆乾魚堆上，隨手抓了塊，邊咀嚼邊道：「他們既然趕來，便有完全的通道，怎地可能被捉？再說了，愈是這種危險的時候，他們愈會暴露最隱秘的邦諜，蛟魔王決計不會讓他們被捉的。」

「那，那這般嚴備，他們會來找我們么，難倒不怕我們將他們出首？」萬聖公主又道：「若是不來呢？」

「你不知道，我要的便是這般，」九天王將剩下的整塊乾魚扔進嘴裏，嚼得滿口血腥，含糊解釋道：「若是城中戒備鬆懈，他們能夠輕易摸清太子府的情況，何必找我們？這便叫做攻心之計，人族兵書中可有說過……」

吧嗒幾下，將魚整個咽下之後，九天王繼續道：「他們之所以不怕我們出首，便是他們知道，劫掠商隊妾奴並非他們所為，而我留下的線索又將此事隱隱指向了火焰山，所以他們定然認為抓住了我們的把柄，只要說破誰都沒有好果子吃——諸多形勢交集，他們只有來尋我們聯手方可行事，縱然冒險，卻也只有試上一試了！」

萬聖公主尋思著九天王的話語，思索之下雖然不能全部明白，但是卻覺得頗有道理，於是也不多說，悠然看了九天王一眼，就此從洞中離開，但是剛剛走到門口之時，忽然停下腳步，又道：「對了，那些妾奴呢，如何處置的？」

「我已經讓細鬼帶去殺了，全部掩埋，不能露出半點痕迹，」九天王笑了笑：「你不會心疼這點奴隸吧？」

「殺了便好，我怕的便是你不殺，」萬聖公主笑了，點點頭道：「汝是個做大事的人，若是此事辦好，以後就跟着我吧，保你個大鑽風之位！」

「那就謝謝殿下了！」九天王笑容可掬，伸手再次抓起了塊魚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