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授品

海邊，兩個男人正在檢修漁船，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站在甲板上，望了眼遠處的山崖不禁搖搖頭。

「楊萬橋，你兒子的病是不是又嚴重了？」老頭問道。

另外一個男人放下手中的漁網，直起身，順着老頭的目光望去，隱約看到一個少年正面朝大海，盤腿坐在懸崖邊上。

楊萬橋苦笑一下道：「近兩年他除了痴迷法術外，之前的痴傻癥狀好不少了。」

老頭：「痴迷法術還叫好了不少？沒有名師的指導，幾輩子也喚不醒法脈的，還不如讓他跟我們去打漁，存些錢將來娶個媳婦比較實在。」

楊萬橋也不答話，只是望着山崖若有所思。

楊縱橫穿越來這個世界已經兩年半了，開始他還抱着穿越回去的幻想，投海、跳崖、上吊等花樣自殺方式都試驗了一番，結果全是無用功，時間久了，他也有些心灰意懶。

後來他不知聽誰說，在這個世界只要喚醒法脈，修鍊法術便可以揚名立萬，於是他便把所有心思轉移到修鍊法術上來，然而兩年多的時間裏法術卻沒有半點起色，倒是感覺自己說的髒話越來越多了。

「娘希匹的，又是連個屁都沒有。」楊縱橫望着大海罵道。

夕陽西下，又到飯點了，楊縱橫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慢騰騰地走下山。

餐桌上，楊萬橋看着自己的兒子幾次欲言又止。

「老爸，是不是又有人說我了？」楊縱橫注意到父親的異常便開口問道。

楊萬橋笑道：「現在你這麼聰明，誰會說你，只是今天村長說想要修鍊法術，沒有名師指導是很難成功的，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把你送到雷州法學館去。」

「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只有喚醒法脈的人的才有資格進入法學館，我是進不去的。」

「那也不一定，聽說法家一年一度的『廣雲大會』輪到雷州法學館承辦，到時候八大法家家族都會光臨，那些人的眼睛可毒的很，只要你有潛力，哪怕沒有喚醒法脈也會收入門庭，我們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楊縱橫停下手中的碗筷看着楊萬橋道：「真的？

「當父親的哪有騙自己兒子的。」

「那可不一定。」楊縱橫似乎被親爹騙了不少。

廣雲大會本來是大神國九州輪流舉辦，而偏居一隅的雷州根本沒有資格舉辦如此盛會，只是大神國五十年前被異族入侵，神江北方領土盡數淪喪，大神國只好向南開拓蠻荒之地，經過數十年積累，雷州也慢慢富庶起來，在此基礎上，法家興辦了法學館，於是乎雷州便成為了廣雲大會舉辦地之一。

楊縱橫是第一次來雷州法學館，只見整個學館坐落在羅浮山上，依山而建，亭榭樓台一應俱全，長長的階梯直通山頂的棲雲台，那裏正是法師修鍊法術的地方。

大會期間，法學館不閉門戶，不拘身份，任人自由來去。整個羅浮山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擁擠程度都趕上國慶假期了。

「這雷州的人一天天的都沒事幹嗎？」楊縱橫嘟囔一聲，他被人群擠的幾乎雙腳離地，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到了棲雲台，但只看到前方晃動的腦袋，其他什麼也看不到。

楊縱橫踮起腳，伸長脖子，才勉強看到棲雲台上的景象。

偌大的棲雲台上站立着一排排法師，前方則坐着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那老者坐在一把藤椅上，手中拿着一軸寶策。

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孩子走上前，單膝跪下，甚是恭敬。

只見老者慢慢站起來，大聲問道：「莫家莫卿顏，神、佛、魔，你志向在何方？」

那女子雙手抱拳回答：「莫卿顏自幼修持道法，志在成神。」

那老者微微一笑，將寶策交到莫卿顏手中，莫卿顏雙手接過寶策臉上喜悅之情難以自禁，志得意滿走回人群。

那老者環視下人群問道：「東海柳瀟瀟在何處？」

一身着青衣女子走出隊列，單膝跪在那老者跟前恭敬答道：「東海柳家柳瀟瀟在此。」

那老者點點頭，慢慢從袖子裏拿出一卷寶策。

寶策一出，原本肅然的法師隊伍竟然開始出現一陣晃動。

「竟然是仙品寶策。」楊縱橫身邊一個年輕人驚嘆道。

楊萬橋忙問道：「這寶策還有等級？」

那人看了眼楊萬橋道：「那是自然，開始法師分為普品，仙品，天品，無上品，普品又分九品，這九品一般法師一生也難以突破，這姑娘娘年紀輕輕便進入仙品，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聽老者聲音再次響起：「舍塵，尊師不在，由本座代為授品。」

一個年輕聲音回答道：「貧僧恭聽尊上教誨。」

「舍塵，神，佛，魔，你志在何方？」

「地藏寺舍塵盡斷紅塵，只為求佛。」

楊縱橫身邊年輕人再次說道：「雖然舍塵也是仙品，但我們神國向來崇尚道法，如果想要在佛法上有所造詣恐怕還得是要去西域啊。」

不多時那老者雷呵一聲道：「授品完畢，諸法師退回。」

只見雲霧將整個棲雲台乃至觀禮的人群都遮蔽起來，接着人群便開始傳來一陣陣驚呼晃動，人們在慌亂中橫衝直撞。

「小橫，你在哪裏？」

楊縱橫聽到楊萬橋的聲音，卻已經在數米之外，楊縱橫忙回喊道：「爸爸，我在這裏。」

「你站在那裏不要動。」

楊縱橫也不想動，但身不由己啊，不過多久便不知被人群擠到了哪裏，他最後聽到楊萬橋的聲音是：「我們在山下茶館會合。」之後父親的聲音便被周圍嘈雜的聲音淹沒。

雲霧散去，楊縱橫從人群鑽到山路旁邊，蹬上一塊大石頭想要看自己父親在哪裏，卻尋找半個小時也不見蹤影。

實在不行，也只好隨人群下山到茶館等父親了。

正在這時，他突然看到當時站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竟然鑽進山旁茂密的樹林。

「難道那邊有一條小路？」楊縱橫心想。

再次看了眼那烏泱泱的人群，楊縱橫便跳下大石，從穿過人群，跟着那年輕人鑽進了樹林。

那樹林茂密異常，楊縱橫幾乎直不起腰，只得彎著身悶頭前行，但遲遲見不到那人的身影，心裏有些焦急。

正在這時候，突然聽到前方有人談話的聲音，楊縱橫忙向前走幾步。

只聽一女子聲音道：「表哥，沒想到你已經是仙品法師了，真了不得。」

「表妹年紀輕輕便已九品，資質要比為兄的好。」

楊縱橫貓著身子慢慢走上前，透過茂密的枝椏，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幽會，竟然是舍塵和莫卿顏。

楊縱橫早就聽說這些法師根本不把一般人性命放在眼裏，現在自己撞破他們的醜事豈不是要被滅口？

況且他還要趕快下山，於是便打算繞開兩人。

正準備要走，突然腳下一滑，蹲坐在地上，不禁發出「哎呦」的聲音。

「什麼人？」莫卿顏大驚。

接着看到楊縱橫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對他們說道：「兩位放心，我絕不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訴別人。」

莫卿顏滿臉通紅道：「本來不打算殺你，但就憑你剛才那句話，就留不得你。」

說着右手一抖，鞘中寶劍已經飛出。

楊縱橫見寶劍來勢甚急，根本無暇躲避，不由得緊閉雙眼。

只聽「叮」地一聲，楊縱橫忙睜開雙眼，只見寶劍已插入旁邊的大石上。

一個聲音從樹上傳下來：「別人已經求饒了，竟然還下毒手，着實可惡。」

舍塵見那年輕人實力不俗，於是便恭敬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年輕人呵呵一笑道：「就憑你們也配問我名字？」說着轉向楊縱橫問道：「小子，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來？」

楊縱橫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忙點點頭。

莫卿顏和舍塵見那個年輕人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心裏有些不快。

莫卿顏呵斥道：「你既然如此目中無人，那就讓本小姐見識下你的實力？」

說着伸手收回寶劍，躍身刺向年輕人。舍塵忙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

只見那年輕人一手摟着楊縱橫的肩膀，一手向後一甩，兩隻黑影像長了眼睛一般向莫卿顏徑直刺去。

莫卿顏大驚，忙收回兵器躲避黑影，只聽「噔噔」兩聲，黑影頓時半截沒入岩石。只聽那年輕人聲音傳來：「人必先自侮而後人侮之，這個道理都不懂，看來你們法家家主真是老朽了。」

「黑玉釘？」舍塵看到那嵌在岩石上的釘子大驚道：「他是天尊山聖使墨星衍。」

「不可能吧？」

「錯不了，這黑玉釘是墨星衍的獨門法術。」

「得罪了聖使，會不會影響我們進天尊山？」

「這應該不會，這人行事乖戾，招他入天尊山也是為了鎮壓的邪氣，並沒有真正的實權，只是不知道他為何來雷州？看來這件事要趕快向師尊稟報。」說着兩人忙向山上奔去。

「怎麼又回到這裏了？」楊縱橫站在棲雲台上有些不解。

墨玉衍則望着無垠的雲海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自言自語道：「終於找到了。」他低頭看了眼楊縱橫道：「小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棲雲台。」

「這裏可藏着一個法身，可築骨鍛筋，煉脈淬髓，讓人擁有無上法力。」墨玉衍轉向楊縱橫道：「想不想要。」

楊縱橫一直想要喚醒法脈，怎麼會不想要，於是便忙點點頭。

墨星衍呵呵一笑，抓住楊縱橫的後背躍下棲雲台，楊縱橫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來了個自由落體，登時嚇得魂不附體。

待到兩人落到谷底，楊縱橫已經是兩腿發軟。

楊縱橫抬頭只看到漫天雲霧，絲毫沒有棲雲台的影子，下面則亂石嶙峋，不遠處有一個山口。

墨星衍走到山口，口中念念有詞，只見周圍雲霧翻動，慢慢組成一個巨大的雲門。

墨星衍提起楊縱橫走到雲門跟前，冷冷看了一眼道：「能不能得到那個法身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說着往前一推，楊縱橫便衝進了雲門。

楊縱橫踉蹌幾步，站穩腳跟，四周環視一眼，周圍灰雲繚繞，組成一個宮殿的模樣。

當他還在好奇的時候，只一個雷鳴般的聲音傳來：「來者何人？」

「楊…楊縱橫」

那聲音停頓下，再次響起：「楊縱橫，神，佛，魔你志在何方？」

「成…成神？」楊縱橫有些含糊地說道，他認為正常人都應該選擇成神。

「誓曰成魔，貫入法身。」那聲音回答道。

「我說的是成神，不是成魔。」楊縱橫忙糾正那聲音。

「我聽的很清楚，是成魔。」那聲音語氣篤定。

話音未落，宮殿四周突然紅雲滾動，接着一道血色閃電划向楊縱橫頭頂。

只見楊縱橫全身一顫，接着便絲毫動彈不得，只見他慢慢漂浮起來，周身發出道道紅色電流，全身不斷地抽搐著，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楊縱橫身體才慢慢平靜下來，但楊縱橫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這時候那聲音才帶着揶揄口吻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楊縱橫兩眼通紅說道：「我說我要成神。」

「晚了，魔神已經貫入你體內了」

「尼瑪，你就是故意的，你趕緊把這什麼魔神弄出去？」

那聲音冷冷道：「不知好歹，請取大衍天魔的法身豈能兒戲？」

「正常人誰會要魔身，萬一控制不住，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禁自己玩完，家人也也會跟着遭殃，我不想死，更不想連累我父母，你趕緊想想辦法把這勞什子給我弄出去。」楊縱橫幾近懇求地說道。

那聲音無奈道：「你嘴裏的魔神和我給你的完全不一樣，只要你修鍊得當，不會控制不住的。」最後停頓一下說道：「如果你實在不想要，那就原地自殺吧，我再等其他人。」

楊縱橫聽那聲音的意思：即便成魔，也不一定要為非作歹，況且他自殺是不可能自殺的，既然事已如此，不如就先修鍊一番。

楊縱橫腦海中思緒萬千，終於有了朝思暮想的法身，卻高興不起來。

見楊縱橫不再糾纏，那聲音便開口道：「算了，我再送你個東西。」

說罷一道金光從雲霧裏面劃出，徑直鑽入楊縱橫的眉心，楊縱橫眼前登時顯現出四個大字：「保命三掌。」

「這三掌可以隨機調動法身力量，雖然不能說天下無敵，但是保命還是沒問題的，我是看你毫無法術根基才送你的，你還是要趕緊修鍊自己肉身，不然法身再強，你肉身承受不住，也只能落個全身爆裂而亡。」

楊縱橫撇下嘴，思索一下，便大步走出雲門。

墨星衍已經等得有些焦急了，他努力數十載找尋這大衍天魔法身，好不容易才找到，但是卻不知雲門內是否有詐，所以才帶楊縱橫前來做那個探路石子。

卻不想楊縱橫一去就是兩個時辰，饒是墨星衍經過許多大風大浪也按耐不住了，正當他準備沖入雲門的時候，只見雲門突然一陣旋轉。

楊縱橫走了出來。

墨星衍見到楊縱橫大喜，剛要上前，只見楊縱橫全身發紅，兩眼散發出血紅的光芒，滿頭髮絲也紅氣氤氳。墨星衍看到此幕不禁哈哈大笑道：「真有天魔法身，竟然還被你吸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縱橫見墨星衍臉上笑容猙獰，心裏不禁一凜，退後兩步問道：「你要做什麼？」

墨星衍桀桀一笑，說道：「小子，快把天魔法身給我，我可以留你個全屍。」

楊縱橫一聽不禁暗暗叫苦，真是一坡未平一波又起啊，如果當真能給，楊縱橫還真捨得，但是一旦交出魔身他就得玩兒完。如果是他剛穿越來的時候，他巴不得快死，但是現在楊縱橫已經不想死了，於是他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墨星衍冷笑一聲瞬間便鬼魅一般擋在楊縱橫的去路，楊縱橫一頭栽到墨星衍懷裏，正所謂病急亂投醫，楊縱橫用蠻力往前一推，墨星衍一時大意，竟然後退幾步。墨星衍不怒反喜，大衍天魔法身果然不同凡響，一個毫無法術根基的肉身竟能發揮出如此力量。

見楊縱橫漸跑漸遠，墨星衍也怕夜長夢多，當即用手一點，楊縱橫前方便像是擋住一面牆，絲毫向前不得。

墨星衍縱身來到楊縱橫跟前，一隻手拍在楊縱橫頭上，楊縱橫當即感覺頭痛欲裂，感覺全身的皮膚在一點點撕裂，魂魄慢慢從頭部緩緩脫離。這樣下去，不用多久，疼也得把他疼死

正在楊縱橫疼痛難忍的時候，楊縱橫腦海里突然閃現出那「保命三掌」，慌亂中的楊縱橫二話不說，胡亂向墨星衍拍出一掌。

此時墨星衍正在全神吸取天魔法身，絲毫沒有防禦，只感覺全神經脈一陣晃動，心神一散，剛吸取的法身立刻便全數返回，他一臉不相信地看着楊縱橫，腹內一陣翻滾，突然「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他毫無法術根基且剛剛獲得法身，怎麼會將我打傷。」墨星衍臉上帶着濃濃的殺意擦了口嘴角的鮮血。

楊縱橫哪裏知道墨星衍有什麼心理活動，只見自己一掌奏效，當下二話不說再次拍出一掌，這一掌楊縱橫不再慌亂，威力更是第一掌的數倍。

只見周圍罡風亂動，一隻血色巨掌瞬間便將墨星衍震飛。

「一定是錯覺。」墨星衍鮮血地躺在地上，有些迷茫地望着峽谷上的雲霧。

楊縱橫見墨星衍癱倒在地似乎再也沒有力氣追殺自己，於是便也不再出第三掌，站起身，撒腿向山谷裏面跑去。

正在墨星衍茫然的時候，突然峽谷上空傳出一陣陣呼嘯聲，墨星衍強行坐起尋思：「八成是那幫法家法師來找自己晦氣，這次輕敵，著了那小子的道，身上的傷估計得休養一段時間了，還是等傷養好再做打算。」

墨星衍看了眼楊縱橫消失的方向咬牙道：「小子，再讓多活幾天。」說罷，身體突然慢慢消失，化作一股清風竄向峽谷。

楊縱橫跑到不知道多久，見墨星衍沒有追來這才停下腳步，俯著身子大口喘著氣。

良久之後才抬起頭，看看頭頂上漫天雲海，不禁犯了難，棲雲台懸崖這麼高，我該怎麼上去？

正在這時候他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少女在一塊大石上盤腿而坐，衣袂隨風搖擺，飄然若仙。

冷不丁看到那個姑娘，楊縱橫嚇了一跳，但後來想了想這是雷州法學館，應該不是鬼魅之類，很有可能是在這裏修鍊的法師。

楊縱橫想罷，便壯了壯膽子向那少女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