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養病期間（下）
碧落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總是會散發出美麗的神采，如若琉璃一般，動人心魄。雖然她的笑容一直很淺，像是那叮咚的泉水，卻總是莫名的能讓人心裏一陣平和。
「你不會是為了說這些就把這兩個丫鬟弄暈了吧？」碧落眨了眨眼睛，清麗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暈。
「自然不是。」血衣身子一斜，竟慵懶的靠在了一根硃紅色的柱子上，只見他眼睛微微一眯居然打了一個哈欠。明明是不雅的動作，可是血衣做出來卻偏偏很是好看。他望了碧落一眼，卻不開口說明來意，似乎是很想看看碧落會不會開口主動問他一般。那個樣子的血衣，十足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
奈何碧落雖然猜到了血衣的心思，卻偏偏不給血衣面子，她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血衣，然後便不再管他，纖細白皙的素手捻起兩塊綠豆糕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彷彿忘了身邊還有一團灼人的火焰。「味道着實很好呢。」女子喃喃道，目光完全不往血衣的方向飄去。
血衣被碧落這副態度氣的有些磨牙，終是自己沒有先忍住開了口問道，「喂，你就不會好奇我要跟你說什麼嗎？」
碧落抬頭看了血衣一眼，語氣竟然有些無所謂的道，「你要說便會自己告訴我，你不說就算我開口問了你也不會作答，那我又何必開口問呢？」
「好狡猾的丫頭。」血衣眼睛瞪了瞪，飄若遠山的眉目間帶着些許笑意，伸手便在碧落的額頭上彈了彈，那個動作彷彿做了千萬遍一般，熟悉，溫柔，沒有一絲矯情。碧落伸手揉了揉自己被血衣彈了彈的額頭，可是當她抬起頭望見血衣眼睛裏的那一剎那，碧落驚呆了。她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血衣，如若水晶般的眸子裏清清楚楚的映着她的身影，男子明明在溫和的笑着，像是冰雪般的純凈，不含一點雜質，可是那雙眸子裏卻帶着太過濃厚的情緒，幾分悲涼，幾分無奈，幾分自責，還有那濃濃的關心。
「丫頭，你可知你這脾氣像極了我的妹妹。」與印象中傲氣美艷的血衣不同，此時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溫和的，寵溺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妹妹。
碧落怔怔的望着男子，「很像么？那她人呢？」
「她……死了，因為我……她是被我這個親哥哥害死的……」那個一身紅衣的男子一直淡淡的笑着，可是那眉宇之間竟是悲傷。
碧落看着血衣那樣的笑容，竟然沒有勇氣開口詢問他的妹妹究竟是如何死的。男子那樣的笑容，透過她的眼睛傳遞到心裏的最深處，碧落只覺得自己的手似乎很重很重，可是她仍是剋制不了的抬起了手來，慢慢的，慢慢的撫上了男子的蹙起的眉頭。「血衣，你莫要笑了……你這般的笑容只會讓人更心疼，你若是難過，哭出來也好，罵出來也好，只是……你不要再笑了，你都不會痛嗎？」碧落的聲音在不住的顫抖著，似乎被風一吹便會飄散一般。
「我答應過她不流淚的，更何況……更何況笑比哭更難，你懂么，丫頭？」血衣依舊淺淺的笑着，溫文如玉，古雅博俊。那一身鮮紅的紅衣，似乎化成了一團火焰，襯得男子的眉目更加清晰，卻更加蒼白悲涼。
笑比哭難！
是呀，笑比哭難，笑的時候心會不會比哭的時候更痛？碧落望着血衣的笑容，半餉說不出話來，不是不會悲傷，不會難過，血衣和她一樣明明承載了千般痛苦卻仍不敢哭泣，因為她怕自己一哭自己便再也不能堅強的走下去了。所以她不能哭，所以她用淡漠清冷來偽裝自己。可是，血衣呢？他每次笑的都那麼開心，那樣的笑讓多少人誤以為那個男子從來也不會悲傷？為什麼那個男子可以笑得那麼開心？
原來，他不是不痛，而是早已經痛徹心扉。
碧落不知道說什麼好，看着血衣那般的笑意，為何會突然想流淚呢？她能做的也只有……
血衣還沒有反應過來，碧落便已經伸出了手去。只見碧落輕輕的攬住了男子的肩膀，然後雙手輕輕一帶，男子的頭便向她的肩膀偏了過來，碧落不躲不閃，順勢抱住了血衣，讓血衣的頭枕在她的左肩上。
碧落抱住血衣的雙手，如母親般輕輕的拍了拍血衣的背，溫柔，細膩，帶着點點心疼。「血衣，以後我做你的妹妹可好？你不用太順着我，你可以罵我，可以對我發脾氣，可以在我面前……哭。我會對着撒嬌，陪着你，也會常常對你笑，你說好不好？」
血衣只覺得自己身子一怔，女子的身體那般柔弱嬌小，那個肩膀那般孱弱像是扛不起任何重物，可是這個女子的懷抱卻格外溫暖，散發着淡淡的幽香，讓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她的妹妹亦是在寒冬里用一雙溫暖的小手給他取暖。
「好。」血衣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好看的笑容，笑着應道。
碧落這才慢慢的放開了手，坐直了身子與血衣對視。「此地沒有香案，沒有祭禮，亦沒有好酒，只有天地，不知血衣可願與我結拜為異性兄妹？」
這個男子曾在青樓救過她，曾帶着她去吃好吃的，為她殺過人，他雖然每次愛取笑她，愛捉弄她，可是她一直知道他待她其實是極好極好的。血衣失去了妹妹，她亦失去了哥哥，他若願意，她做他的妹妹又如何，即使不知道血衣真正的身份，可是這又何妨？
血衣輕輕一笑，竟率先對着長廊外的天地跪了下去，碧落見狀也跟着跪在了血衣身邊。「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與碧落（血衣）今日結為異性兄妹，生死相扶，不離不棄。」兩人說完后便相視一笑，然後極為鄭重的對着天地拜了八拜。
血衣拉着碧落起了身，靜靜地打量了一會碧落，竟然慢慢的斂了笑意道，「丫頭，你可知這次害你的人是誰？」
碧落一怔，卻見血衣一臉嚴肅，心知血衣只怕今日來尋她定是為了這件事情。「青莫和柳玉清是被人利用和指使的？」碧落略一思量，開口問道。
血衣眼睛一亮，心裏對女子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很是讚歎，只見血衣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驀地拉過了碧落的手，然後在女子的手心裏寫下了「平安」兩個字。「我查過她在事發前出過宮和柳玉清碰過面，而且，昨日宮裏悄悄地運出了幾具屍體，那些人赫然是青莫的家人。」
碧落聞言，眉頭一皺，「她如何下得了手啊。」那個女子僅僅才十三歲呀，那般的年齡的女子為何雙手都已經沾滿了鮮血。「三殿下知道么？」
血衣聞言挑了挑眉，卻也沒有追問為何碧落要在意蕭鏡夜知不知道此事，只是淡淡的道，「他如何不知？碧落，那個三殿下絕不簡單，你我都猜得透的事情你以為他會真的不知么？」
碧落心裏驀地泛起一絲苦澀，她記得她曾向他提過一個條件，讓他把陷害她的人交給她處置，可是，她忘了她之於那個男子來說什麼也不是，而平安是他用真心在疼著的。這樣的話，這個條件還有什麼意思呢？
碧落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心裏一陣發堵，很是不舒服。
「丫頭，怎麼露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血衣見碧落一言不發，心知碧落定是傷心了，「她竟陷害你，我又是你哥哥，我去給你出氣如何？」
「血衣，我不想你惹上這些事情。」碧落望着血衣那雙灼灼的眼眸，忙開口道。「再說了，她欠我的，我想自己討回來。」
血衣不再說話，只是揉了揉碧落的秀髮。「好。」男子微微一笑，似乎很喜歡女子這個樣子，「我改日過來看你，你明日換藥，自己保重！」
「嗯。」碧落點點頭答道。
血衣如火焰般的紅色衣袖輕輕一揮，身影便消失在了這天地之間。然後，碧落這才走到了兩個暈倒在地的丫鬟面前，拍了拍她們。「怎麼突然倒了，是不是累了？」
兩個丫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見碧落一臉關心的看着她們，他們也不敢多問什麼，只能慢慢的站了起來，心裏一片迷糊。
「回去吧。」碧落淡淡道。
可是，碧落才邁開兩步，突然身後又響起了兩聲「咚」的聲音，碧落詫異的轉過頭去，驀地發現剛剛清醒的兩個丫鬟不知為何又倒在了地上。
「哎，」碧落輕輕一嘆，覺得對這兩個丫鬟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雖然事出突然，可是碧落清麗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恐懼之感，她清冷的聲音淡淡的在這走廊上響起，「閣下，有什麼事情不妨出來講明，我可不想在此地久待，凍壞了這兩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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