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胸懷

「至於帝尊為何如此，我不得而知。本以為那神將會將天靈宮守得固若金湯，可誰料，我那日深夜來到門口，竟發現兩個神將杵在宮門外打盹兒。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沒有半分猶豫，出了宮門直奔中人界的伏羲山。」狄樂道。

雲亦可聽完，望着狄樂想了想，道：「你說，會不會是帝尊故意放你離開的呀？」

狄樂笑道：「管他呢！當初可是帝尊將我推到你這個火坑裏的，他若不幫我，實在沒有道理。」

「你倒覺得理所當然了。」雲亦可輕笑道。

「要不然呢？我還得回去問問是誰故意放走我？」狄樂道：「再者，那兩個神將不過也是做了個順水人情，不然與我硬抗，沒半分好處呀！」

「好啦好啦，知道啦！」雲亦可笑道：「你餓不餓？」

「不餓。」狄樂盯着雲亦可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你就飽了！」

「我有這麼丑嗎？你看着我不吃東西也不餓。」雲亦可嘟了嘴，故意曲解狄樂的話。

「亦可小騙子，有個成語叫做秀色可餐，明白嗎？」狄樂擰著雲亦可的鼻尖，滿眼笑意。

雲亦可趕緊拍掉狄樂擰疼她鼻尖的手，道：「還秀色可餐？不吃不喝，你果真適合做神仙。狄樂你這個大傻子，難怪當初在中人界的時候，你發現不了我是個女子！」

「你再說我是傻子，我收拾你！」狄樂佯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盯着雲亦可道。

雲亦可猛地推開狄樂，站起身來，不懷好意道：「你別忘了，我現在可是能輕鬆跟你打個平手，或者還能更勝你一籌！我只是不忍心，若再打你，將你打得更傻可如何是好？」話畢，雲亦可扭頭就跑，笑得一路脆鈴聲乍起。

「雲亦可，你這個小騙子！」狄樂氣得跺腳，望着雲亦可的背影飛快追了過去。

釋黎驀然聽聞雲亦可的笑聲，滿眸驚詫的看向崖邊，只見夜空星月的光色之中，一道麻影在前，一道月影在後，追逐在寬闊的草甸上。他看了看，正欲提腳前去，卻被汐禾輕輕拉住，朝他搖了搖頭。

釋黎止步，艱澀的咽了口唾液，回望一眼蜷在火堆旁睡去的乙女，輕聲道：「汐禾，謝謝你！」

汐禾微笑道：「殿下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趕路。我們既然來了中人界，又要去人煙聚集的地方，肯定沒法隨時使用法術，還得習慣步行，所以保持體力很重要。」

釋黎返回原地，忍不住看了一眼雲亦可與狄樂追逐的方向，斜斜依靠在地上凸起的草丘上合衣閉目養神。

翌日，天光乍現，伏羲山谷河低吟鳥獸歡唱，十分熱鬧，與夜間的靜寂形成鮮明的對比。

狄樂見釋黎駐足在崖邊，遂走了過去，順着釋黎看去的方向望了望，但見一輪紅日在雲天之際若隱若現。「這裏看日出不錯。」

釋黎聞聲，回頭看定狄樂，道：「亦可這十餘日都悶悶不樂，你來了，她就開心了。」

狄樂道：「多謝你，釋黎殿下。」

釋黎輕聲道：「本宮不需要你感謝，本宮只想讓亦可開心！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狄樂問。

釋黎道：「就是你喜歡在意的東西，卻始終無法得到的感覺。」

「殿下的執念太深。」狄樂聽完，輕笑道：「按照道理來說，一個神至始至終愛另一個神，這樣的事迹值得敬佩。但，你也得看對方對你是否有情？沒有情，沒有兩情相悅的愛只能稱作單戀。就如手掌，要知道，一隻手掌無法拍響，所以你得找到與你合拍的手掌。就如亦可，她不適合你！」

釋黎聞言，眸中泛起微怒，側目看向狄樂。「如何見得？」

「這不是先來後到的問題，而是能否做到相互吸引的問題。釋黎殿下，你沒法吸引亦可！哪怕她是身為妖狐養女，還是中人界雲麾將軍，或者是妖域的妖帝，她的心裏始終只把你當做了朋友，而非是心儀者！」狄樂幽幽道：「你的結症在於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心，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征服。亦可的內心很強大，你恐怕征服不了，即便征服了，她也不會委曲求全的順應你！」

「你錯了，在風鑾殿的那些日子，她不就是在委曲求全順應本宮嗎？」釋黎反駁道。

狄樂笑道：「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她為何這樣做？她並非是對你委曲求全，而是對上天界委曲求全，她委曲求全的目的是為了保存下傀界萬千妖魔子民。她知道三界的和平及子民的安居樂業來之不易，所以她寧可讓自己受委屈也不會讓我們的天兵天將去屠殺一個下傀界的妖魔子民。若非如此，當初我也勸不動她自縛上天界受罰！」

釋黎聽完狄樂之言，竟無語以對。釋黎，你明明內心無比清醒，卻偏要曲解她的意思！沒想到吧，自己才是那個在舞台上唱獨角戲的小丑。這一出唱完，難道你還要執迷不醒，繼續唱下去嗎？

狄樂見釋黎沉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趁著天氣涼爽，我們下山。」話畢，狄樂轉身朝雲亦可所在之處行去。

汐禾、乙女見狄樂離開，這才走到釋黎身邊。

「殿下，九龍神君剛才跟你說了什麼？看你臉色不太好。」乙女略顯緊張的望着釋黎道。

汐禾微笑道：「殿下，你還好吧？若是沒事，咱們快些，跟他們一起！」

釋黎沖汐禾微微頷首，側目看了看緊張的乙女，朝乙女伸出手掌。

乙女見此，微微一愣，忍不住看向汐禾。

汐禾則趕緊朝乙女點點頭，示意乙女將手交到釋黎掌中。

乙女懷着忐忑的心情，將自己的縴手放進釋黎厚實的掌中，瞬間，一股暖意從釋黎的手掌傳至她的四肢百骸。被呵護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我貪戀的不就是他的守護嗎？

「殿下，我去找亦可。」汐禾見釋黎牽了乙女，隨即道。她不再稱呼雲亦可為妖帝陛下，而是直呼其名。她話畢，轉身欲走。

「噯，汐禾妹妹，你別去打擾他們！」乙女望着汐禾，急道：「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汐禾笑道：「我就想跟亦可和九龍神君聊聊天。正好，殿下和姐姐你也可以趁此機會看看這伏羲山的美景。」汐禾言畢，快步離開，追上走在前方的狄樂和雲亦可。

雲亦可見汐禾追上來，伸手將汐禾攬了過來。「靈汐仙子怎麼來了？」

狄樂見此，識趣的放開雲亦可的手，跟隨在她身邊。

「亦可，今後，你別呼我仙號了，喚我名字吧！」汐禾望着雲亦可，眼中全是真誠。

雲亦可偏著頭想了想，滿臉笑意的應允了。

汐禾聽罷，十分高興，拉着雲亦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行至沒有道路的地方，五神施展法術，直接從伏羲山上到了山下的羊腸小道上。

雲亦可見釋黎與乙女遠遠在後，忍不住問汐禾：「汐禾，我有個問題一直很好奇，可以問問你嗎？」

「亦可，不要隨便撒鹽。」狄樂知道雲亦可想問什麼，立即出言制止。

汐禾笑道：「九龍神君，沒事的。亦可你問吧！」

雲亦可握緊汐禾的手，道：「我知道愛情都是自私的，兩個相戀者之間容不得第三者。釋黎殿下與乙女不和，你為何不趁此機會與釋黎殿下相戀，而要撮合他們？」

汐禾聽完，怔怔片刻，才擠出一絲笑意，道：「亦可，你這個問題真的好尖銳。」

狄樂聞言，趕緊用手肘撞了撞雲亦可，低聲道：「讓你別問，你還問。」

雲亦可立刻用個大白眼回敬狄樂，對汐禾道：「你若不答，也沒事，畢竟我這算是在冒犯你了」。

汐禾努力讓自己的呼吸順暢，微笑道：「我掌管三界的水霧雨露，原本以為這些東西就是世間最變幻莫測的東西。可是後來，我去了中人界，我才知道，這世間最變幻莫測詭譎難料的是心。不管是仙神妖魔的心，還是人的心，都最不可掌控和揣測。我看着乙女姐姐為了釋黎殿下耍盡手段，卻仍不得殿下青睞時，我替她感到悲哀和痛心，她在自己的愛情世界裏卻活得像個旁觀者！」

雲亦可幾乎沒有跟汐禾深談討論過這樣的問題，忽然聽到汐禾的這番言論，頓時被驚得怔怔無語。不僅是雲亦可，就連狄樂也屏住呼吸安靜在旁聆聽沒有插言。

汐禾繼續道：「雖然我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去否定乙女姐姐的愛情，但是我知道愛情從來都不是平等的，除非你們能夠在付出時勢均力敵，這樣才不存在一方高高在上，一方低入塵埃。可是這世間又有幾對相戀的仙神妖魔人會這樣平等付出？那些所謂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在我眼中看來，想必就是沒有真愛過。亦可，我其實很羨慕你，你與九龍神君的愛情恰到好處。」

雲亦可聽完，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笑道：「汐禾，你的比喻真是新奇，愛情竟然也有恰到好處。」

「對啊，恰到好處的愛情可遇不可求。」汐禾微笑道：「我成全乙女姐姐與釋黎殿下並非是因為我大公無私，而是因為我看透了許多實質。對於我這一生而言，愛情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對於乙女姐姐來說，釋黎殿下是否愛她就是她一輩子最重要的。我不過是將我手中不算最重要的東西送給了她，希望她今後不要因為執念而將過錯歸咎在其他仙神身上，這也是我的修行！」

狄樂聽完，竟忍不住鼓起掌來，贊道：「靈汐仙子好度量，好氣魄！拿中人界的話說，你才是釋黎殿下一生的貴人！你不止值得他尊敬，更會令他將你好好安放在三寸靈台最重要的位置。」

雲亦可聽了狄樂之言，滿臉震驚的望着狄樂，砸著舌頭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咱們高冷的九龍神君竟然會滿口誇讚！」雲亦可言畢，隨即回頭看定汐禾道：「汐禾，你不得了啊！連這傻子也誇你了！」

狄樂聽完，鳳眼一瞪，低聲警告道：「雲亦可，你是不是欠收拾？」

雲亦可一聽，趕緊蹦躂到汐禾另一側，笑道：「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汐禾看着雲亦可與狄樂嬉鬧，情不自禁在唇邊泛起一抹柔和笑意。許多時候，不經意間，你就能從身邊感覺到幸福！

汐禾抬頭看了看前方的路，問雲亦可道：「亦可，你知道從這裏走應該是盤溪國的什麼地方嗎？」

雲亦可聽完，彩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笑道：「汐禾，你該問問咱們的九龍神君呀！當初，他可是這盤溪國的皇帝。按照道理來說，這是他的國土，他應該比我熟悉。」

汐禾聽了，抿唇一笑，拿眼看向狄樂。

狄樂知道雲亦可又在惡作劇，恨不得擰疼雲亦可那對招風耳，讓她哭爹喊娘的求饒才是。他那雙鳳眼輕掃過滿臉期待的汐禾，尷尬笑了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汐禾聞言，更是失笑出聲。

雲亦可一本正經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是皇帝呀！」

狄樂瞪着雲亦可道：「誰告訴你皇帝就一定知道他的疆域有多大？那你還是我的雲麾將軍，隨着我南北征戰，你能告訴我的國土有多大？這國中的每一個城池，你都能記得清楚？再說了，都幾百年過去了，中人界自鮫人之亂后各國分分合合，誰知道現在這盤溪國有多大？這些城池又是如何分割？」

雲亦可嘆氣道：「狄樂，說真的，就拿你現在這口才，不去當私塾的先生真是浪費了！」

汐禾聽罷，笑道：「亦可，我贊同你這話。」

狄樂瞥了雲亦可與汐禾一眼，輕飄飄道：「你倆還統一戰線了？」

汐禾笑道：「九龍神君，現在，你可接地氣多了！」

「那是，我現在站在中人界的大地上，自然接地氣。」狄樂不以為然道。

汐禾抿唇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比以前可愛多了！看來，你倆在一起果真是最好的，一點都不出乎我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