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聚齊

「亦可。」釋黎在離雲亦可還有丈余處站定，輕喚了一聲。

雲亦可回眸看了看釋黎，又遙望一眼正緊盯着此處的乙女，笑道：「殿下親自來，就不怕身後的醋缸被打翻？我在這裏都聞到一股濃酸味了。」

釋黎聽完雲亦可這句調侃之言，竟暗自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將負在身後的軟饃遞給雲亦可，道：「既然是在中人界，那就入鄉隨俗吧！」言下之意便是讓雲亦可將就吃些五穀雜糧揉成的軟饃。

雲亦可意外的沒有推辭，接過軟饃，笑道：「多謝殿下！」

釋黎立在雲亦可身邊，抬眸看向遠處空曠的遠野及幽暗的夜空，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離開中人界都已數百年了，曾經熟悉的一切就只剩下這片土地。」

雲亦可聽完，沉默片刻，低聲道：「是的，這片土地上再也沒有熟悉的人，只剩下了記憶。」

「記憶是好東西，可以慰籍黑夜裏孤獨的靈魂！」釋黎嘆息道。不得，不得，即是苦！

雲亦可聽完，抬眸看向釋黎，正好釋黎也看向她，眸中星光閃爍，卻一言不發。須臾，釋黎將頭扭向身後，看了看乙女和汐禾，唇邊泛起一抹連他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雲亦可注視着釋黎的舉動，眼底騰起一片暖意。

釋黎與雲亦可一立一坐在崖邊，默然不語，任由夜風撩撥著髮絲和面龐。

乙女吃了半天，卻還有大半軟饃在手中，她的眼睛至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釋黎。汐禾將手中最後一點軟饃啃完，意猶未盡道：「當初在中人界時怎麼沒覺得這軟饃的味道有如此美味呢？」

乙女聞聲，抬眸看向汐禾，道：「汐禾妹妹，你當初也在中人界？」

汐禾點點頭道：「我因為一些瑣事被罰下中人界，後來在殿下、九龍神君和姐姐你們之前返回上天界的，難道姐姐沒聽說過？」

乙女輕笑道：「關於汐禾妹妹你的事情，我自然是聽聞了不少，只是我認為，眼睛也有欺騙我們的時候，所以即便耳聽了眼見了也不能全信。」

汐禾聽到此處，笑道：「既然姐姐都說，耳聽了眼見了不能全信，那姐姐為何還對妖帝陛下處處防備呢？」

乙女眸中無端閃過一絲妒意，不過是轉眼即逝，笑道：「妹妹，感情這事兒不好說。你看殿下自從在下傀界地幽河見過雲亦可后，他對她就念念不忘，哪怕我曾經是與他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表妹，也只能靠着手段上位。妹妹，你心量大度，說實話，姐姐我可就沒法跟你比了。我對殿下情根深種，因不得而墜入魔道，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執念所致，可還是忍不住要將這些過錯歸咎於其他仙神身上。我無法忍受除了我以外的女子與殿下交談、歡笑，我無法忍受殿下對我不理不睬。他越是對誰好，我就越是忍不住要去傷害誰！汐禾妹妹，其實我真的沒有他們想像的那般惡毒，這些都是情不自禁，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執念。若是殿下對我好一分，我就會回報他十分，哪怕他對我能像對雲亦可那般上心，我絕對不會去做那些錯事，差點連殿下的性命也害了。」

汐禾望着乙女淚霧迭起的雙眸，輕輕拍了拍乙女的肩，低聲道：「姐姐，現在殿下對你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冷漠了，他應該是將某些事情想通了。與其去苦苦追求那輪遙不可及的皓月，還不如回頭感受身邊的星火。」

乙女聽完，抬眸看向釋黎，眼中的淚滴終究是沒有滾落出來。「是啊，我看到了，他在努力試圖改變自己！九龍神君是雲亦可心中的唯一，殿下做不了雲亦可心中的唯一，只能退而求其次。」

汐禾握住乙女的手，緩聲道：「姐姐，你那句退而求其次，我是不贊成的。」

「為何？」乙女眸中一驚，緊問。

「因為……」汐禾剛從口中滑出兩個字元后，驀然感覺身後飄來一股忽明忽暗的氣息，正欲呵斥，卻見到一個身着月色錦袍的俊美男子從那抹熹微的光色中走了出來。「九龍神君！」

乙女聞言，慌忙起身，雙手竟無端一抖，剩餘的半個軟饃「噗」的掉落地上，愣愣看着突然出現的狄樂。「九龍神君，你怎麼出來了？」

狄樂微揚那雙狹長鳳眼，淡淡看向乙女，涼涼道：「神子神妃很吃驚是嗎？這可得感謝你家殿下，若不是他，本君還無法這麼快尋到你們呢！」

「殿下？」乙女與汐禾對視一眼，道：「難道是殿下給你留了標示？」

狄樂聽完，輕笑一聲，也不應答，徑直踏步朝崖邊的雲亦可和釋黎走去。不過，他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看定乙女，沉聲道：「剛才，你問靈汐仙子的問題，本君可以給你答案。」

「什麼？」乙女緊張問道。她曾傷過雲亦可的性命，依照狄樂的性格，能不在此跟她計較倒是十分出乎意料。

「拿中人界的話說就是，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兩情相悅就會成為彼此心中的唯一！」狄樂抬眼掃過乙女略顯蒼白的臉頰，漠然一笑，道：「恐怕你家殿下是做不到這樣！他畢竟今後要繼承天帝之位，迎娶諸多神妃，你只能祈禱，他能在心中給你多留幾分位置。」

乙女聽完狄樂之言，嘴唇無聲的顫抖了幾下，最後竟一句話也沒有說。

狄樂鳳眼淡淡掃過乙女，轉身離開。

乙女目送狄樂行至雲亦可和釋黎身邊后，眼眶之中竟落出一滴滾燙的淚珠。對啊，殿下既然是今後天帝之位的繼承者，他的心裏除了三界，還有萬靈，我的位置哪能放在第一呢？乙女想畢，忍不住看向汐禾。

汐禾詫異乙女落淚，拿出絹帕替乙女擦乾淚水，安慰道：「姐姐，九龍神君素來冷漠，莫要為了他的言語太傷心！」

乙女望向崖邊，見釋黎已經在朝她們所在的地方返回，輕聲道：「我竟然莫名的羨慕起雲亦可和九龍神君來了！汐禾妹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姐姐多慮了。」汐禾微笑道：「既然你已經嫁給了殿下，那你之前就應該為自己今後想好了！殿下精力有限，他身在高位就要擔起其重責，不該為了我們彼此之間無端的猜忌花費過多心思。兒女情長於王者來說，是奢侈，是羈絆，是牢籠，是軟肋！姐姐，你有的優勢，雲亦可未必有，你為何非要拿自己的短處與她的長處相提並論呢？」

乙女聽到此處，默默的看向汐禾，一言不發。

汐禾見此，繼續道：「姐姐，在感情之中，最忌攀比斗硬和勉強。就譬如，現在姐姐明明知道殿下喜歡喝雅淡的清瓜小粥，卻偏偏要強行讓他喝香鮮的三泰粥煲。明明知道他喜歡芍藥，卻偏偏要塞給他牡丹。姐姐你說，若是你，你討厭那個強行讓你喝粥和塞花給你的仙神嗎？」

乙女聽罷，微微頷首，道：「是，你說得很對，我一直都在做我看起來是為他好，然而他卻不這樣覺得的傻事。今後，我再也不勉強殿下做他任何不喜歡的事情了！」乙女抬眸看向雲亦可和狄樂所在方向，眸中閃過一抹傷痛之色。

汐禾拉住乙女，輕聲道：「就算殿下不喜愛牡丹，不愛喝三泰粥煲，但是姐姐你可以讓他慢慢知道，牡丹與芍藥的不同，三泰粥煲比起清瓜小粥的好處啊！因為牡丹從不會與百花爭艷，哪怕她孤獨一處，也自有它的風采，不是嗎？」

乙女聽完，眼底瞬間湧起淚霧，抱緊汐禾道：「汐禾妹妹，我竟沒你看得通透，難怪我會墜入魔道，難怪我喜歡將過錯歸咎在其他仙神的身上，謝謝你！」

汐禾嘆息道：「自古以來，由內而外都容易，但由外而內就很難！姐姐，你做回曾經那個驕傲的孔雀仙子吧！那時候，你真的好美！」

乙女聞言，抱緊汐禾，連連道謝。

釋黎漸漸走近，發現乙女抱着汐禾在說話，忍不住道：「你們說什麼？這麼激動？」

乙女和汐禾聞聲，慌忙分開朝釋黎行了一禮。

釋黎微笑看向乙女和汐禾，輕聲道：「本宮與亦可和狄樂商量好了，明日就下山去盤溪國，路徑盤溪國各大城池，專門去茶肆酒樓等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我們還在三界布下訊息網，但凡聽聞了關於媧皇的任何訊息，我們都不會放過。」

汐禾聽罷，喜道：「這樣最好。臣妾也會在水霧雨露上布下訊息網，到時候，三界任何一個地方的動靜，我們都可以盡數掌握。」

乙女忙接言道：「臣妾掌管佛山，佛山之上萬鳥聚集，佛山之下弟子千百，臣妾一定會讓他們儘快打探三界以及三界之外的西天極樂之地的任何關於媧皇的訊息。」

釋黎看定乙女，見她竟主動相幫，十分詫異，道：「若是你能夠幫狄樂和亦可尋到媧皇的蹤跡，他們會感激你的，本宮自然也會。」

乙女聽完，忙道：「那殿下會如何感激臣妾？」

釋黎略略沉思，道：「你已經是本宮正妃，今後本宮繼承父君的天帝之位后，你就是三界的天後，本宮以為，只是簡簡單單的感激恐怕不能完全表達出本宮內心的謝意。」

乙女聞言，忍不住拿眼看了看汐禾，滿臉喜色。汐禾見狀，忙朝乙女鼓勵的點了點頭。

乙女攥著冒出汗津的手掌，道：「若是臣妾能夠尋得媧皇的訊息，臣妾只需殿下每日見到臣妾后多笑一笑！」

釋黎詫異，道：「就這麼簡單？」

「是，殿下。」乙女點頭道：「殿下自從跟臣妾在一起后，就沒有當初那麼愛笑了。」

釋黎聽完，看了看乙女，轉身望向遠處的夜色，輕輕嘆息了一聲。

乙女見釋黎不言語，以為自己說錯話讓釋黎生了氣，正要上前解釋，卻被汐禾一把拉了過去，沖她使勁的搖了搖頭。

乙女不放心，低聲道：「汐禾妹妹，殿下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汐禾笑道：「放心，殿下沒有生氣。只是你那句話，讓殿下開始反省自己的過往了！」

「是嗎？」乙女驚喜道。

汐禾點點頭道：「自然是的。你看，殿下不是主動給你多說話了么？」

乙女握緊汐禾的手，道：「還是要感謝妹妹！妹妹的大恩，我一定會牢記在心。」

汐禾聞言，淡淡一笑，下意識將目光移向崖邊。

「亦可。」狄樂坐在雲亦可身邊，側目看向她，低喚道。

「嗯。」雲亦可收回望着遠處的目光，微笑問：「有事？」

「沒事，就是想喚你的名字。」狄樂含笑道：「我要讓你的名字銘刻在我的骨髓里，順着血液流淌在我的全身。」

「越發不正經了。」雲亦可不覺紅了臉，低聲道。

狄樂輕聲一笑，攬緊雲亦可，任由她依靠在他的肩頭，道：「你看，這裏遙望中人界的天際，真美啊！我就想這樣日日陪着你看皓月星辰、遠野蔥林，還能與你一起回憶當初的點點滴滴。」

雲亦可笑道：「果真是你年紀比我大些，這麼喜歡回憶。聽說只有年紀大的才會喜歡沒事就回憶呢！」

狄樂在雲亦可鼻翼輕刮一下，道：「你敢嫌我老！反正這輩子我就跟定你了，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雲亦可羞赧的一笑，隨即想起什麼重要事來，問狄樂：「你是如何逃出天靈宮找到了我們？」

狄樂下意識回望一眼不遠處的釋黎，笑道：「這事還得感謝釋黎殿下。」

雲亦可難得從狄樂口中聽到一句話關於釋黎的言語，此刻略顯詫異道：「難道是釋黎殿下幫了你？」

「你們剛從下傀界薨陰山出發，我就得到了他傳來的消息。因天靈宮外守着帝尊派來的天兵，所以我就想着待夜深后再溜走。你也知道，我倘若要走，哪怕硬闖，這上天界也沒幾個仙神能將我留住。」狄樂微笑道：「然而，在我打主意要溜走時，得知天靈宮外的天兵竟被換成了神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