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當然恨你

第三十八章 當然恨你

「好孩子。」我滿臉歡喜地抱了過來。

我身邊的丫頭婆子,我妹兒子身邊的丫頭婆子,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慈母笑。

「小皇子可有名字了?」我面上關切地問。

原來是叫韓勵,如今認祖歸宗在親爹手裏,肯定不會叫這個了。

「回姑娘的話,」那個乳母客客氣氣行了一禮,「小皇子還未得陛下賜名。」

?這樣嗎

我稍感意外,我以為井澤不在乎魏瑾,至少自己親兒子還是在乎的。

弄到最後,居然連個名字都沒起。

這什麼狗爹?

心裏這麼想,我臉上還是很慈祥,低頭逗弄著小皇子。

他帶着眼淚愣著神,小心地嘬了嘬我的手指。

一瞬間,心像是突然被撕開一般地疼。

如果我和若凌的孩子能降生在這世界上,會不會也是這樣的可愛無邪?

想着我原本計劃要親手殺死這個純潔天真的孩子,現在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到了。

一個不小心,我就落下了淚來。

不僅是我,眾人都嚇了一跳。

「姑娘怎麼了?」望荷先問出了聲。

我心裏一驚,自己竟然沒有控制好情緒。

隨即靈機一動,我掩了掩眼角,語氣自然地嘆了一口氣:

「我見着這孩子,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妹妹。當日我嚇得不輕,不然真該替她求求情。若是如此,這孩子如今也不至於沒有生母相伴。這都是我的罪過。」

一邊說,我一邊哭得更凶。

本來心裏就難受得很,這會兒有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我當然要哭個爽。

乳母趕緊抱過了小皇子,望荷也扶着我小聲安慰。

既然做戲那要做全套,我抹了抹眼淚就問望荷:「我妹妹畢竟曾是陛下的魏夫人,如今可有靈位能供我祭拜?我先前身子不好,這會兒還挺想去看看她。」

望荷回答道:「魏夫人是因犯錯被陛下賜死,牌位不得入妃陵,如今牌位也只是在她自己的宮裏放着,祭奠四十九天後便會挪出宮去了。」

我點了點頭,懇求地看了一樣望荷:「那你可願帶我去看看?」

望荷愣了愣,下意識看了一眼安嬤嬤。

安嬤嬤應下說道:「這都是小事,只是姑娘如今身子還未好全,不要太過勞累才是。」

我嘆了口氣:「我妹妹也是個可憐人,我這個姐姐如今能做的,也不過是為她上柱香罷了。」

安嬤嬤想了想,還是跟望荷和幾個宮女一塊兒,陪着我去了。

魏瑾生前住的地方叫凝香苑。

這名兒,跟個窯子似的,還蠻適合她。

我愣是去裏頭上了香,磕了頭,甚至跪了老半天。

這幾天憋著的情緒也有個發泄的出口,還小哭了一會兒。

一直忍到外頭天都暗下來了,望荷來勸了我好幾次,我這才鬆了口。

跪得我兩腿發軟,走路都要人攙。

等我哆哆嗦嗦磕磕絆絆回到明正宮,老遠就看見外頭多了不少太監。

哎呀我心裏那個歡,不枉我演了一下午的戲,這會兒柔弱得不行,讓井澤看到更有說服力。

望荷攙着我進了明正宮。

井澤果然在。

聽到有動靜,他就走了出來。

我見到他,先是面上裝作一陣驚訝,然後趕緊跪了下去。

「見過陛下。」

望荷很是擔心,不能攔我的禮,只能扶着我,讓我慢慢跪。

畢竟這才在凝香苑跪了一下午,路都走不穩,一回來又給跪了。

不過我還沒跪下去,井澤已經上來扶起了我。

「你身子還沒好全,不要顧這些虛禮了。」

井澤的聲音聽不出語氣,我也沒有抬頭看他。

我的胳膊依舊在他的掌心捏著,溫度透過不厚的衣服滲了進來。

井澤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聽着身邊的人都退了下去,井澤還扶着我,不曾鬆手。

半晌,我才聽見井澤嘆了口氣:「你瘦了。」

我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其實這陣子真的沒少吃,就是流產確實傷身子,也許是瘦了。

見我低着頭不說話,井澤放輕了聲音問我:「去哪兒了?不是讓安嬤嬤幫你搬過來養病嗎?怎麼還跑出去了。」

「我去……凝香苑了。」我小聲回答,然後怯怯看了他一眼。

井澤皺了皺眉頭:「去哪裏幹什麼?」

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解釋:「她,終歸是我妹妹,本來也是我在這兒唯一的親人。想想……就有些於心不忍。」

井澤沒有出聲,我又抬頭去看他,他的眼中始終是撥不開的濃重,看不清他的心思。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去了……」

趁井澤還沒想好說什麼,我趕緊瑟縮著認了錯,順便把胳膊抽了回來。

害,不就是裝嗎。

大男子主義最吃這一套,我從我妹那兒可學來了不少以進為退的好招式。

井澤最終也沒說什麼,只說了句:「用膳吧。」

就想拉着我走。

嘿嘿,我腿還軟著呢,一拉我就順勢倒了下去。

井澤一驚,趕緊上來攙住了我:「怎麼回事?!」

語氣總算漏出了一絲緊張。

我的心稍稍放下了點兒,裝起來也更有底氣了:「跪了……一下午,腿有點……使不上勁。」

柔弱中帶着點嬌滴滴的抱怨。

哎呀媽呀,我好喜歡自己這個綠茶樣兒!

井澤深吸了一口氣,沒回答就把我抱了起來,直接往床邊走去了。

……emmm大哥?

不過井澤把我放到床上,就叫安嬤嬤進來了。

「陛下。」安嬤嬤行了個禮。

「把晚膳搬這兒來吧。」

井澤吩咐了一句,就在床邊坐下了。

直到飯桌都端到了床邊,愣是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吃完了飯。

我心裏又漸漸打起鼓來。

雖然井澤的在意還是會時不時露出幾分,但他確實不是很想理我的亞子。

我心裏沒底,這究竟算不算井澤對我放下了防備。

吃完晚飯,井澤就自己出去外間處理政事了。

我一個人在後面卧室里的床上坐着歇息,望荷和知秋忙進忙出。

等她倆忙完,又伺候完我沐浴洗漱,給我送回了床上,都沒見着井澤的影子。

我也沒在意,反正剛流完產不久,井澤再猴急也不可能這會兒碰我。

演了一天戲,我很累的好吧。

能休息當然休息,直接睡了管他呢。

迷糊之中,聽到有人來了。

我有心理準備,這也只能是井澤。

我輕輕的嗚了一聲,揉揉模糊的眼睛,做出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

隱隱約約的燭影下,看到來的人是目不轉睛看着我的井澤。

唉,演戲真累。

我趕緊「下意識」地撐起了身子,做出一副「哎呀我真的是不小心困到睡著了」的樣子。

「陛……陛下。」

井澤看着我,目光依然很深,也不說話。

「我……我實在是太困了……」

哎西吧,做作!

我小心翼翼地去看他,井澤依舊面無表情,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心裏有點七上八下,拿不準這b究竟幾個意思。

「陛下……怎麼了……」我繼續做作地演着戲。

井澤面色越來越沉,開門見山,冷冷地開了口:「我殺了韓若凌,你不恨我嗎?」

我的後背猛地一陣汗毛倒豎,腦子裏準備的一堆做作戲碼也在一瞬間被打亂。

井澤盯着我的眼睛,等着我的答案。

不行,我已經愣得太久了。

「恨……」

我顫抖著雙唇,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一剎那我居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演,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受。

「我確實,恨你。」

眼淚落下,我也垂下了臉。

痛苦瞬間如潮水一樣湧來,無法抵擋。

不行啊魏瑤,你一定要頂住!

我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鑽心的疼痛讓我頓時從悲傷中清醒了過來。

我抬起眼淚汪汪的臉,扯出一個凄苦的笑:「我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接受了無法改變的這一切。既然已經嫁了人,也有了孩子,我當時只想這樣安定下來……」

時不時落下的淚,也許是真的難受,可現在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助攻。

「你殺了我丈夫,又打掉我的孩子,讓我無路可走。我怎麼可能不恨你?」

我縮起手腳,蜷成一團,盡量把這個戲份控制在無可奈何,又心酸不已的狀態。

嘴裏說着恨,表現出來更多的卻是委屈。

話說三分就夠,我埋下頭,輕輕抽泣著。

我不知道井澤聽了會是什麼反應。

但心思深沉如井澤,我除了坦誠地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安撫他。

「既然恨我,」井澤的聲音依舊沒有溫度,「為什麼現在肯跟我了?」

我有點驚訝。

若凌死後,井澤一直和我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

雖然我心裏有數他的矛盾,既放不下魏瑤,又不信任我,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問過我願不願意做他的王后。

如今突然直白地說出「跟我」這樣的話,倒像是突然挑明了我的意圖。

我保持着最自然的反應,微微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才絞著自己的手指,有些為難地低下了頭:「我也不是……我只想活着,我很怕死了,死了就……真的死了。」

說話語無倫次不要緊,只要井澤聽懂我的意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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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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