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交換生命
通常人們會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直接且果斷的拒絕，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我說不行的次數很多且堅決果斷。
正因為了解我的個性所以楚易才毫無顧慮的坐在我身邊，顧慮跟焦急是兩回事，顧慮通常屬於後顧之憂，焦急則屬於那些掙扎擔心的狀態。也就是說此時的楚易內心無比擔心卻沒有真正的後顧之憂。今天無論如何在病房裏都能出一個結果。
即便面對再大的變故和*我也會巍然不動，因為我的人生中沒有比失去母親更大的事情，一切我都能坦然接受。
我的沉默讓四個大人也開始焦躁，焦躁的不是他們外表的情緒而是內心，內心開始焦躁以後即便外面依然風輕雲淡我也可以準確無誤的感受到，屋子裏的氛圍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四個大人來之前應該開過會，研究了各種情況，其中包括怎麼對付我和楚易的臨時結盟。也一定探討過如何將我說服，至於使用武力這事我想他們還是沒有實際準備。
王音一如既往的不怎麼說話，其實四個大人之間的關係也頗為神秘，從已知的真實實力來看趙先生絕對是隱藏的幕後大佬，可在王音跟前又表現得比較規矩，通常處理什麼事情最後還是需要王音出來一錘定音。相信這是他們平常在對外時候常用的集體策略，但現在面對的是我和楚易，真的還有必要如此演戲么？
難道真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反正對此我並不認同，要麼就是王音的真正實力我還沒有看到，也許金陵王朝對於王音來說只不過冰山一角而已，她背後掌控的力量和財產甚至遠超幕後大佬趙先生。
一切都撲朔迷離起來，但不管如何不管在哪王音說的話我都要認真聽，然後我開始聽到了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沙啞低沉不怒自威，是的，趙先生之後我可以聽見她的聲音了，所以我不自覺地微微低頭不再直視她的臉。
她就像沒發現一樣繼續講話，「我們計劃建立一座屬於姬家私有的遠古技術實驗室，我們可以只負責出錢建造維護，日常的管理和使用全都歸姬家人。唯一的要求是姬家人能夠跟楚家分享當初兩家人聯手打造隨侯珠的手藝就行。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相對我們的投入和誠心來說姬家應該可以接受。我們之前找姬家接觸過全都被拒絕了，姬家現在真正掌控大權的還是你的外婆，只是她早已病入膏肓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一旦她突然離開姬家將陷入到無法預料的混亂之中，後果可能不是如今的姬家所能承擔的起的。」
果然他們已經掌控了一切，其實說姬家完全窮困潦倒肯定不是，首先姬家等於家裏保存着不少能下金蛋的雞。只要姬家願意哪怕只分享出一個稍微具備影響的遠古技術專利和幾千年前的文物都會立刻變成富豪。在如今的盛世之下搞收藏的人越來越多，古物的價格也水漲船高。即便不做有悖於家規族規的事情，姬家海內外的族人當中大富大貴的也不少，所以姬家並不真的缺錢。
姬家是沒有做好改革的準備，而即便準備好那麼改革也會是姬家內部自己的改革跟外人跟楚家無關。
姬家完全銅板一塊，楚家人一定想了不少辦法攻破，可惜全都無功而返。這個時候我這個姬家女繼承人唯一的兒子才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就在這時因為耳朵手術命運把我送到了楚易面前，毫不知情的楚易面前。
結果便是我們在海島上相聚，相爭，相鬥。
「我們提出過先帶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物給你外婆治病，也可以帶最好的中醫師過去，但都被直接拒絕了，這不是好事。你外婆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先保住她的命不讓癌細胞擴散是眼下最為要緊的事。從另一方面講如果你外婆突然離世姬家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我們可以更加輕易的得到我們想到的技術，但那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我們要看到一個完整的姬家繼續傳承下去，而不是分崩離析。」
「別的事情你都可以不幫忙關於外婆的事情你必須做工作，再晚幾天怕是都來不及了，我們手裏有最好的醫生和藥物，但是醫生就是醫生不是神仙，再晚再好的醫生也無能為力。」
王音的話字字句句切中要害，其實這也是我和舅舅最為擔心的事情，姥姥現在還活着完全靠她強大的意識堅持，在熬命，距離油盡燈枯幾乎沒有距離了。她用這種方式在等待迷途知返的女兒帶着第二個孩子回家。
她一定要等到。
可現實永遠不會如理想那麼燦爛豐滿，現實永遠都是殘酷無情的。姬家有好大夫么？
姬家的技藝里一定包含古老的中醫之術，否則姥姥絕堅持不到現在，但姬家的辦法已經用盡，也許真的到了必須讓楚家的醫生介入的時候了。
「恭喜你開始聽到我的聲音，雖然我的聲音並不慈祥也不動聽，但對你算好事。」王音早就發現了我的變化，最後才點明。
楚易臉上充滿驚喜，不顧四個大人的目光一把將我摟進懷裏狠狠的折磨了一番，反正看起來一定不怎麼美觀。
我也沒辦法武力反抗，畢竟我現在的外形仍然有些小慘。
「即便唐簡想幫忙他現在的樣子也不太適合出現在外婆面前。」楚易結束自己興緻很高的暴力以後又開始替我擔憂，我想她的語氣里應該有一種淡淡的自責，雖然很淡很淡可我還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
「四肢完整思維正常能說能走，一切都還好，根據我上次見唐簡外婆的觀察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立刻出發凌源，大概也就是一周之內的事情。」趙先生首先是一代名醫然後才是深不可測的幕後大佬，所以對於他的診斷我只能相信，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實際上他用不着在任何事情上說謊。
半月前當我離開凌源的時候舅舅就跟我說很可能是我看見姥姥的最後一面，因此臨走前我特意去到他們的房間給他們親手打了熱水洗了腳。不是替我自己而是替我媽最後盡孝，實際上我和舅舅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們有多大把握。」我不是在問而是開始談判，雖然被動但是涉及到姥姥的性命和姬家整個家族的興衰，我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百分百的把握，至少可以讓你外婆多活三年，再多就看她自己了。」趙先生的回答十分肯定，而且用的是百分百。
其實我不太相信，哪怕他是無所不能的趙先生。這時候楚雲出來稍作解釋，「我們自己有幾所相關的癌症研究所和實驗室，國內外都有，對於你外婆的病證擁有世界上最多的治療經驗和最好的治療藥物，治療的過程屬於中西醫結合。」
楚雲的解釋合情合理旁邊的楚易也跟着證明，我動心了，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本事讓外婆接受楚家的治療，但我動心了。我開始在心裏盤算整個過程。房間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四個大人什麼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這次談判他們贏了，因為我的人生開始出現母親之外的弱點。
我滿腦子想像的都是我媽因為我沒能夠盡到做繼承人的責任更沒盡到做子女的責任，那麼我必須替她挽救姥姥的生命。
而且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我該怎麼辦？
最理智的辦法應該先跟舅舅通個電話，可是電話里能解決問題么？何況我根本聽不見舅舅的聲音。
「只有一種可能還有一絲希望。」我低着頭自言自語。
「我知道，除非你回去以後能夠聽到外婆的聲音了才有機會，如果有機會算作天意，如果沒機會算作命運吧。」楚易坐在旁邊一直沒動，跟着我自言自語。
只是我不知道天意和命運有區別么？
「楚易你真的相信趙先生能百分百救活姥姥？在我們東北農村沒有人喊外婆只會叫姥姥。」我轉過身很認真的問很認真的解釋。
「百分百，不會錯，雖然我仍然不願意將所有一切想像成陰謀，但也許他們幾個大人特別針對你……姥姥的病情專門開發了標靶藥物。」楚易的語氣有些沉重，對我來說則是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陰謀的第一結果是救活姥姥一條命，那麼我不反對這種陰謀。
姥姥一旦突然離世姬家馬上會群龍無首一片大亂，雖然姥姥早已留好遺囑，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人死如燈滅，姥姥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姬家就沒人敢分家敢違背族規，姥姥一旦咽了氣，就什麼事情都說不準了。
「除了沒有找到你媽媽你從不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是么？」楚易突然問我，然後沒等到我的答案她就出門去了。
我一個人起身來到窗前，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的下着，我需要打個電話，聽見一個聲音，這個時候。
我拿出黑莓手機想了想撥通了那個從高一開始就爛熟於心的號碼，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對方並沒有直接掛斷而是正常接聽，這不符合我們之間通話的習慣。通常都是她掛斷電話然後如果方便便會重新向我發起視頻邀請，接着我接聽然後視頻對話，因為我聽不見她的聲音。
我：我覺得我可以聽見你的聲音了，我還在島上，外面下着雨，沒完沒了。
宋：……真的可以么……小唐……我有些緊張……
我：你的聲音跟想像的一樣，我不知道是不是好聽，我只知道是我願意聽到的那種聲音。
宋：你真的聽到我的聲音了？你完全好了？
我：不，我能聽見的聲音還不超過十個，但是我的確在一點點變好……我想跟你說我要重回一趟凌源，如果可以，我想讓姥姥繼續活下去。
宋：姥姥的性格有些古怪，而且她已經看淡生死，你回去真的有用么？當然哪怕沒用也要回去試一試才行。
宋：小唐，如果上天讓我現在就死去我也不再有遺憾了，因為你聽到了我的聲音。
……
越是關鍵時刻人越需要自己信任的人的信任和鼓勵，此時跟小宋通一個電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我想通了並且會立刻付諸行動，拯救姥姥生命的行動，我把所有複雜的原因全都歸結為一點，替母盡孝。
為了母親我可以放下一切可以做到一切，幸好朝陽有東北最早的一座機場，雖然不大但是還是有航班直飛上海和北京。那麼剩下的事情就是我要第一時間趕回去，然後楚家人立刻準備好一切在凌源市區等候我的消息，我不可能直接將楚家人帶進姬家的院子。
這是原則問題，而我的姥姥比任何人都看中家族的規矩和做人的原則，這是她寧死都不會去破壞的東西。
我尊重她就必須尊重她的規矩和原則。
楚易還是擔心我現在的身體情況，老人對小輩總是心疼，我這樣的形象被老人家看到一定會心疼的不得了引起情緒波動，儘管我告訴她姥姥是最堅強的老人，她還是不信，仍然堅持要跟着。
她跟着去到底好還是不好？
她跟着去的好處是我跟楚家之間存在着一個中間人，一旦我們出現什麼嚴重對立的問題不能解決她可以從中協調，而且眼下的情勢不讓她去也不現實。我的海島治療之旅突然開啟突然結束，處理完外婆那邊的事情絕非一朝一夕，少則一周多則半個月，反正趙先生這麼解釋的。
另一件事我要通知堅守在牛河梁山上的杜小丙，我有預感……我仍然無法聽到她的聲音，但也許當我重回牛河梁的時候就能夠聽見了。
我迅速用黑莓手機發了一封簡短但主題清晰的郵件，告訴她我要做的事情並且讓她在凌源朝陽幫我做好兩件隱秘的事情。
此時身在北方冰天雪地的她便是我隱藏的一張王牌，雖然楚家人應該早知道她在哪裏，但是他們也猜不透我將會做什麼佈置與準備。
我們的突然離島讓福伯一家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小海膽，但我們也沒有那麼着急，我和楚易決定離島之前跟福伯和啞妻好好談談小海膽的未來。
度假屋的小房子裏，我們四個相對而坐，小海膽忙着泡茶跑前跑后，因為我和楚易根本沒什麼行李需要整理，一人一個大背包而已，所以我們還有兩個小時可以解決小海膽的問題。
福伯和啞妻依然不停感謝我們救了小海膽，我不怎麼說話，楚易開頭說自家公司在金陵城剛好招收幾個財務部實習生，機會很難得，跟小海膽說過她同意去試試，現在要看福伯和啞妻的意見。
結果十分出乎預料，福伯聽了以後馬上讓啞妻回家給小海膽收拾行李然後叫小海膽跟我們一起走。
福伯看着我們，「孩子是好孩子，孝順懂事，我們倆因為身體不好因為生意失敗已經耽誤了孩子幾年時間，她這個年紀的孩子哪個不在外面世界闖蕩？她長大了，原本獨自一人出外我們不放心，現在跟着你們兩個我們一百個放心，所以不用顧慮我們，我們的身體都好了，年紀也不算大，起碼能再工作二十年。」
福伯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啞妻則一個勁的鞠躬感謝還拉着小海膽一起鞠躬，事情到此順利解決。剩下的一家人回去收拾行李以及告別囑託這些事就不是我和楚易應該參與的了，我們離開，一家人也馬上回家，分開。
我的背包早就收拾好了，所以我仍然有一點時間來到小雨中的環形泳池旁邊散步，趙先生剛好也在，他手裏撐著一把大黑傘，看起來平常但一定價格不菲，因為材質和設計全都不凡。
是的，一把雨傘也會很值錢，賓利車上加裝一把車門雨傘要人民幣三萬多塊，而我可以確定趙先生手裏的這把紳士黑傘一定不比賓利車門雨傘便宜。
我走過去，自己手裏也拿着一把黑色雨傘，不清楚牌子，反正很大很結實的樣子，是楚易給我找出來用的。我一向不在乎這些事情，能用就行，能遮風擋雨就行。
「人的生命最為堅強也最為脆弱，也許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也許以後你會後悔，因為楚家的目的姬家也許永遠無法接受。」趙先生開始給我做備忘錄。
「命，能保住姥姥的命對我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我知道姥姥憋著一口氣不肯咽下一直在等我媽浪子回頭，我一定要讓她等到那一天。」我申請冷漠。
「這是兩件事了，但過程會比你想像的要艱難的多。」趙先生再次提醒。
「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會讓它實現。」我的回答不是少年的意氣風發而是提前蒼老的靈魂對於人生對於家庭對於血緣的一次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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