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對質
突然出現的突門校尉袁征，令得已經殿堂之上的氣氛突然劍拔弩張起來，前有衛尉陳節手下武士，後有丞相霍義仁突然調來的將卒，殿內的群臣被夾在中間，面面相覷。
宗正楊奇左右望了望，見無人出頭，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問道：「丞相，今日雖有些誤會，然亦可好言相商，何必如此大動干戈？不如先令兵將退去再行商議，免得惹出朝中非議，丞相以為如何？」
霍義仁見兵馬已至，臉上怒容漸漸退去，轉過身將手中的劍交還給陳節道：「情急之下，不得已奪劍，還望陳將軍見諒。」
陳節愣了愣，隨即從霍義仁手中接過劍，收回劍鞘之中，瞥了一眼太子楊沐，又將眼神投向丞相霍義仁，默然不語。
霍義仁也不多言，朝陳節微微頷首，然後轉才向階下群臣拱手說道：「楊大人，諸位同僚，老臣此舉並無惡意，乃不得已而為之，諸公盡可安坐，聽老臣揭露這弒殺君父之人的面目！」
言罷，霍義仁又猛然轉身，伸手指向楊沐，面目錚然，一股威勢從他的身軀中迸發，楊沐畢竟年輕，又從未經歷過這種狀況，一時間竟被嚇得面色蒼白，身子不僅向後退了幾步。
見霍義仁口中的說法越來越篤定，陸抗心中漸漸升起一股不安，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楊沐，莫非楊沐真的做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被霍義仁抓住了鐵證？
但是他畢竟是楊沐的親舅舅，以自己對這個外甥的了解，陸抗當即便排除掉了這種可能性，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是霍義仁設計毒死天子，然後故意栽贓陷害楊沐！
想到這種可能性，陸抗暗自沉寂了，他要集中注意力，好好地觀察一下，找出霍義仁的破綻，將他的陰謀戳破！
霍義仁見楊沐被自己嚇退，很是不屑地看了這個「小娃娃」一眼，隨即向階下的一名宦人吩咐道：「魏和就在殿外，你去召他進來吧，讓諸公先聽聽他是如何說的。」
那宦人聽丞相突然喊到自己，被嚇了一跳，絲毫不敢停留，連忙拱了拱手，便疾步跑出了大殿，許是因為殿內兵卒陳列給人太大壓力，不久之後魏和獨自走進了大殿，那名宦人卻沒有再回來。
「奴婢魏和見過丞相！見過大將軍！見過季太傅!見過**尉！」魏和戰戰兢兢地走進大殿，朝着階上站在前排的四人行禮，卻不敢望向太子面上。
霍義仁也不顧身邊的另外三人，只是淡淡地對他說道：「魏和，你將前日在老夫府上所言，當着滿朝士大夫的面，一五一十地再說一遍。」
「諾！」魏和身子微微發着抖，朝着前階方向稽首，隨即有些膽怯地說道，「奴婢……奴婢原是東宮主管太監，黃興十四年末，先帝自西苑離宮回長安，自此太子備受冷落，整日酩酊大醉，二月初三，是夜太子大醉，奴婢扶太子歸榻之時，太子沉醉問曰：『父皇無故冷待於孤，必是有意立河間王代孤，孤當如何自處？』，奴婢無言可對，只好好言相慰，怎奈太子那時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卻問奴婢曰：『孤當先下手為強，汝乃孤心腹，可獻奇葯，使父皇早歸九天？』奴婢大驚奏曰：『此大逆不道也，家上不可此為也！』然後太子大怒，以玉石砸破奴婢頭顱，又令宮人鞭笞奴婢，自此奴婢在東宮備受冷落！」
聽了魏和這話，楊沐突然臉色蒼白，那一夜他爛醉如泥，實在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不過那個時候，他深知自己確實對父皇滿心都是怨恨，難道自己真的曾經生過謀害父皇的心思？
說到這裏，魏和似乎是想起了這兩年來的「悲慘生活」，聲音漸漸有些抽泣起來：「這兩年來，奴婢在東宮無人問津，便是一日三餐，亦須拾他人的殘羹冷炙果腹，去歲冬月末，奴婢忍耐不住這般待遇，心下一橫，便假託同鄉，尋郎中隨意開了一道藥方，獻與太子，自此奴婢日子才算好過一些……」
這些話，令得在場的一眾宦侍都是動容不已，有的甚至也跟着小聲抽泣起來，魏和簡直是說到了他們心頭上，做下人的苦，實在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不過沒有等魏和說完，陸抗突然高聲打斷他道：「大膽刁奴，竟敢毒害天子，又嫁禍太子，非凌遲不足以泄天下之憤也！」
魏和聞言更加慌張起來，連忙又是擺手又是搖頭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想讓自己日子過得好一些，故假意獻葯，所獻藥方絕對是無毒之物，若大將軍不信，奴婢可於當場試藥！」
霍義仁瞥了一眼陸抗，淡淡地說道：「大將軍何必如此心焦，不如待他將事說完，再開口不遲。」
陸抗也發覺了自己開口有些魯莽，於是冷哼一聲，將頭微微右偏躲過霍義仁實現，不再說話。
霍義仁於是又轉向魏和吩咐道：「你且將事說完，不必被人打斷。」
「諾！」魏和再次應諾，隨即繼續說道：「奴婢知道太子總會發覺藥方無害，奴婢只想再過幾天太平日子，然而令奴婢沒有想到的是，太子似乎並未發現不對，還是將葯獻給了天子，前日一早太子出宮之時，奴婢在暗處隱約偷聽到『父皇』、『服藥』、『天子』之語，心中不由驚詫，擔憂假藉此葯，卻另下劇毒謀害先帝，故此尋了借口偷出宮來稟報丞相，只是……為時已晚，奴婢剛剛向丞相稟報完，宮中便傳來了先帝駕崩的消息……」
說到這裏，魏和放聲大哭起來，臉上涕泗橫流，那般哀傷「感染力」十足，就連一干嬪妃、宮人甚至士大夫都忍不住「啜泣」起來。
魏和話畢，霍義仁轉向楊沐淡淡問道：「魏和此言，太子可有話說？」
在聽到魏和後面的栽贓陷害之時，楊沐就已經冷靜了下來，雖然他不知道那一夜他說了什麼，但是他沒有做過的事情，魏和都能說得那麼流暢，故意設計陷害自己的面目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此葯是魏和所獻不假，然孤所以留此葯獻與父皇，乃因魏和言此葯可治癒肝陽之症。」楊沐淡淡地說道，「孤曾與太子醫令田希反覆驗證，並親試湯藥，知其無害，方獻與父皇，有東宮宦人與太子醫令作證，太醫丞仟佰亦曾嘗葯，亦可為孤佐證。」
「是嗎？」誰知霍義仁此時卻露出一抹冷笑，就在楊沐與陸抗等人疑惑的眼神注視下，從口中淡淡地吐出九個字，「召太醫丞仟佰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