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權力與民利

60 權力與民利

()王斌不喜歡這種感覺,坐在嘈雜的夜店角落裏,聽着震耳欲聾的音樂,還不得不喝着劣質而且假冒的洋酒,這種牌子的酒,在歐美,只有那些充斥着流浪漢的小酒館里,才會供應。他很少來夜店,只有在等那個人的時候。

王斌在一處陰暗的角落,要了個卡座,從這個位置,可以看清夜店的每一個出入口。他點了一套酒水,孤零零的坐着,或許是他高大的身材和內斂卻品位的穿着,他連續拒絕了好幾個辣妹的示好。

就在他百無聊賴低頭看了看手錶時,沙發一軟,一個人坐在了他的身邊。

王斌邊扭頭邊說,對不起,我在等……

話沒說完,他已經看出來坐在身邊的是個男人,這男人幾乎融入到黑暗之中,戴着鴨舌帽,頜下蓄著鬍子,墨鏡遮擋住目光,卻反射著夜店裏的燈紅酒綠。

王斌瞬間警覺,他的身體迅速弓起來,準備應變。

那男人的嘴唇動了動,夜店的聲音雖然嘈雜,但王斌還是聽到他說,是我,候鳥。

王斌放鬆下來,這正是他要等的人,雖然只見過他5次,但他的聲音,王斌肯定不會記錯,聲音纖細,彷彿16歲的花季少女,他說話的時候,會讓人如沐春風,但如果你知道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血腥變態,恐怕你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只會感到毛骨悚然。

王斌每一次見到他,他都不是同樣的容貌和裝束,但每一次,王斌都會連續做幾天噩夢,上一次是俄轟炸車臣首府格羅茲尼,有一個東反武裝頭目,藏身在車臣地區,策劃了多起針對國內事件,但這邊一直拿他沒有辦法,王斌奉命聯繫候鳥,對那個頭目進行定點清除,很快,因為俄對格羅茲尼的轟炸,那個東反武裝頭目倉皇撤離,在路上,幾十人的隊伍,全被候鳥挨個料理了。這傢伙似乎還嫌不過癮,又跑格羅茲尼溜達了一圈,像逛市場一般,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還弄死了至少一個連的俄士兵,差點兒惹出麻煩。

王斌看了看這個讓人頭疼的傢伙,拿出壓在身後的文件袋,遞給他。這裏面是關於西山那案子的所有檔案,以及有可能併案的幾起案子的資料。處裏面已經進入了瓶頸,連大範圍排查可疑目標都做了,完全沒有頭緒,但這事兒又不得不跟下去,好獵手只能靠獵人去消滅,所以,通過請示,不得不動用候鳥。

那人接過來也不多說,塞到了自己的手提包里,起身離開,瞬間就消失在瘋狂扭動的人群中。

王斌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陣涼意,衣服已經濕透了。即便他戴着墨鏡,王斌也能感覺到,那兩道充滿死亡氣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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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日慶祝,放了幾天假,很快就過去了,周然除了跟李堯他們出去玩兒,大部分時間,就在家看書。

等再次上課,一切沒什麼變化。但是,無論從各種小道消息,還是從媒體上,都能發現,那些為了給獨立日慶祝渲染國泰民安而停滯或整頓的灰色或黑色地帶,又再度活躍起來。

周然在學校就聽說,緊鄰淀海區的石井區,某地方正在拆遷,才剛一個月,就開始停水停電,住宅區遍地污水橫流,晚上有人往家裏扔磚頭砸玻璃,自行車胎老被扎漏,門上寫字,還有衚衕口白天起來就看到誰家的狗被人給割了脖子吊在電線桿上,拆遷小組的辦公室,每天進進出出的都是些帶着金鏈子紋著身的大漢。住在那片平房的,是隔壁班一個男生,雖然對拆遷政策很不滿意,但他爸媽擔心孩子的安全,還是跟拆遷組的人簽了協議搬走了,但還有上百戶人家仍然堅守在那裏,聽說當地領導已經對那片住宅下了最後通牒了,15號不簽協議搬走的,將進行強制拆遷。

拆遷這種事情,無論前世今生,區別不大,說白了,就是權利和民利的衝突,政府要賣地補充財政,開發商要搞商業項目盈利,拆之前的一平米,蓋起來,按層數就幾倍十幾倍的翻,別提商業附加值了。但開發商只想給原住民小几千每平米就打發掉,誰會同意?政府本來應該是裁判員的作用,要做到公正公平公開,可往往是能夠參與地產建設的,不是國有公司,就是有背景的大鱷,再次也是跟政府實權部分有關係的人,在天朝,凡事要講批文,老百姓能拿到批文?就算是有錢,你要是沒關係,你也別想拿批文。沒有批文,你就別想蓋。

90年代中後期,房地產開發,如雨後春筍,做現房的那是最低層次的,用自己的錢蓋的,那是純棒槌。

房地產這十年,簡直是群魔亂舞,只要你能拿到批文,直接去銀行貸款,銀行房貸的,跟見到大爺似的,錢直接到位,蓋個售處,立馬開始期房銷售,甚至圈起地掛個牌子,就敢開始賣房子,體打個地基,你可以再去銀行,拿地基作抵押,再套出現金,現金根本不用往工地扔,隨便搞別的項目,都是承包給工程公司建造,工程公司想拿到項目,就得自己先墊錢,隨着工程進展,才能結款,工程公司又把活兒分包給包工隊。

這樣一來,就有大量的銀行資金被套了出來,有不少人都是捲款跑了,留給銀行大量呆壞賬沒法處理,導致97年金融危機時,幾大銀行實際賬目虧損到資不抵債的程度,需要國家注資救活。也因此每年過大年的時候,無數農民工討薪未過跳。

拿到批文,可以蓋房子,也可以倒騰批文,可以套錢,也可以拉合作。還有的,拿到地,根本就不開放,屯著,放在那兒,跟股票升值似的,一天一個價格,因為他心裏明鏡似的,政府要發展地產,就得讓大量資金流進地產,水漲船高,地皮價格必漲,誰沒事兒還開發現房啊,那不是吃飽了撐的么。

從房地產行業的興起,天朝也逐漸培養出新生代涉黑組織。

政府需要平整出土地,開發商需要開發盤,但屁民不騰地方,怎麼辦?政府派人去拆?有背景強橫的敢這麼干,大部分實權部門還是謹慎的,這種臟活累活就得有一批人去承擔,於是,一批閑散無業遊民或是社會不良分子,就湊到了一起,組建拆遷公司,名義上,是整理拆遷地區房屋的廢品回收等等,實際上,卻是協助拆遷小組工作。碰到頑固不化的屁民,利用威脅恐嚇等手段,達到快速完成目標的目的。

而這些公司的盈利,來自政府或者開發商,很快,就流入娛樂行業,大量娛樂場所,也跟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同時,又從這些場所滋生出新的社會不良人員。

在這樣的循環下,涉黑組織,成為權力部門的狗,替權力部分處理臟活兒累活兒,同時,又受到權力部門的關照,橫行無忌。也因此,逐漸膨脹。

比如極北省,90年代初,有個著名的黑路大哥,焦四爺,就是幫政府拆遷起家,短短几年時間,在極北,幾乎一手遮天,最後,奴大欺主,連當地官員,都得看他臉色。後來物極必反,因為文化素質太低,小人得志就猖狂,有了權力,就得意忘形,不懂得韜光隱晦的道理,某大佬去極北省考察時,警車開道,交通管制,整條馬路沒有社會車輛行駛,突然一輛大奔走着管制道路,從後面上來,超過了大佬的座駕,揚長而去。大佬當時就問這是誰的車,當地官員說,是焦四爺的車。大佬當時不動聲色,但是回到都城,親自批示,專案組到極北省,逮捕焦四,焦四為他的幼稚付出了代價,沒明白做狗就要保持溫順的道理,即便你是藏獒,最後,吃了花生米,結束了狗屎運又變成狗屎的一生。

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出,狗,都是主人養大的,同時,也給主人帶來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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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號,一早,石井區某平房區南側的空場,就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說是空場,其實是公路旁一塊荒廢的草地,原來這地方有些違章建築,被強行拆除了,現在已經平整出土地。空場上站滿了人,最外面,是看熱鬧的群眾,往裏,是一道警察攔起來的人牆,將看熱鬧的人攔在外面,再往裏,是警車和各種指揮車輛,車旁邊,早就站滿了當地官員,看樣子,正在商量方案,再往裏,有幾輛拆遷用的機車,粗大的鐵臂在陽光下散發着力量,這會兒拆遷車輛都沒啟動,想必啟動后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會更加壯觀。最引人注目的,是機械前面不遠處,那幾排將近百人的隊伍,一樣的裝束,綠褲子,純棉藍色背心,運動鞋,小平頭,背着手,隊列整齊,面無表情。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看那樣子,可不像灰社會,倒像是軍隊的……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瞟了說話那人一眼,說話那人一時警覺,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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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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