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蒼雲八仙顯神通(中)

第71章 蒼雲八仙顯神通(中)

「哈哈!我還以為對手是公孫狗賊呢,正好想跟他算算賬,沒想到竟然是你。」吳罡搓了搓那紅紅鼻子,醉眼朦朧,打了個飽嗝,滿嘴隔夜飯菜的氣味飄來,讓周圍的人不禁捏鼻後退,今人作嘔。他哈哈笑道:「也罷!羅凌雲,據說你的斬馬刀威震塞北,我今天就來領教領教,看看是你的刀利,還是我的拳頭快。」

羅凌雲挽起袖子,輕笑道:「別不識好歹。吳罡,你可想好了,你手無寸鐵,別說我羅某人用刀欺負你。」吳罡笑道:「我們說好,比試內容輪流出,兵器任你挑選,我雙手空空,干你何事!」羅凌雲冷笑道:「好,那你可別後悔!」說罷從扈從手中接過那把斬馬刀,寒光出刃,刀光粼粼,攝人心魄。

這斬馬刀長七尺,刃三尺,柄卻四尺,馬步均可殺敵。羅凌雲馳騁大漠,憑此刀揚名,馬戰步戰皆有絕招,罕逢敵手。這大漠本無此兵器,都以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彎刀為主,自古彎刀駿馬,來去如風。唐朝時期護國公李靖,率領大唐鐵隊攻打突厥,以此刀斬馬殺敵,勢如破竹,突厥人望風而逃,從此「斬馬刀」威名聲震塞北。

羅凌雲雙手持刀,他膂力過人,刀鋒所向,呼呼做響,別說吳罡,旁人看了都不敢大口喘氣。群雄只見過他上馬殺敵的英勇,卻沒想他武功也是如此厲害,光是這股勇猛霸氣,在場之人無人能及。

刀氣雖是霸道,可吳罡卻是遊刃有餘。他施展「醉步」,輾轉隨行,顛倒乾坤,羅凌雲每一刀似乎都要將他砍成兩半,卻被他左顛右轉地閃了過去,群雄看了都直跺腳,紛紛感嘆「可惜」,殊不知高手過招,差以毫釐,繆以千里,與其說吳罡堪堪躲過每一刀,倒不如說羅凌雲根本沾不到他的一片衣角。吳罡就如同那醉顛的漢子,遊歷在花叢之中,腳下輕重緩急,進退有度,卻片葉不沾身。

羅凌雲有些按耐不住,對方步伐雖怪,但不失為精妙,繞是自己如何用力,終究是打在一團棉花上,無力可拼。歐陽靖在旁也看的心急,吳罡這人性格雖直拗,但他的武功卻不像他的為人,招式陰柔多變,正是羅凌雲簡潔霸道武功的剋星。轉念想去,看來對方軍師也不是吃素的,也把自己這邊形勢也揣摩透了,要想按照自己原先的計劃怕是不可能了。

僵持不下之際,羅凌雲大喝一聲,一刀化三氣,帶着割裂肌膚的刀氣而來。他這三道刀氣均是實的,若不能完全避開,僅一道刀氣就足以讓吳罡血濺當場。而吳罡一直憨醉的神情終於嚴肅起來,鼻子微抽,右手屈指探出,一招「提肘刁拿三點頭」,右指「噗噗」連着三點,三招雖先後有別,卻幾乎同時而至,出手方位也均不相同,均點在對方的刀背上。羅凌雲被這股力道反震,右臂發麻,左手急忙握緊刀柄,橫削而去。吳罡不躲不閃,右掌猛向下拍,一招「酒盡空樽重擲杯」,重重地將斬馬刀劈入地上。「鏘」地一聲,斬馬刀奮力砍裂石磚,石塊飛濺。羅凌雲大怒,迄今為止竟然被吳罡戲耍,自己臉面何存?連忙揮刀上挑,緊接着單臂緊握斬馬刀,掄圓了橫斬,欲將對方攔腰斬斷。吳罡人醉心不醉,翻身往上,高高躍起,在半空倏忽轉體,右掌朝下,在刀背上輕拍一掌,借力縱身向後一躍,右足順勢踢出,想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準確無誤地踢向對手後腦的風池之上,羅凌雲頓時耳膜鼓脹,血氣沖頭,腦袋嗡嗡炸開,一片空白,臉色也瞬間就憋得通紅。吳罡飄然落地,屈膝撅臀,一屁股將呆若木雞的羅凌雲撞到在地。

這一屁股雖輕,但羅凌雲無奈「風池穴」被點,身體一時動彈不得,就這樣被吳罡戲耍,用屁股撞到在地,這屈辱氣得他咬牙切齒,額頭青筋暴起,臉如醬爆豬肝,十分難看,卻奈何身體血液彷彿被抽空了一般,無力動彈。

「羅大哥!」歐陽靖飛快向前,食中二指在他風池穴周圍按揉,替他揉捏解穴,將血液重新恢復運行。

吳罡瞥了一眼地上的羅凌雲,當日他率領的鷹騎殺向蒼雲山,多少兄弟死在他的刀下,如今這般羞辱於他,讓這個恥辱終身陪伴,倒比殺了他還痛快。

「唉,太無趣了,我還沒使出全力,要不接下來的比試,全由我代勞了。」吳罡喝着酒,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都是為了刺激躺在地上的羅凌雲。得歐陽靖推穴后,羅凌雲才覺得血液流回全身,臉色瞬間如常,身體漸漸恢復過來。

「羅大哥!」歐陽靖懷着歉意道:「是我大意了,沒料到對面也有軍師。」他口中的軍師,自然是馮易煙了。羅凌雲一時大意,面子揉不開,他自尊心極高,只能含恨羞愧,低頭不語,心裏一閃念,倒不如死了算了。歐陽靖安慰道:「羅大哥,那吳罡武功巧妙,正是你霸道武功剋星,是我漏算了他,應該囑咐你沉着應對,以你渾厚的內力,定能令他力竭而敗。」羅凌雲憤憤道:「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也不愧為成名多年的人物,這點屈辱能快速平復。歐陽靖喜道:「羅大哥能如此想,必定知恥而後勇。」

兩名手下急忙上前,想扶他起來,卻被他狠狠甩開。他一世英名,若這點小敗都要別人攙扶,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第二場,卓羽離、蔣狄!」孔韞拆開紙條道:「這一局,由蔣大俠擬定比試內容。」

卓羽離身形一閃,瞬間便從外牆來到廣場,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他笑道:「請!」蔣狄快步越出,本來一丈的距離轉瞬即到,而且悄無聲息,可見輕功之高。

「卓羽離,你我都以輕功見長,不如這局我們比試輕功如何?」

「好!我正有此意!不知蔣兄要如何比試?」

蔣狄雙掌一拍,喝道:「青筠!」只見得倩影微動,懷中抱着三根圓木材薪,每根有碗口粗細,放置在地上。卓羽離奇道:「蔣狄,你這是弄什麼名堂?」

蔣狄笑道:「駱兄,有勞了!」駱天浩點點頭,手中「天瀑劍」擎出,將三根木材挑起,手腕微轉,劍花朵朵,又快又密,群雄還在驚嘆之餘,只見那三根木材瞬間被劃開成無數細如筷子的木條,堆在地上,蔣青筠則將這些木條一一插進地磚間的夾縫中。

眾人還在驚嘆駱天浩這一手精妙劍法時,蔣青筠已將木條插在地上,形成一個圓形方陣。

「駱天浩,真有你的,劍法又精進了!」卓羽離豎起大拇指道:「東海派劍法果然精妙,這招叫什麼名堂?」

「梅花三顯,萬春爭光!」駱天浩緩緩收劍,微笑道:「這是我新悟出的劍招,還未與人交手,今天用來劈材,堪堪可觀。」他言語謙虛,但場上人心裏清楚,這劍招精妙絕倫,冷艷俊俏,乃東海派劍法之最。眾所周知,梅花在寒冬季節綻放,幽香陣陣,獨傲一頭,若盛開在春季,可與萬花爭春。駱天浩在劍法細微末節的處理,巨細無遺,緩急有度,已臻至化境。

「厲害!」吳罡也讚嘆不已,他自認為自己也能辦到,可像駱天浩這般輕描淡寫,確是不能,對卓羽離道:「老卓,我看你還是認輸吧。」卓羽離怒罵道:「我又不是跟他比武,認輸作甚?」吳罡敲打自己腦門,道:「哎呀,瞧我這腦袋,對不住,對不住!」

卓羽離平復心情,道:「蔣兄,這裏一共有八十一根棍棍,不知這要如何比試?」蔣狄不禁佩服對手心算,道:「簡單。你我二人站在這些木條上比試,誰先掉下來,誰就算輸。」說罷縱身一躍,雙腳踩在兩根木條上。木條纖細,而且插入地面僅兩寸,一踩即斷,一吹即倒,如今蔣狄能安穩而立,可見他輕功之高。

卓羽離微微一笑,忽然也縱身躍起,雙腳足尖輕點在木條上,落地之際,向前連點幾根木條,藉此卸掉下墜的力道。

光這一著就知兩人輕功均不相同。蔣狄身輕如燕,站在木條上如履平地;而卓羽離則是足尖輕輕點在木條上,全身重量繫於一處,如蜻蜓點水。二人的輕功都引來眾人一片叫好。歐陽靖凝視着馮易煙,心中不安。對方明顯是看穿了自己的佈局,才安排卓羽離對陣,以輕制輕,不禁暗暗後悔,倒是小看了對手。

在木條上二人巍然不動,相距一丈有餘,若換了在平地,只需要一瞬便能到達。如今在這細弱不堪的木條上,稍不留神,腳下木條就立刻斷裂,眾人在旁觀戰,都不敢大口喘氣,生怕輕輕一口氣,便將這些木條吹得七零八落。

「怎麼半天沒動靜?是不是在著木條上不敢動?」

「你能站上去就很厲害了,還想走嗎?」

場下群雄見二人遲遲未動,議論紛紛。二人心知肚明,不是不能動,而是不能妄動。卓羽離雙手環抱於胸前,打趣道:「蔣兄,是你提議比試輕功,為何卻遲遲不動?難道是要比誰站得久?事先聲明,若這樣比試,你我怕是要站到天荒地老。」蔣狄不為所動,道:「規矩是誰先落地誰先輸,又沒說一定要動手。」卓羽離笑道:「好,既然蔣兄穩如泰山,那就由我先出手了!」說罷右掌輕揮,掌風如潮,撲向蔣狄腳下那片木條,逼他移動。蔣狄卻不慌不忙,同樣揮掌而至,雙股掌風相碰,咔嚓一陣響,把二人中間的木條掃斷一片,空出一塊來。

「好功夫!」話音剛落,卓羽離足尖輕點,木條只微微晃動,人已飄然而至。眾人發出一陣驚嘆,這借力的輕功委實厲害,若在雪中漫步,定會是踏雪無痕吧。蔣狄面如常態,向右疾走三步避開,腳下木條竟紋絲未動,也引來群雄一陣叫好。兩人你追我趕,須臾之間就已經兜了幾個圈,手上過招兇險萬分,腳下確飄逸若仙。卓羽離借力發力,一躍千鈞,而蔣狄疾走如風,輕盈似燕。二人斗得飄逸輕鬆,旁人卻看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口氣吐出,影響整個形勢。

一旁的王如萱看得入神,她所學之「大衍步」也是一門精妙步伐,卻又與二人有所不同。「大衍步」源於周易,乃為術數,這九九八十一根木條,深諳數理,若自己身在其中,這些木條猶如掌中紋理,辨析入微,任由對方哪個方位來攻,只要在自己計算之中,對手就不能傷到自身一根毫髮。

卓羽離久攻不下,心下變生一計,驀然足尖發力,將腳下木條壓彎,身子陡然高高躍起,右掌猛吐,掌風綿密,暗藏十足內勁,壓向蔣狄。眾人大駭,沒想到卓羽離能借力躍得如此之高,這掌風從高處泄下,蔣狄不得不躲,若真的避開,他腳下的木條會盡數被摧毀殆盡,將無落腳之地。

掌風將至之際,蔣狄足下輕點,向後撤去,連退三步,旋即足下貫勁,往前突進,右掌拍向卓羽離胸口。後者身體還在半空,忽然凌空轉折,右掌應上,猛喝道:「給我退!」蔣狄冷不防被掌力激退,身體猛地後退,藉著木條支撐急急後退。每退一步,足下木條就一碰即斷,待穩定身體時,他退後路線下的木條全部折斷,如今只剩腳下兩支苦苦支撐,身後已經空無一物。

蔣狄見自己要輸,急忙運勁於雙掌,往對手腳下打去。他掌風沛然,激倒對手腳下的木條是輕而易舉之事。豈料卓羽離如法炮製,雙掌掌力與他相拼,雙股力量交織,引向地上一大片木條,那些木條哪裏承受得住,飛屑如雪,漫天散開。此時二人相距二丈有餘,卓羽離附近尚有數十支木條,而蔣狄只剩雙足下的兩支木條苦苦支撐,二人內力高低,一瞧便知。

「遭!」歐陽靖不禁叫道,如今蔣狄足下只存一支木條,無論攻守,借力點都不及對手。轉念間,只見卓羽離雙足輕點,如浮光掠影,轉瞬即到。蔣狄苦於無其他落足點,只得揮掌硬接,對方掌力極重,即便自己無恙,可憐腳下那細細木條,咔嚓一聲,連連斷掉,雙腳沒了支撐,結結實實地踩在地上。

群雄皆是一陣惋惜,連輸蒼雲教兩陣,顏面掃地這可如何是好。歐陽靖神色凝重,看向駱天浩,嘆道:「駱兄,如今我方連輸兩場,能不能一掃陰霾,就拜託你了!」駱天浩微微頷首,提着天瀑劍,越眾而出。

群雄瞧見是駱天浩,心裏送了一口氣。方才他展露一手精妙劍法,讓人無不嘆服,如今由他出馬,定能遏制敗勢,替大夥爭一口氣。

果然,孔韞從兩側拿起第三個布袋,道:「第三局,閻羅王、駱天浩!」

群雄一聽閻羅王名號,頓時義憤填膺,咬牙切齒。要論魔教八散仙中誰武功最高,可能眾論不一,但要說誰殺人最多,莫過於眼前這個外表如佛,實則殺人如麻的「彌勒佛」——閻羅王。

彌勒佛和鬼影是蒼雲教兩大殺手組織,二者不同的是,鬼影是暗殺,彌勒佛是明殺,二人一暗一明,手上鮮血無數,令江湖人聞風喪膽。

這閻羅王原名閻良,父母早亡,成了個孤兒,被和尚收養了去,法號淳良,從此就在寺廟裏燒香拜佛,成了個不問世事的小和尚。而在他十六歲那年,迎來了他人生的轉折。他年紀雖小,可悟根上佳,其師寂苦大師破例讓他隨行身邊侍奉,雲遊四方,體驗世間疾苦善惡,從而參禪悟道,以修佛性。那時正逢戰亂,所到之處,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給頭一次下山的淳良帶來不小的心靈衝擊。

一日,師徒倆路過一個村子,那村莊破敗不堪,煙火瀰漫,不時傳來哀嚎聲。二人進村一瞧,橫屍遍野,慘不忍睹。這屍體上鮮血尚紅,想來是剛死去不久。這兵荒馬亂最怕流寇和逃兵,這個村子的人怕是遇到二者之一,才遭此劫難。師徒二人心生悲憫,齊聲朗誦經文,超度亡魂。豈料忽然旁邊一茅屋傳來女子尖叫聲,師徒二人急忙前去,印入眼帘的竟是三個大漢在侮辱一村姑。那三個彪形大漢見來者竟是和尚,心下大怒,急忙揮舞手裏的兵器,欲將他們殺死泄恨。寂苦大師乃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卻不會武功,可淳良打小練武,一身精鋼鐵骨,武功雖不高,但對付兩三個流氓不在話下,三下五除二就將他們打翻出去,救下村姑。

從村姑口中得知,原來村裏來了一群土匪,進村是為了搶奪糧食,若有反抗,格殺勿論。如今那些土匪流寇正將村裏人集中起來,挑選壯丁補充兵源。寂苦大師慈悲為懷,決定只身前往,救下村民。

待師徒二人找到那些土匪,寂苦大師苦苦勸說,讓他們放了村民,免遭兵亂之苦。可這群土匪的頭領卻心懷鬼胎,笑着說道,「相傳佛祖有割肉喂鷹之壯舉,和尚你既然有慈悲之心,不如這樣,你割一塊肉,我放一個人,成全你的慈悲之心。」寂苦大師聽罷毫無波瀾,只是依舊微笑道:「拿刀來。」就這樣,寂苦大師為救村民,不顧一旁死死哀求、磕出一頭鮮血的淳良,若無其事地將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先是割雙腿,腿割完了再割上身,可憐村民太多,割了三百二十一刀后,在眾匪兵的嘲笑中,失血過多,安詳而亡。

寂苦大師圓寂后,眾匪不守約定,以肉量不足抵人命為由,欲殺村裏老幼。淳良不忍師父苦心化為烏有,與匪首約定,代師割肉。他心地善良,不忍師父獨自仙去,欲陪同亡師而去。而匪首卻不肯,讓他親手割下寂苦大師的肉,約定才作數。淳良思慮再三,終究是狠下心,顫抖地拾起匕首,割其師父之肉,以解救村民。

一刀刀如剜心之痛,割著淳良的天良。待五百一十一刀后,寂苦大師全身已是皚皚白骨,那群匪首卻打呼過癮,卻依舊不想履行承諾。淳良的心再也支撐不住,弒師之罪,何其之大,最後一絲防線徹底崩潰,瘋狂哀嚎,雙眼如血,如地獄惡魔,揮起匕首,拼了命似的殺向眾匪,奈何他一人難敵四手,被打暈倒地。

待他醒來,周圍儘是屍體,都是那些他原本想用師父寂苦大師肉體換回的村民,那些匪徒也赫然在列。他正疑惑,一個人出現了,他告訴淳良,自己來到此時,匪徒已經屠村了,惋惜之餘只能殺死這些匪徒,以祭奠村民。而後發現昏迷不醒的淳良,就救下了他。

淳良把事情經過告訴那人,那人沉默許久,深深嘆了口氣,對寂苦的做法即是感嘆又是嘲諷,感嘆他慈悲之心,救人救難的決心勇氣,而笑他的是,竟然會相信這些亡命匪徒的話,割肉救人,白白送上自己性命不說,也救不了村民。最可惜的是,讓淳良一個未經世事的童心,沾上了不可磨滅的污穢,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從此,淳良決心跟隨那個人,尋找心中的正義。後來,他隨那人返回蒼雲山,才知道他叫百里盛,是蒼雲教的教主,而他也更換名字,成了殺人如麻的閻羅王。

駱天浩朗聲道:「二十年前匆匆一瞥,只過一招,實乃憾事!」他語氣不善,像是有什麼恩怨。閻羅王笑道:「二十年前那驚艷一劍,貧僧歷歷在目。」他對外都自稱貧僧,不知是念舊還是自嘲。駱天浩拿劍指着他,道:「這局比武,你定規矩。」後者淡淡笑道:「還是一劍,了你心愿。」

眾人均是一奇,二人云里霧裏說了一通,不知何意。苗之山問道:「歐陽兄,駱兄跟他有過節?」歐陽靖嘆氣道:「二十年前,駱兄帶同門圍剿魔教,他三位師弟均死於閻羅王之手。」苗之山大驚,能連斃東海派三位高手,這實力委實恐怖。只聽得歐陽靖繼續道:「駱兄當時為報同門之仇,以最強一劍奔襲而來,卻沒想到招未破而劍先斷,兩人雖沒分勝負,但這是駱兄的一塊心病。」

苗之山聽罷,這閻羅王兩雙空空,他能憑血肉之軀一招折斷駱天浩的長劍,定是一身橫練功夫。閻羅王出身佛門,打小就苦練鐵布衫,刀槍不入,加入蒼雲教后,這門功夫不僅練得是無堅不摧,更能發勁傷人,能攻能守,臻至化境。

天瀑劍此時靜如湖水,劍身上一道細紋若隱若現。苗之山瞧見問道:「歐陽兄,駱兄的劍……」歐陽靖淡淡道:「二十年前,駱兄劍斷,托藏劍山莊重新鍛造復原,但斷口處一直修復不好,留下一道細微裂痕。」苗之山驚訝道:「以藏劍山莊之能也不能?」

只聽天瀑劍一聲清脆的長鳴,如山澗飛瀑,氣勢驟然猛急,如飛瀑濺石,無堅不摧。閻羅王笑容停頓,長眉一軒,冷冷道:「這畜生記仇。」駱天浩道:「這道痕,唯有引你鮮血,方能平復。」閻羅王大笑道:「好,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駱天浩一念一字道:「劍里藏花!」

天瀑劍忽然光芒暴漲,如奔騰不息的怒濤,帶着劈山之威而來。東海派劍法以花為主,劍法輕靈多變,讓人眼花繚亂。可這一劍,卻毫無花哨之勢,劍輕勢重,但二者巧妙糅合,如九天落下的一道飛瀑,重重壓來。

這一劍乃駱天浩自創。自從斷劍后,一日在海邊練劍,突發奇想,劍法都已輕快為主,以輕御重,若舉輕若重,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旋即跳入海中練劍,可劍本單薄輕盈,想要在海中激打波濤,恣意而往,就極容易折斷。多番努力后,駱天浩發現水有水勢,只要遵循它的水勢,便能加以引導,引水勢助劍勢,這就是因勢利導的奧妙。

駱天浩悟得其中法門,劍法陡然高漲,輕重緩急,拿捏有度。凌楚瑜卻十分疑惑,如此重的劍法又怎麼能稱得「劍里藏花」呢?

閻羅王臉色嚴峻,運起鐵布衫固體神功,只聽得「鏘鏘」之聲入耳,縱然劍氣籠罩全身,但始終不能傷及半分,可見這鐵布衫神功已練至無罩門的境界。凌楚瑜回想起潘豹,他的鐵布衫與之相比,那簡直是件爛衣服,若遇上駱天浩,定然千瘡百孔。

二人氣浪愈發強烈,斗得旗鼓相當,眾人紛紛後退半步,生怕被這如刀割般氣浪卷了進去。駱天浩見破不了對手的鐵布衫,突然暴喝道:「變!」天瀑劍陡然一轉,劍花如疊浪蝶舞,瘋狂打來。

凌楚瑜大呼過癮,原來駱天浩把從海中悟出的重劍心法融入「劍里藏花」中,重里有輕,輕而生變,而且深諳五行之道,水生木,劍花朵朵,生生不息。

閻羅王頓時壓力倍增,急忙內運真氣,外斂鋒芒,將畢生功力凝聚與一點,拼勁全力抵抗這驚艷一劍。吳罡在一旁拍手叫道:「嘿嘿,好你個賊和尚,這鐵布衫已經給你練至大開大闔之地,大可吞吐天地,小可收之入微。」話音剛落,只見駱天浩的天瀑劍驟然急停,方才的無數劍影如同遇到阻礙,停滯不前。

「遭!」歐陽暗呼不妙,這「劍里藏花」被閻羅王以真氣包裹,動彈不得,就無法繼續變招,這漫天飛舞的劍花瞬間凋零,只存一劍。如今二人以內力相搏,雙手對一劍,勝負在天。

駱天浩自詡內功修為不弱,同輩中只略遜於東方魄與歐陽靖,但閻羅王的橫練功夫多年,即能氣貫全身,又聚斂於內,絲毫不遜色。二人臉色紅白交替,體內真氣相互激蕩,旁人看了無不擔驚受怕,這內功相拼,稍有不慎就是重傷而亡,二人也不敢怠慢,均是全力而出。

「玄機道人!」歐陽靖高聲道:「二人如今以內功相搏,勝負難定,而且一方得勝,另一方定氣絕身亡,不如兩方罷斗,這局算和,如何?」秦之槐不假思索道:「好!」他們此番前來,為了是立威,若折損了一人,未免得不償失,況且這局勝負不明,不如早早罷了。在場的群雄也覺有理,再這樣打下去無非兩敗俱傷,不如罷手言和。

「魔教妖人,必須除惡務盡!」這時公孫如是一個大步,義正言辭道:「蒼雲山上,我們多少弟兄死於魔教之手,如今他們膽敢送上門開,大夥應該齊齊而上,誅殺魔頭,為死去的同袍報仇。」

「好你個狗賊!」吳罡破口大罵道:「真是卑鄙無恥,我們堂堂正正比試,你竟然不顧江湖規矩,簡直是豬狗不如,狗屁不是。」

公孫如是冷笑置之,道:「跟你們魔教中人用不着講江湖規矩。如今天下英雄齊聚在此,你們居然敢登門造次,就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大夥不必怕,咱們人多,定能剷除這幾個魔頭,替咱們兄弟報仇雪恨。」

「慢……」歐陽靖阻止道:「公孫家主,我們有言在先,公平比試,若壞了規矩,成了不守信用的小人,以後還何以立足江湖。」

公孫如是大袖一甩,不屑道:「歐陽家主此言差矣,魔教中人,多是背信棄義、好伐殺戮之人,他們唯利是圖,今天你跟他們講規矩,指不定哪一天就往你背後下刀子,所以跟他們而言,不需要守什麼江湖規矩。」

吳罡忽然狂笑道:「公孫狗賊,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就憑你們這些人,能留得住我們八散仙?」

公孫如是不屑一顧,道:「你以為我為何沒有一開始就對付你們?接受你們挑戰不過是緩兵之計。來人!」一聲暴喝,只見四周高牆、屋檐上人影晃動,齊刷刷出現一片人來。眾人凝視而去,都是清一色弓手,手執漆黑長弓,背負利箭,開弓拉弦之聲,引得眾人心裏打了個突突。

「這是……」歐陽靖頗為吃驚,沒想到公孫如是會有此一招。公孫如是笑道:「這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黑箭隊,前幾日才到,如今拿這幾個魔頭祭箭了。他們個個都是強弓,雖不及韓大俠的神弓手,但也值得一觀。」韓大鈞冷哼一聲,沒有應答,公孫如是最後這句話明顯是帶着挑釁的意思。

吳罡聳聳肩,對着秦之槐道:「臭道士,我就說吧,這些所為的正道人士,也都是下三濫。」群雄一聽,紛紛叫罵。吳罡不理,跨出一步,叫罵道:「公孫狗賊,我早就知道你為人陰險毒辣,偽君子,料到你有此一招,你以為只有我們八人在此?」

公孫如是以為對方在虛張聲勢,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早在之前蔣兄就派人調查了,只有你們八人孤軍深入,難不成你現在變出救兵來嗎?」

吳罡拍手叫道:「嘿!還真是!」公孫如是顯然不信,道:「盡說胡話。」吳罡自信滿滿道:「好,那我證明給你看。」然後對馮易煙,沒好氣道:「馮先生,請吧。」

馮易煙沒有正眼瞧他,吳罡一向嘴碎,平時暗地裏都罵自己「馮陰謀」,如今是有求於他,才勉強叫自己一聲「馮先生」,眼下公孫如是耍心眼,即是他不說,自己也會動手。只見他輕輕一揮手,在高樓處的一名黑箭隊弓手大叫一聲,從屋檐上滾落下來。

公孫如是大叫道:「誰?」群雄紛紛大駭,紛紛圍了過去,只見那跌落地上的黑箭隊弓手,胸口處赫然一支利箭,穿胸而過,一命嗚呼。那支箭能穿透輕鐵甲,箭頭呈三棱,群雄紛紛咬牙切齒,這三棱箭頭他們再熟悉不過,在蒼雲山上多少同伴死於此箭之下。

吳罡用手掏了掏耳朵,輕輕一彈,傲慢道:「這回信了吧!你的人要是敢動半步,這個人就是他的下場。」

群雄如背受敵,紛紛按住武器,刀劍輕推一寸,嚴陣以待。公孫如是大怒,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次定要拼個魚死網破,自己好見機行事。

眼看雙方都蓄勢待發,歐陽靖一聲大喝,震喝全場,道:「大家勿動!如今是公平比試,不是拼死拼活,對方上門挑戰,我們以武林規矩應戰,若再有妄動者,就是跟我歐陽靖為敵!」此話一出,場面頓時安靜。歐陽靖繼續道:「玄機道人,如今局面如此,非你我所願,你們有備而來,而我們豈會任由你們宰割,若不退去,休怪我等中原武林英雄捨命相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話音剛落,只見一隊人齊刷刷而來,人人抖擻,手執長劍,嚴陣以待,群雄不禁振奮不已,有歐陽家的人在,魔教有何畏懼。

歐陽靖露出這手,是在表決自己並非懼怕或者妥協於蒼雲教,而是出於對公平比武的堅守,畢竟是公孫如是這個小人先發難。

秦之槐淡淡道:「好!就依你歐陽家主所言。」他顯然也不懼,既然敢來,就想到如此結果。閻羅王和駱天浩對視一眼,同時撤招,以免拼到最後,兩人力竭而亡。兩人雖未分勝負,但武功之高,世間少見。

「駱歆心在蒼雲山!」閻羅王低聲細語、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

駱天浩聽罷身軀微震,如遭雷擊,多年來他一直尋找她下落,雖猜到她可能在蒼雲山上,但得知真相后,還是難免激動,朝着閻羅王拱手一禮,表示感謝,儘管二人之間仍有血仇。而閻羅王也雙手合十還禮,不知是出於何種理由,是愧疚殺了駱天浩三位師弟,還是於心不忍他多年的苦尋。

「第三局,和!」孔韞暗暗鬆口氣,剛才形勢嚴峻,若真打起來,必定是轟動武林的大事。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拿起第四個布袋,取出紙條,看了一眼道:「第四局,余秋白、苗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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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照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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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蒼雲八仙顯神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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