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蒼雲八仙顯神通(下)

第72章 蒼雲八仙顯神通(下)

苗之山是塞外胡人,身高八尺,棕色眼眸,高鼻深目,從小好鬥,十歲馴烈馬,二十歲獵虎,其勇猛果敢,使得他的名聲在塞外家喻戶曉。他接手西城成為新主人後,慢慢添了一股沉穩之氣,廣結英雄,把西城經營得有模有樣。

余秋白笑盈盈地走來,道:「苗兄,這局我們比試什麼?」

「你我都是習武之人,比的自然是武功了。」苗之山口吻清晰,乃正宗漢語,他雖是胡人,但中原文化頗有涉獵,江湖中事也是處處留心,對余秋白的「事迹」有所耳聞。

余秋白是大名鼎鼎的「狂生」魏諝徒弟,秦之槐的師弟,武功修為不亞於在場任何人。不過比他的武功,更讓人記恨他的,就是他奸**弄女子的手段,令人齒寒。自二十年前蒼雲教被破后,教眾星散四方,而他不知從那裏得了一套「男女雙修」功法,藉此提升功力,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在場的群雄皆是忿忿不平,除了殺人如麻的閻羅王,魔教八散仙中,就屬他最讓人想千刀萬剮。

「苗大俠,這局看你的了,殺了這個淫賊,他作惡多端,您定要為武林除害!」群雄紛紛叫嚷,義憤填膺,恨不得自己提刀相向,可見余秋白是多麼可惡至極。

余秋白倒是毫不在意,蒼白的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笑盈盈道:「看來我就是那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苗之山嚴陣以待,淡淡道:「我在西域聽聞過你的大名,你也算好事多磨。」

聽着帶諷刺意味的話,余秋白大笑道:「過獎,能讓遠在千里的西城城主誇讚,在下當之不愧。」臉皮如此之厚,當真少見,惹得群雄紛紛攘攘,說一堆義正言辭的話來。苗之山緩緩拔出彎刀,道:「小心了。」

兩人從未交手,苗之山決定先發制人,也可摸摸對手底細。刀隨心發,招由意走,不拘一格。這平平無奇地一刀,實則包羅萬千,讓人不敢小覷。余秋白凝眉後撤,腳下「大衍步」遊走,右手袖口寒光一點,如銀蛇出洞,殺機重重。兩人瞬間走了十招后停了下來,肅殺之氣戛然而止,此時群雄才看清,余秋白手裏拿的是一把銀扇。

扇子是天下兵器中較為偏的兵器,江湖上流傳的扇法也是屈指可數。扇子乃短兵器,招式花哨,兼備短兵器的險和長兵器的強,但要掌握起來卻十分困難,除了飛狐堡祖傳的扇法較為有名之外,就數「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扇法最為精妙。

這門武功是當年亦正亦邪的「狂生」魏諝的獨門武功。此門武功心法為上,招式為次,故而每個人所使出來招式均不一樣。或翩翩如蝶舞,或狠辣如毒蛇,大時氣勢恢宏,小時細微入致,練至深處,招式可隨心而發,不受拘束。魏諝憑此武功,名列天下宗師之列,不可不服。

余秋白少年從師,是魏諝的入室弟子之一,他博聞強記,天生好強,武功進步神速。這「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武功心法由他練去,專走輕靈狠辣路子,這些年又潛心練習,悟出一套「玉京扇」,詭異毒辣,也不負其師之名。

苗之山瞧了一眼對方手中的扇子,銀光閃閃,扇骨能拒自己的彎刀,應是金鋼打造,扇墜則是上好的蜜結迦南精雕細琢而成的雙蛇纏繞樣式,不常多見,旋即笑道:「余秋白,你這扇子有何名堂?」余秋白將扇子在指間旋轉把玩,道:「區區掌中之物,何足掛齒。」苗之山正色道:「數年前,在我西城不遠處的鎮上,曾發生過多名女子被虜劫一事,下手之人神出鬼沒,根本沒人見過,唯一知道的是,那人手拿摺扇,扇墜就是木雕的雙蛇,今見你的摺扇,跟描述的如出一轍,當年禍我西城者,可是你?」余秋白哈哈大笑,坦白道:「苗城主猜得不錯,正是在下。」

他承認得如此坦白,倒也意外,群雄紛紛罵他厚顏無恥。余秋白咂嘴贊道:「西域姑娘身材高挑,肌膚如玉,性如烈馬,風情萬種,尤其是那雙腿,滑不留手,真叫人愛不釋手。」在場所有人恨不得拿刀砍死這個無恥淫徒,就連秦之槐等人也不免眉頭緊蹙,面露難色。苗之山陰沉沉道:「好,既然你承認了,我要替那些人討回公道。」余秋白道:「公道?她們跟我一起,不知道多風流快活,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這事苗城主也要管?」苗之山冷聲道:「那為何她們個個最後都發了瘋,活得生不如死?」余秋白展開摺扇,露出意外的神情,奇道:「瘋了?怎麼可能!可能是因為沒能跟在我身邊,思念成疾吧。哈哈!」能如此厚顏無恥不要臉地胡說八道,真乃世間罕見。

苗之山雙眼殺機一閃,慍怒道:「我作為西城之主,自然有責任管轄一方治安,你敢在我眼皮底下作案,無視我西城,我於情於理,都不能輕饒了。」余秋白冷笑道:「喲,真是世家英雄,武林表率,為蒼生造福的豪傑。我余秋白今天就站在這裏,看你能把我如何?」蒼雲教千百年來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如今卻落到如此下場,余秋白心裏惱怒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人,整天喊著「為了大家」的無聊口號,恨不得撕下他們虛偽的外衣,好讓世人見識見識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好漢。

苗之山突然還刀於鞘,殺氣內斂,整個人如蓄勢猛虎。余秋白頃刻間毛孔緊閉,寒意來襲,收起笑容,將摺扇收攏,嚴陣以待。二人此刻都精氣內斂,如同滿弦之箭,氣勢讓在場的人為之顫慄。

「一招決勝負!」歐陽靖喃喃自語。二人此刻都在暗暗蓄力,窺視對手的破綻,只要誰露出一絲一毫的錯誤,那就足以致命。場面鴉雀無聲,群雄看得汗流浹背,幾乎可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喉嚨那股氣拚命壓着,生怕稍微一鬆懈,就會被二人氣勢吞噬。

凌楚瑜悄摸游移到王如萱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者差點見了起來,好在凌楚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凌大哥,你怎麼來了?」王如萱被比武所吸引,沒有察覺凌楚瑜來到自己身邊。凌楚瑜輕聲道:「我擔心等會有變,這人多混亂,怕你有事。」王如萱心頭一暖,笑道:「多謝凌大哥。」凌楚瑜報以微笑,忽然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以如今王如萱之能,修為早就在自己之上,自保不成問題,自己還自不量力欲護人周全,不禁苦笑。

「凌大哥!」王如萱忽然小聲問道:「你看他們,誰會贏?」凌楚瑜如夢初醒,猶豫了一會,獃獃說道:「不知道呢。」王如萱思忖道:「我覺得苗城主會贏。」凌楚瑜奇道:「為何?」心想王如萱從來沒見識過二人武功,卻能下定論?她俏眉微緊,歪頭思索道:「大衍步雖是精妙步伐,但對術數要求極高,余師……那個余秋白雖也不差,但比起師父,總歸差了一截。」凌楚瑜明白她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勝負在於誰更快!」王如萱點點頭。

忽然間,兩人身形晃動,竟有些模糊不清。等凌楚瑜定睛再一看,二人已經對換位置。群雄也是目瞪口呆,都紛紛揉了揉眼睛,確定二人是換了位置,嘴巴張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

「果然……」王如萱輕聲道。凌楚瑜卻十分訝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和在場的群雄一樣,都莫名其妙,只是感覺一瞬間,苗之山與余秋白互換了位置,至於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根本不知道。

「你……知道?」凌楚瑜有些難以置信。王如萱頗為意外,直言說道:「很清楚呀!苗城主贏了。」說罷之見余秋白狂噴一口血,潔白的衣服上,胸前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而苗之山巍然不動,手中彎刀掛着鮮血,正緩緩滴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場的群雄紛紛議論,凌楚瑜也是一頭霧水。王如萱奇道:「凌大哥,你剛才沒看?」凌楚瑜點點頭,又搖搖頭。王如萱淡淡道:「剛才二人同時出招。但苗城主更快,他彎刀如彗星劃過,余秋白終究慢了一步。」看着一臉茫然的凌楚瑜,王如萱心想,「凌大哥怎會如此粗心?」豈不知高手過招,外行看熱鬧,苗之山和余秋白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高手過招,轉瞬即逝,故而能看清者,武功定然不弱。凌楚瑜因為傷勢無法精進,終究是二流高手之列,難窺絕頂武學,眼光有限,自然也不明其意。

王如萱不知這些,權當他分了心,耐心解釋道:「凌大哥,你可記得他們初始位置?」凌楚瑜想了想,道:「苗城主在東南位,余秋白在正西位。」王如萱道:「東南屬火,是離位,正西屬澤,乃兌位。而剛才余秋白移動時候,卻從正西位移到西北位,凌大哥,你可知道為何?」凌楚瑜對這些東西略有涉獵,思索一會,道:「西北位是坎,坎為水,余秋白想以水克火。」王如萱點頭道:「本門的大衍步雖源於天象,而天象卻離不開易術,大衍步脫胎於星象,亦離不開五行八卦。余秋白想利用五行相剋之道,在步伐上快人一步,佔據有利,可他卻忘了一點,強能制弱。」

凌楚瑜天資卓越,一點即通,恍然道:「水能克火,可杯水卻救不了車薪,所謂的世間萬物相剋,說白了就是以強克弱。」王如萱點頭道:「余秋白實力可能稍弱,就算搶佔先機,也終究無用。」

二人說話間,一直不動的苗之山忽然轉身,提刀回削,欲將這個魔頭殺之後快。余秋白雖被他的刀氣傷了皮肉,震傷內臟,但也不是強弩之末,腳下施展「大衍步」,從正南方離位游移到巽位,堪堪躲過。

「苗城主也後繼無力!」王如萱嘆道:「雖一刀破了對手,他也消耗不少,若能及時補上一刀,余秋白是救不回來,但此時再戰,難以取他性命。」到此,凌楚瑜才明白,兩人勝負雖分,但苗之山卻奈何不了余秋白,這是事實。

歐陽靖識趣地打斷比試,眼下贏下比試為重,朗聲道:「此局苗城主勝,大夥應該沒有異議吧!」群雄雖不知方才那一刀包含多少精妙絕倫之處,但就憑余秋白胸口的一刀,就知苗之山是勝了。

「可惜!苗大俠差點就宰了那個淫賊。」雖有不甘,但能艱難得勝,也是喜事一件。

「師弟啊!」秦之槐上前將他扶住,雖對他的所作所為不齒,但既為同門,又是同袍,不免多囑咐一句,「師父曾言,人有盡,但術數無止盡,你終究是執念太深,走了彎路。」余秋白面如死灰,他窮盡半生,提升內功修為,堅信一力降十會,殊不知這世間萬物,成則不動,故而去一,使其周而復始,循環往複,「大衍步」亦是如此,做人也是一樣。

「師弟,受教了!」余秋白愧疚不已,秦之槐大感欣慰,看來有機會讓他從回正途,旋即替他止血療傷。

群雄正喜悅之中,孔韞見得一勝,旋即趁熱打鐵,拆開第五個布袋,自信滿滿高聲道:「第五局,歐陽靖對陣馮易煙。」

群雄一片激奮,歐陽靖之名,早就聲名在外,若不是二十年前東方魄擊殺百里無極,這武林盟主之位怕是要歸他了。歐陽靖越眾而出,右手微微抬,謙讓道:「馮先生,蒼雲山一戰,大家各有勝負,今天一決勝負如何?」馮易煙冷笑置之,蒼雲山之戰,看似勝負各半,實則是自己吃了暗虧,如今歐陽靖重提此事,無疑是冷嘲熱諷,藉機侮辱自己一把。

歐陽靖大度道:「馮先生,這局比什麼,我奉陪到底?」馮易煙笑道:「聽聞歐陽家主棋藝了得,在下不才,正想討教一二。」此話一出,群雄一片嘩然。眾所周知,歐陽靖棋弈乃當朝國手之列,就算是跟如今的圍棋聖手對弈,也只輸半子,馮易煙公然挑戰,豈不是自取其辱。

歐陽靖有些意外,如今自己這方只贏一局,此局對手不應該挑戰自己最得意的技藝,但不疑有他,旋即道:「來人,上棋。」

「且慢!」馮易煙抬手阻止,群雄正奇怪,卻聽他笑道:「歐陽家主,你我在戰場上博弈,是一兵一卒,運籌帷幄,蒼雲山上既然勝負未分,不如我們再來一局,以定輸贏。」

歐陽靖若有所思道:「馮先生這是要下象棋?」

「不正合時宜?」

歐陽靖怔了怔,旋即坦然自若,微笑道:「也好!在這小小棋盤中運籌帷幄,調兵遣將,豈不快哉。」馮易煙露出難得的喜悅表情,喝道:「爽快!來人,抬上來!」

話音剛落,只見四個大漢,肩負碗口粗的木棍,緩緩而來。木棍上纏着繩索,下方擔着是塊約丈長的方石。此石厚達三寸,光滑細膩,灰白相連,有眼尖的人脫口而出道:「是花崗岩!」

這一塊花崗岩愈達千斤重,這四個大漢卻步伐穩重,膂力可見一斑。四名大漢將這塊花崗岩放在院子中,擲地有聲。

眾人不明所以,歐陽靖問道:「馮先生,這是何意?」馮易煙笑道:「我此道路過渭城,見這塊岩石通體透亮,心下想,若能拿來作為棋盤與歐陽家主對弈,豈不是美事?」

歐陽靖一笑置之。

「這花崗岩堅硬無比,要如何做棋盤。」

「若用刻刀在上面畫棋盤,豈不要等到明天。」

在群雄的議論聲中,馮易煙道:「歐陽家主先選!」歐陽靖道:「你遠來是客,理當由你先選。」馮易煙思忖道:「我們來此赴宴,如當年高祖劉邦赴鴻門,我選漢。」歐陽靖欣然道:「你是高祖,我卻不是項羽,請!」

倏忽之間,兩道寒光交錯,二人揮舞著右手,在那塊花崗岩上縱橫交錯。群雄眼睛瞪得老大,僅僅一會,這光滑的岩石面上,竟是縱九橫十的棋盤。二人同時出手,亮出兵刃,各自在屬於自己的棋盤上刻好線條,橫平豎直,而且兩個陣營交界處,分毫不差。群雄紛紛讚歎二人不僅兵器鋒利,而且功力深厚。

「漢界」

「楚河」

兩人同時在棋盤中間刻字,字體圓潤飽滿,楚漢相爭,涇渭分明。

棋盤已成,以何為子呢?只見歐陽靖走到院中一顆杯口大小的松柏面前,道:「孔兄,借你松柏一用。」說罷手中浮雲劍銀光閃閃,取出中間一段,約一丈長,緊接着橫削數劍,一枚枚橢圓的棋子齊齊而成,隨後在上面依次刻上字,分別為「將」、「仕」、「象」、「馬」、「車」、「炮」、「卒」,共十六枚棋子。歐陽靖刻完棋子,抬眼看向對手,只見馮易煙面前也擺着橢圓的棋子,他定睛一看,那些棋子竟是石料。

原來正當歐陽靖削木製棋時,馮易煙瞧見院子裏的一塊大石,旋即拿起一塊來,用手中的薄如蟬翼的短刀橫劈豎切,將石料切割成方,然後如同切豆腐般再劃成小方塊。馮易煙將這些小方塊拿在掌中,手指掌心同時用力摩擦,只見白色粉末緩緩而下,不一會,一枚橢圓的棋子就這樣成了。群雄啞口無言,都沒想到號稱「鬼才」的馮易煙,以奇謀善斷著稱的八散仙,武功竟也如此厲害。不消一會,十六枚石頭棋子已然製成,在上面依次刻「帥」、「士」、「相」、「馬」、「車」、「炮」、「兵」。

「來人!」孔韞吩咐道:「取木棍來,推棋。」如此大的一個棋盤,總不能讓歐陽靖和馮易煙二人親自登台自己落子,這樣也太不像話了,需有人手拿竹竿,聽從二人指令,推動棋盤上的棋子,進退或吃子。誰知歐陽靖卻笑道:「孔大哥,不用!馮先生的棋盤,可不是這樣容易。」

「請!」二人異口同聲,雙手飛快將自己的十六枚棋子推到相應位置,井然有序,一副棋局就此而成。

「歐陽家主棋奕無雙,可不知這個象棋……」群雄有些擔憂,有人卻不贊同,道:「圍棋棋路千千萬萬,歐陽家主尚能遊刃有餘,區區圍棋,還不是輕鬆瞭然於心?」自古以圍棋為尊,圍棋縱橫各十九,共計三百六十一個點,黑白棋子是越下越多,棋路也是變化萬千,包羅萬象,非心思縝密、佈局巧思之人不可;反觀象棋,縱九橫十,共九十個點,棋子三十有二,越下越少,路數雖沒圍棋多,但棋子卻有輕有重,效用不一,走法也各有不同,增添不少趣味和難度,象棋中就有「棄車保帥」之說,可見棋子在棋盤中的重要性。

「歐陽家主,你先請!」馮易煙手微抬,客氣道:「這樣公平!」象棋雖沒有圍棋有先發制人的優勢,但搶先一步總沒有錯。

歐陽靖當仁不讓,大袖一揮,只見棋盤上捲起塵土,棋盤右邊的「炮」居然自己移動到中路位置,「當頭炮」是強攻的一種走法,可壓制中路。群雄無不佩服,這一手隔空移物的本事雖不算厲害,但能將力度拿捏得如此精確,確非普通人可比。馮易煙淺淺一笑,同樣手指一揮,跳馬而上,「屏風馬」是針對「當頭炮」的一種手段,力度也是拿捏得十分精準,這「軍師鬼才」也並非泛泛之輩。

雙方走了七八回合,你來我往,局面平和,只是各自進兵,為後面走棋佈局,旁人看了一頭霧水,平平無奇,可局中二人心裏明鏡,指揮有度,佈局有方。

二人在這方棋盤上揮斥方遒,各顯謀略。歐陽靖棋風穩健不失奇巧,得益於圍棋的大局謀略,棋子之間相互呼應,連成一片,偶爾出奇招,壓制對手進兵;反觀馮易煙,棋子相對分散,由於被壓制緣故,「車」、「馬」被迫龜縮於己方戰場,單炮越過楚河漢界,窺視對手的「馬」,伺機而動。

都說旁觀者清,但這副棋雙方態勢犬牙交錯,每一步都要極其細心,思忖再三,在旁看的群雄大感頭疼。而在棋局中的二人,不僅思緒萬千,而且走棋內力消耗相當大,群雄都不敢相信,二人這盤棋,得需要多少力氣才能維持。

二人氣定神閑,絲毫不受影響。這棋弈不僅僅比的是技藝,更是耐心。棋局雖小,格局不小,兵敗如山倒可不是隨便說說,戰機稍縱即逝,兩人棋弈已經超出這個棋盤,神遊方外,棋盤上的棋子就好比真的千軍萬馬,車炮士象,繼續著蒼雲山那場未完結之戰。

「炮八平三!」馮易煙忽然發力,右掌拍向那岩面,內力精確無比地傳到「炮」的棋子上,棋子受到內力激蕩,竟彈了起來,馮易煙大袖一揮,貫勁於內,棋子越過橫在右邊的「炮」,勢如出弓之箭,直衝對方的「馬」,那木質棋子哪裏受得了這衝擊,「嘭」地悶響,被擊得粉碎,留下一地木屑。

馮易煙的「炮」一走,雙方車車對視,歐陽靖進「車」吃「車」,內力急吐,將棋子快速推進,當碰到對手棋子時,那石制的棋子居然被歐陽靖木製棋子激得碎石飛濺,群雄無不震驚,以木毀石,可見內力之強。馮易煙可沒時間佩服,立馬下「馬」回踩,同樣吃掉馮易煙的「車」。

「馬六進八!」此時歐陽靖竟沒有踩對手的別腳馬而選擇卧槽馬,群雄一片唏噓,這一步不換子,豈不是白白損失一顆棋子。

「難道下錯了?」

「落子無悔啊!」

「妙啊!」只有少數人心領神會。歐陽靖這一跳,並沒有踩對方「馬」,而是躍進對手的腹地,迫使對手的老帥坐出,不然「馬」下底就是抽將吃「車」,雖損失一顆「馬」,但是爭取到了戰局的主動。

馮易煙無奈,「將」向上提,歐陽靖「車九進一」,欲出「車」平八抓「馬」。馮易煙也不含糊,當頭炮打掉中「卒」將軍,想讓對手提「仕」擋住「車」的路線,不讓它輕易橫渡。歐陽靖豈會不知,當頭炮向左平移一步,輕鬆化解。

馮易煙思忖半響,想來對手這個「馬」在自己陣地始終是個隱患,決心馬三退一,想以「馬」換「馬」。這步棋是歐陽靖捨棄一「馬」奪來的優勢,豈會拱手讓出?旋即跳馬抓車,迫使馮易煙的車平移一步。

歐陽靖攻勢不斷,「車」平二,欲下底將軍絕殺,馮易煙「帥」向左無奈平移,對手果然進「車」將軍,馮易煙「帥」上一步,歐陽靖退車就是抓對手中炮,馮易煙見「炮」保不住,「帥」只能退一步,但歐陽靖並沒有吃「炮」,「車」平四一將,迫使對手「帥」進中軍帳,然後回「馬」又是一將,馮易煙眼神閃爍,有些慌亂,思索半響,只得將「帥」向上一提。

「可惜!」孔韞咂嘴輕嘆,若馮易煙不是提「帥」而是退回帥位,歐陽靖便可下「車」跳「馬」,將對手的「車」吃掉,也讚歎馮易煙在如此猛烈的攻勢下,心依舊穩若磐石。

歐陽靖也是有意此舉,見對方沒上當,旋即平「車」吃掉「炮」,只隔岸直指對手中「兵」,馮易煙手指微搓,跳「馬」看「兵」,不給對手輕易吃棋。

僅僅幾個回合,棋盤上頓時金戈鐵馬,白刃相接,讓旁人目不暇接。棋盤上細末碎石遍地都是,整個棋盤模糊不清,不明所以。兩人輕揮衣袖,捲起一陣風,兩各自陣營打掃乾淨,眾人眼睛得以豁然,戰局更加清楚明朗。

「喂,臭道士,這局棋我怎麼看都是平局。」吳罡不善棋,但此番局面,既是不懂之人也清楚,要分勝負當真十分難。秦之槐對棋弈也頗有研究,只是淡淡說了句「不見得」就不再說話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

歐陽靖露出笑容,大袖忽然一揮,平車至二,秦之槐仰天長嘆,輕聲道:「大局已定。」一旁的吳罡不明所以,只見馮易煙的「車」向上提了一步,欲出「車」,而歐陽靖的馬直接跳到它的嘴邊,眾人不禁大呼,「這不是羊入虎口,送子嗎?」歐陽靖連續送馬,眾人都不知他何意。

駱天浩露出喜色,道:「歐陽兄贏了,這馬一跳走,就留給自己「車」將軍的空間。」孔韞也點頭贊同,他經商多年,頭腦活躍,走棋和經商一樣,眼光要看得長遠,回想整個棋局下來,在歐陽靖第一次決心舍馬不換棋的時候,整個局勢就已經進入他的掌握之中,馮易煙縱使天資卓越,也只能無力回天。

果然,馮易煙沒有吃掉對手的「馬」,只是右掌奮力一擊,將棋盤一角打掉。

「怎麼?輸不起毀了棋盤賴賬不成?」群雄紛紛不平,這棋還沒下完,毀了棋盤不是耍賴?只有看懂這棋局的人才知道,馮易煙知道自己輸了,藉此發泄。果然,馮易煙淡淡道:「歐陽家主,你贏了,我甘拜下風!」群雄歡呼雀躍,雖然不懂是因為怎麼贏,但身邊也有懂棋之人,聽旁人一說,恍然大悟,紛紛鼓掌叫好,這下前五局中,兩敗一平兩勝,打了一個平手。

歐陽靖長舒一口氣,由於自己佈局的失誤,先輸兩局,全靠駱天浩止住敗局,後面的連勝讓已方士氣高漲,還剩三局,只能放手一搏。

「嘿嘿!」馮易煙輸了一陣,剛才還憤憤不平,繼蒼雲山之戰後連輸兩回是他這一生從來沒遇到的,但很快便露出笑容,鬼魅的笑容,陰沉讓人發毛。

「歐陽家主,你雖贏了我,但是你可認清如今你我局勢?」馮易煙自信滿滿,彷彿一切還在掌握之中。歐陽靖何等精明,瞬間就明白過來,心裏暗叫「遭了」,對方不僅有秦之槐這個堪比自己的頂尖高手,「影子」曲影蹤還在一旁潛伏,「不笑魔」崔顏實力也是深不可測,而自己這邊,韓大鈞、吳沛山武功雖好,但二人長於兩軍對峙,剩下的公孫如是尚能一戰,最後三局和自己所料截然相反,局勢對於自己可謂驚險萬分。

「第六局,韓大鈞,曲影蹤!」歐陽靖還在飛快思索對策中,孔韞已經宣佈下一場比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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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照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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