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顧知微,你殺我

第一百零八章、顧知微,你殺我

宮人們哪裏想到,我這般一個沒腦子的囂張潑婦能做出這等舉動。

他們都給嚇傻了,尤其是太後宮中的掌事嬤嬤。

她慘白著一張臉,神色驚恐,顫聲反駁我,「大……大膽逆賊,你快放了太後娘娘,否則……」

「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掌事嬤嬤話音未落,我厲聲打斷了她,微微一用力,太后脖子上的血液更加洶湧,我生怕這一簪子下去真要了她的命,也是時時刻刻注意着手勁兒的。

可即便是注意著,那也是要流血的,也是要疼的。

太后這麼些年來,常年養尊處優,被我這般折磨,她早已痛苦不堪,她疼的渾身都在發抖,眼看着掌事嬤嬤要靠近,她趕忙喊住了對方,帶着幾分痛苦,結結巴巴道,「李嬤嬤,你們立刻去將綠影找來,再去備一輛馬車……」

說話間,她不斷的向李嬤嬤的使眼色。

呵呵,她這哪裏是想讓李嬤嬤去備馬車,她分明是想讓李嬤嬤去找皇帝和顧知微,她是在拖延時間。

不過,他們來與不要來都無所謂,我既是敢挾持她,也沒打算活着。

何況,我既然出手了,自然也能猜到會是這等情況。

眼見着李嬤嬤離開,我笑得嘲諷,輕附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太後娘娘,您最好別耍花樣,別想着讓您的侍衛,或者是誰給我一飛刀什麼的。我那一針,扎的可是您的死穴,我還沒有完全扎進去,我現在就再幫您一下。」

說着,我又將那針往她的脖子裏扎進去了幾寸。

太後身體劇烈一抖,疼的幾乎撕心裂肺,她完全顧不得形象,眼淚瞬間大顆大顆往外滾。

我緩緩收回手,輕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又道,「半柱香之內,這針要是不拔下來,您就會死,您說……您等得了嗎?」

我低低的笑着,笑得狠戾陰冷,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也會變成這般模樣,我以為我從來膽小,什麼也不敢做,我以為……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只會躲起來。

可如今,我不僅沒有躲起來,我還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也變得如此不要命。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現在,已然沒有退路了。

我簪子死死逼着她的脖子,語氣越發癲狂,「太後娘娘,我如今已然落到了這步田地,我幾乎什麼也沒有了,您要是真想死,我就陪您去死。所以啊,您要是想活命,就給我老實點兒……」

「杜嬌嬌,你做什麼?」我正掐着她,耳邊驟然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

顧……顧知微……

他是何時跑到我身後的?

「啊……」我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後背被刺入了一把刀子,一股劇烈的鈍痛,冰涼直襲我的胸口……

一瞬間,我口腔里也瀰漫了血腥。

我覺得心好痛,我身體劇烈顫抖著,緩緩回過頭,迎上的卻是顧知微冰冷的目光,他冷沉沉的看着我,語氣里夾雜着一絲狠戾,一字一句,「嬌嬌,你實在太大膽了……」

是啊……我太大膽了,也太自以為是了……

我以為他對我是有些感情的,我以為他是在意我的,我以為他曾因為我的死與太后決裂,他到底還是愛我的……

可是我錯了,我想……他從來都沒愛過我,替代品終究只是替代品……

我連脅迫都不能脅迫太后,但凡太后受到半點傷害,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

我想,他或許根本不曾與太后決裂過,曾經所謂的決裂,恐怕只是藉著我的死,趁機打入榮王內部……

所有人都看得那麼明白,都勸我不要去見他,偏偏我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我痴痴的望着他,已然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眼淚還是血液。

「呵……顧知微,你選了她,終究還是選了她。」我笑着,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暗,我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顧知微命人將我丟到亂葬崗去。

我依舊笑着,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好多人,看到我娘,看到了阿秀,看到了我那去世的祖母。

她在對我招手,她在對我笑。

她對我說,「過來,我的小嬌嬌……」

她給了一塊糖,好甜好甜的……

可是我卻吃不出半分甜味兒,我覺得好苦,帶着血腥的苦……

「顧知微……有下輩子,我絕不會愛上你,也絕不會放過你……」

隱隱之間,我聞到很濃的腐屍的味道。

然後……我的眼前便徹徹底底的一片黑暗。

……

「嬌兒……嬌兒……」我好像聽到了我娘的聲音……

我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個軍帳里,映入眼帘的是我娘擔憂的面容。

我……我沒有死嗎?這是哪裏?

我四下環顧,吃力的望着我娘,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娘,是你嗎?」

「是我,是娘。」我娘紅了眼,手輕輕撫過我的臉,連說話的聲音都在哽咽,「我可憐的嬌兒,怎會變成這樣?」

我沒有做夢?眼前的人的確是我娘?

那這裏是何處?

是軍帳里?

不對啊,我分明在皇宮裏,我分明被顧知微一刀給刺死了,無端端的我怎麼會跑到軍帳里來,而且我娘也在這裏。

我一定在做夢,我下意識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痛!

「嬌兒,你這是做什麼呢?」我娘見我掐自己,趕忙伸手攔住我,溫聲道,「嬌兒,你別害怕,如今是在軍帳內,這裏四處都是你舅父的人,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什麼?這裏是我舅父的軍帳內?

也就是說,我現在在城外,在榮王大軍里?

我是怎麼跑到這裏來的?我明明是在皇宮裏啊,哪怕……哪怕那畜生將我扔到了亂葬崗,那也不該是這裏啊。

如今兩軍交戰,顧知微就算要扔,也不能把我往敵人的地盤上扔……

我心中疑惑極了,抬眸望了我娘一眼,吃力的又問道,「娘,這是我舅父的軍帳?也就是說,我在榮王的大軍里是不是?」

「是……」我娘點點頭,又安慰了我一句,「嬌嬌,你不要好害怕,如今到了此處,安全了,沒人敢傷害你了。」

所以,我當真是在榮王的大軍里。

我蹙眉,更加疑惑了,又問我娘道,「娘,我……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是你表哥外出巡邏,將你給撿回來的……」

「撿回來的,我的表哥?」額,我想起來了,是有個表哥,乃是我姨母的兒子,如今跟在我舅父身邊做事,我見過一回,但也不太記得清他的長相。

可是也不太對啊,我分明是被丟去了亂葬崗,他是打哪兒把我撿回來的?

我深吸了口氣,盡量忍着痛,低聲問我娘,「娘啊,我表哥是在哪裏撿到我的?」

「聽你舅父說,是在軍營外面,你表哥剛一出去,就見你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裏,要不是見着你手腕上的手釧,他都沒將你認出來。」說着,我娘又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滿眼含淚道,「嬌嬌,你都不曉得,你剛給抬回來的時候,那全身上下都是血,可給娘嚇壞了。所幸啊,沒傷著要害。」

「方才軍醫已經替你瞧過了,你這身上的傷啊,看起來嚴重,其實沒怎麼傷著,皮外傷罷了。」

什麼,手釧?皮外傷?

不是,我何時戴了手釧了?顧知微送給我的手釧,我早在從國公府里走的時候,也就拿下來還給他了,無端端的,怎麼可能戴在我手腕上,還有我後背的傷,分明那一刀是致命的啊……

我咬了咬牙,吃力的抬起手,果然,顧知微送給我的手釧在我手腕上。

因我曾經用這手釧傷過好些人,所以上京里許多人都曉得這手腕上待了這樣一個可以當做暗器的手釧的,便是寧國公的世子夫人……

想必,我表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將我認了出來。

可是……這手釧是怎麼戴到我手腕上來的?

難不成……顧知微?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顧知微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我……

會不會……

我心中泛起疑惑,抬眸望了我娘一眼,朝她喊道,「娘,你搜搜看,我身上,或者我的衣物里有沒有書信?」

「啊,嬌兒你在說什麼?」許是我太過跳躍,我娘頓時一臉莫名,懵住片刻,她又回過神來,溫聲道,「昨日娘為你清理傷口的時候,將你的衣物都拿去扔了……」

「什麼?」我一詫,心中不覺有些焦灼,又吩咐我娘道,「娘,你扔哪兒了,你去找找看。」

我娘見我讓她去找我的衣物,更是莫名了,大抵是覺着我受了刺激,安慰了我幾句,跟我說那些個衣裳都穿不了了,重新給我準備了一套,那套也就不要了。

可我心裏疑惑,若是不找到答案,我是絕不會安心的,於是我便纏着我娘去給我拿過來。

我娘實在沒有辦法,就去外頭給我尋。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她拎着血淋淋的衣衫走進來。

皺着眉頭喊我道,「嬌嬌,這衣裳里娘都找過了,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這不可能啊!

倘若真顧知微把我給扔到外面的,就不可能什麼也沒有。

我緩緩起身,朝那血淋淋的衣裳看了一眼,又喊我娘道,「娘啊,你把衣裳拿過來,我自己找。」

「這……這血腥氣這樣重,你才醒過來……」我娘顯得有些不樂意,她是怕我沾染了血腥味兒。

我自己就滿身血腥味兒了,我還能怕沾染了血腥?

我看着那血衣,堅決道,「娘,你拿過來,那裏頭說不定有什麼重要物件兒的!」

我娘依舊不大願意,不過我如此堅決,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如今這滿身的傷,她怕再刺激到我的。

我吐了口氣,忍着疼痛把衣裳翻了一遍,果然什麼也沒有……

難不成……是我先前做夢了?還是說,我在自作多情,送我來的根本不是顧知微。

這不可能啊?如果不是他送我來的,如果不是他想暗示什麼,為何我的手腕上會出現他送給我的手釧,那手釧在他的手裏的……

若是顧知微放東西,他會……

我的內包,我平日裏用於裝銀針的內包,是在袖子內側的。以往我也不會這樣裝,這還是顧知微教我的。

我想了想,果斷翻開袖子,然後拆開內包上綁着的線。

這裏頭……像是有什麼東西……

是一個皮革的小包,還是縫製起來的。

我衣裳外面的都給浸濕了,唯獨這皮革的小包裏頭是半分濕潤也沒有,要說有那麼一星半點兒,也就是表層,擦一擦就乾淨了。

「這是什麼?」看到我從袖子裏掏出個小包來,我娘頓時一驚,一臉慶幸道,「你這裏頭真有重要物件兒,虧得娘沒有扔得太遠,這才能給找了回來。」

我此刻沒有心思與我娘說這些,想到顧知微對我的狠戾,又見着眼下的一切,我的心情複雜極了,更是困惑。

我擦了擦那小包,又喊我娘道,「娘,你拿剪刀來。」

「好……」我娘點點頭,立刻起身去拿剪刀,然後小心翼翼將那個皮革製成的小包給挑開。

我伸手,往裏摸了摸……

果然……有一張紙……

這紙張被疊的很小,也很薄,若不是我知道顧知微的某些習慣,根本就發現不了。

我強忍着疼痛,顫顫將那紙張展開。

映入眼帘的是幾排熟悉的筆跡。

「好好養傷,叮囑榮王,不必進攻,拖到宮中糧盡援絕。北方虎符已到手,十日後可進攻一舉拿下……」

此話何意?顧知微這是……這是在跟榮王通風報信?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拿到了虎符,可藉著虎符掌控太后的援軍?

此刻榮王他們不必動手做什麼,只須得拖,拖到太后和皇帝糧盡援絕,便衝進城裏將他們一舉拿下。

可是……可是他不是幫着太后的么?

他還擒了趙詢,他還……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不過我覺著,這封信,我是要給我舅父看的。

於是我又朝我娘喊了一句,道,「娘,你去將舅父叫過來,女兒有重要的事要與他說,去的時候盡量小心一些,莫要走漏了消息,這軍營里未必不會有敵軍的眼線。」

我娘先前是覺得我病糊塗了,不願意聽我的,但是此刻,見我拿了這麼一封信出來,她便曉得我是清醒的,曉得我當真是有要緊的事與我舅父說。

於是立刻就出了營帳,沒有一會兒,她便走了進來,緊跟其後的還有我舅父。

見着我,他大步的走過來,滿臉擔心道,「嬌嬌,可好些了?你……你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南平王不是派了個武婢保護你么?」

「我……我進宮了。」我苦笑,言語里卻不覺風輕雲淡,淡然回應,「挾持太后,挨了一刀子……

「什麼!」我舅父一震,臉色巨變,「你……你的膽子怎麼這樣大?你一個女兒家,摻和這些做什麼?」

「女兒家也是人啊,南平王救了我,我想挾持了太后救他,豈料人沒有救出來,我自己反倒挨了一刀。」我笑着,又取出書信,緩緩遞給他,「舅父,這是我從我衣裳內包里拿出來的,看字跡和放的地方,應當是我丈夫給的。」

聞言,我舅父眉頭深鎖,納悶兒的接了過去。

定睛看了片刻,他似想到了什麼一般,驟然看向我道,「嬌嬌,你這傷是誰弄的?是不是你那個夫君?」

這些個老狐狸,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奸……

我不過才說了這麼一句,僅憑着一封信,我舅父看出來了。

他既然都看得明白了,我也懶得再去胡扯。

我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道,「是了,昨日我挾持了太后,他為着表忠心,從審身後捅了我一刀子,那時候,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如今一覺醒來,卻發現我在你們的營帳里。」

「我娘說,是我表哥在門口發現我的,發現我的時候,我手腕上還待着個手釧,那手釧乃是我夫君送給我的。不過我離開國公府之後,也就還給他了。如今又落到了我手腕上,想必是他給戴上去的,為的就是讓人認出我來。」

我都這樣說話,我舅父自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過,他大約是被顧知微給『坑』了一回,現在有些不信任顧知微了,他眉頭深鎖,搖搖頭道,「外甥女,你的意思,舅父明白,可這未必不會是他的奸計。」

「你別怪舅父說話難聽,那外頭都是怎麼說你丈夫與太后的,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正因為如此,我也對顧知微不信任。

可哪怕是不信任,有一點我也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今的情況看來,拖的確是最好的法子。

如今宮裏幾乎是糧絕了,城裏和宮裏的糧食好些都讓我舅父他們給搶走了,一旦沒了糧食,太后一行人便沒有力氣打仗,這個時候,我舅父他們進攻便是最佳時機。

而太后他們的援軍被顧知微給支走了,他們就毫無還手之力,與此同時,這一仗大獲全勝,也會減少了百姓傷亡。

顧知微曾說,他不願意叛變,最大的緣故便是因着戰爭會死去很多百姓。

抬眸望着我舅父,我想了想,說道,「舅父,眼下的情況,也唯一先拖着。我……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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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多嬌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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