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貓捉老鼠
傅錦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臉上更無血色。
「她一時興起就能這樣折辱我,往日裏世子爺總說郡主囂張跋扈,這會兒我算是知道了,世子爺為什麼這麼厭惡她。」
秋夏見自家姑娘越說越沒譜,心中更是一陣膽顫。
世子爺這幾日都未往寺院來,她看得出,姑娘心裏有些慌亂了。她這當奴婢的,更是膽戰心驚的。
「姑娘,奴婢知道您氣性大。可明個兒您萬萬不敢在郡主面前失了儀態,這自打來了京城,姑娘忍辱負重,不就是為了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姑娘若因此失了穩妥,之前的謀划,可算是白費了。」
傅錦雖然心裏還是不甘心,可也知道,秋夏是替她着想。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傅錦可以說是徹夜未眠,瞧著外頭天剛剛亮,她便叫了秋夏,替她梳妝打扮。
畢竟是懷了身孕,雖如今還不怎麼顯懷,可李氏又如何能放心,昨個兒杜嬤嬤來寺廟時候,就留了個丫鬟侍奉傅錦。
這會兒,見丫鬟拿着束腰過來,傅錦臉色一白,心中屈、辱極了。
那丫鬟是李氏身邊的貼身丫鬟,見她這神色,冷冷道:「表姑娘,這是大太太的意思,怎麼,表姑娘難道還想不從?」
區區一個賤婢,竟也敢對自己這麼說話,傅錦心中頓時更羞惱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動怒,就見秋夏緩步上前勸着她道:「姑娘,今個兒這樣的日子,謹慎些到底是沒錯的。」
傅錦強撐著才沒落下淚來。
知道她不可能真的違背大太太的意思,那丫鬟心底暗暗冷哼一聲,就幫她穿起束腰來。
為了這小賤人,大太太這些日子都沒睡好。這丫鬟心頭心中更是替自家主子委屈。一個寄居府邸的表姑娘,不知感恩倒也罷了,還敢偷偷勾搭世子爺,還有了孽種。
如此想着,她手中更是丁點兒憐惜都沒有,狠狠拉緊束腰。
傅錦一個沒忍住輕呼一聲,那丫鬟卻陰陽怪氣道:「表姑娘還真是嬌貴,奴婢難不成還敢傷了您肚子裏的孩子不成?您這就喊痛了,這若傳出去,還以為大太太故意折辱您呢。」
這番話說下來,傅錦縱然心裏雖恨不得殺了這小賤人,也不敢反駁一句。
她到底是大太太派來的,她若為了這事兒去鬧騰,那便是在暗示大太太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利了。
這事兒,別說沒有證據,即便有證據,傅錦也沒那個膽子和大太太對峙。
世子爺肯為了她跪求大太太解除謝家和陳家的聯姻,可絕對不可能因為她一面之言,就懷疑大太太想害她肚子裏的孩子。
一個不好,非但不能獲了世子爺的憐惜,反倒是有挑撥他們母子之嫌。
賤婢,你且等著,等我成了世子夫人那一日,看我不讓人把你杖斃。
傅錦強忍着心中的不快,心中暗暗發誓道。
等丫鬟侍奉着她穿好衣裳,傅錦生生出了一身虛汗,她臉色蒼白,指尖顫抖,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沒忍住落了下來。
秋夏也有些替自家姑娘委屈,可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也都是姑娘自個兒選的,說到底,也怨不得別人。
大太太已經算是寬容之人了,否則,如何肯留下姑娘肚子裏的孩子。
此時的謝元姝,才剛陪母親用完早膳。
知道傅家姑娘要入府給小姑姑彈琴,謝雲萱總覺得事情有些詭異,可也不好多問。
既有這樣的樂子,謝元姝自然覺得是獨樂不如眾樂,便邀了謝雲萱和謝雲菀來。
看郡主還肯給女兒這體面,紀氏差點兒沒落下淚來,覺得郡主寬厚。
謝雲菀見紀氏眼眶紅紅的樣子,臉上頓時訕訕的。謝元姝請她前去,本就不安好心,她無非就是想讓她看看,她能隨意給傅家姑娘沒臉,她也一樣能隨意折辱她。
可這點,母親竟然都瞧不出來,反倒感念她的寬容。
想到母親竟然如此愚鈍,謝雲菀氣的差點跳腳。
眾人隨着謝元姝往鳳昭院去,落座之後,早有丫鬟奉了茶上前。
閑聊幾句之後,便有丫鬟進來回稟:「郡主,傅家姑娘到了。」
謝元姝懶懶的靠在貴妃椅上,聞言,輕抿一口茶,漫不經心道:「讓她進來吧。」
很快,傅錦就被人引了進來。
只見她一身玉蘭色描金蓮花紋褙子,同色月華裙,柳葉眉,懷抱琵琶,緩步走了進來。
見謝元姝慵懶的躺在貴妃椅上,身邊的小案桌上還放着剛沏好的茶,傅錦心中便不由一陣酸澀。
秋夏讓她莫要多心,說郡主只是孩子心性,可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嗎?
自她踏進這院子,郡主連聲招呼都沒有,只懶懶的坐在那裏,一副上位者的倨傲。
這根本就是把她當做宮裏的樂女了。
可心底就是再委屈,她身份卑微,見着郡主,自然是得行禮的。
傅錦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恭敬的福了一福,也不知是她自己多心了,還是真的如此,她只感覺郡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半晌,才叫她起來。
知道她心中不忿,謝元姝故意笑着道:「今個兒請傅姑娘過來,倒是有些唐突了。只是,一直聽聞傅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之前一直都未有機會聽一聽,還望姑娘莫要介意。」
話雖這麼說,可她言語間哪有半分的歉意,也不過是上位者的居高自傲罷了。
傅錦自然不敢流露出絲毫的不滿,強撐著嘴角的笑意回道:「能在郡主面前獻醜,是我的福氣,我哪裏敢有別的心思。」
說罷,緩緩坐下,笑着問道:「不知郡主今個兒想聽哪一曲?」
謝元姝微微頓了頓,看了一旁的謝雲菀一眼,故意道:「菀丫頭許久也未湊這樣的熱鬧了,不如,頭曲就由你來點吧。」
話音剛落,傅錦差點兒沒暈過去。
這便是宮裏的樂女,也不至於被人這樣作踐,她根本就是連宮裏的樂女都不如,而是成了勾欄里賣藝的女子。
謝雲菀雖心中有些詫異,覺得今個兒謝元姝似乎在故意為難傅錦,她難道是知道什麼了?可再一想,她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謝元姝只是習慣這樣囂張跋扈罷了,她得祖母,爹爹,還有幾位叔叔嬌寵,又是郡主之尊,連皇上都偏寵她,在她眼中,隨意讓傅錦彈個小曲兒,豈不就是隨手一件事。
她慣是這樣的跋扈,對傅錦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這個,她心中一陣煩躁。可下一瞬,她卻壞心眼的開口道:「小姑姑,不如讓傅姑娘來一曲訴衷腸吧。」
這訴衷腸近年在坊間很有名,說的是一個世家公子原有自幼的婚約,卻偏偏愛上了一個南邊逃難而來,不得已淪落風塵的女子,為了能在一起,世家公子跪求家裏成全,可家裏哪會同意,撂了話說他若再不知輕重,就逐他出族譜。這公子也是個痴情的,決定捨棄一切和那風塵女子私奔,沒想到,月圓之夜,兩人上了馬車,卻遭遇流、匪,雙雙而亡。
謝雲萱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大姐姐,你怎麼點了這麼一出。那女子也太恬不知恥了,明知道自己身份卑賤,還敢勾搭那世家公子。明面兒上說是什麼一往情深,實際上,說不準早早就算計想賴上這世家公子,攀了高枝兒呢。」
謝雲萱這話聽得傅錦差點兒沒吐出血來。
她倒也不疑心謝雲菀會點這麼一曲,是察覺出了什麼端倪。實在是這曲子近年太有名了。可惜難登大雅之堂,可也因此這樣,閨閣中的貴女們暗中早有耳聞。
這會兒,她耳邊一直縈繞着謝雲萱那恬不知恥,身份卑賤八個字。她知道謝二姑娘是無意的,可心裏卻更是酸澀不已。
謝元姝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冷哼一聲。
她方才其實是故意讓謝雲菀點的,而依着她對謝雲菀的了解,她免不了會點這一曲,故意埋汰自己。
她定是想不到,自己其實一直都在看戲,這貓捉老鼠的遊戲,誰是那隻老鼠,還不一定呢。
等聽完了曲,謝元姝似笑非笑的看了傅錦一眼,稱讚道:「傅姑娘確實彈的情真意切,這不知道的,還以為……」
說着,她頓了頓,有些歉意道:「瞧我,在說什麼呢,傅姑娘自從住在定國公府,連定國公府老夫人都經常誇你守禮,知規矩。」
傅錦面上閃過一絲難堪,郡主方才一時失言,卻差點兒沒把她嚇暈過去,身上更是一身冷汗。
她這才剛平復下來,熟料,謝元姝的下一句話更是嚇得她差點兒沒把手中的琵琶摔在地上。
「我怎麼瞧著傅姑娘這些日子竟有些胖了。」謝元姝滿眼的調笑,對着眾人道。
傅錦猛的身子一僵,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許是這幾日有些貪吃呢。」
謝元姝卻仍然不放過她,「傅姑娘還真是會說笑,這京城誰不知傅姑娘為了定國公府二太太往靜慈寺去祈福,這寺廟都是齋菜,姑娘怎麼會貪吃呢?」
什麼叫做越說越錯,傅錦急的想要解釋,可眾人看她的目光卻多了些不屑。
這哪家姑娘往寺廟祈福不是著素衣,青燈常伴。幾日下來,瘦了一圈都是有的。可這傅錦,竟然說自己有些貪吃,這得鬧了多大的笑話啊。
可見,往日的孝順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