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八章 終是圓滿(四)

第兩百零八章 終是圓滿(四)

鳳翊梧隨着寂夜來到了彼岸殿的長廊下,青鈴低垂,不時發出幾絲悅耳的聲響。

燈火下,寂夜的邪魅容顏像是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美及,艷及。

陰風拂來,他寬大的衣袍在風中簌簌作響,像是秋後樹葉落地的聲音。

「尊上……」鳳翊梧垂下眼瞼,放蕩不羈的面容之上比之平日多了幾分嚴肅。

「說罷,什麼事。」寂夜負手而立,頎長的身影在燈火的映照下被無限拉長,潑墨長發僅用一根紫色繞金絲帶束起,在風中翩翩起舞,如玉容顏美如神魔,誘人沉淪。

「我……」鳳翊梧咽了咽口水,問道:「尊上這些年來可還安好。」

「本尊無礙,」魅惑的嗓音中夾雜着幾分清冷,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他不由問道:「妖魔二界這些年如何。」

「回尊上。」鳳翊梧作揖道:「自從您被封印之後,妖魔二界的那些老臣時有不安分之人,但有象著着您身份的令符在手,他們都不敢拿我和穆錦怎麼樣,大都還是暗着來。」

「嗯,後來呢!」寂夜又問道。

「後來……」鳳翊梧看了看彼岸殿的方向道:「聖尊她破出封印歸來之後,便來了我們魔界,我便將你臨走之時說的話說予她聽,她一開始只是想在魔界住上幾日……」

「那後來呢!」寂夜問道。

「後來……」鳳翊梧臉紅的撓了撓後腦勺,道:「她在魔界住下的當日,我便通稟了妖魔二界的老臣,讓他們前來拜見聖尊。」

「結果呢!」寂夜的話很少,從始至終都只是淡淡的聽着。

「嗯……」想了想,捋清了思緒,鳳翊梧才答道:「花主出了封印之後修為大漲,您也是知道的,其實當時我與穆錦都認為她定是奈何不了那些老臣,結果,卻沒想到,聖尊將他們治的服服帖帖,半點議論都不敢有。」

說着,鳳翊梧忙眉飛色舞的將當日所發生之事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末了,他還誇道:「其實,我從未想過聖尊的變化會如此之大。」

遙想當年,他與她在紫夜小苑的那段時日,那時的奼紫還不過是一個修為術法低微的小丫頭。

「所以,三界聯盟,你們便尊她為聖尊。」寂夜聽得鳳翊梧所說,嘴角不由揚起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笑。

「是啊……若不是臨危受命,她覺得有愧於你,想必她定是不會接受這個身份的。」鳳翊梧長嘆一聲,感嘆道:「尊上,她這些年的變化太大,您若有時間還是多陪陪她吧。」

「我知道,」寂夜抬眸遙看長廊下那一地散發着星光的暗幽蘭,道:「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好。」

場面突變靜寂,鳳翊梧默了默,才道:「或許與好無關,她只是因為太苦,所以才逼着自己改變。」

「嗯,沒事的話就先退下罷,明日你帶着他們回魔界。」寂夜吩咐道。

「那尊上你……」鳳翊梧斷斷續續道。

「我想留在冥界多陪陪她。」寂夜眸中的光亮暗了暗,半晌才道:「有我陪着,總比她一個人獨自忍受這些痛苦要好。」

況且,她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想在錯過,哪怕接下來是要陪着她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怕。

「是。」鳳翊梧不舍的看了寂夜一眼,終是選擇了閉嘴,默默退下。

鳳翊梧一走,整座長廊便顯得空寂起來,寂夜轉過身,看了看那廊下低垂著的青鈴,嘴角不禁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第二日。

沉寂了許久的冥界終於熱鬧了一回,為了慶祝三界互結友好之邦,寂夜歸來之事,才不過剛聞得人間公雞的報曉聲。

十城城主便以煉辭為首,大張旗鼓的辦起了慶功宴,雖然沒有說明慶的是哪門子功,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弼穹從神界回來的時候,整個冥界已開始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就連往日繁榮昌盛的奈何橋今日也放了個大長假,允轉即將入輪迴的鬼魂來參加酒宴。

「寂夜……冥王哥哥……」鑼鼓喧天的歡笑聲從冥王殿的方向隱隱傳了過來,還在熟睡中的奼紫卻是眉頭緊皺,大叫着墨離與寂夜的名字從夢魘中驚醒。

「怎麼了……」魅惑中帶着點清潤的溫和聲在耳畔響起。

奼紫大汗淋漓,聞着動向看向了聲音的來源之地。

「寂夜,你沒事。」

還不等寂夜問清緣由,奼紫到底做了一個什麼夢,便覺眼前一花,懷中一暖,奼紫已撲入了他的懷中。

「這是真的,這不是夢。」奼紫自言自語地捏了捏寂夜的胳膊,又拽了拽他的衣襟,彷彿現在所發生的事都不過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太好了,寂夜……你沒事。」抬袖隨意抹了抹臉上的熱汗,奼紫下意識地抬頭,立刻便撞入了一雙柔情似水的眸中。

「你沒有做夢。」寂夜勾了勾唇角,抬袖為她擦拭著額間的汗水道:「做了什麼夢,怎的這般害怕……」

「我……」奼紫委屈地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我夢見你與冥王哥哥都不要我了。」

所以,醒來后的她才會悲痛欲絕。

「傻丫頭,」寂夜溫寵的揉了揉奼紫的腦袋,笑道:「你想多了,我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

連愛都來不及,又怎會輕易將她丟下。

「……」奼紫努了努嘴,哽咽道:「可是我怕。」

每次一睡着,她夢到的,大都是墨離在人間死的時候的慘狀。

「放心吧,沒事了。」寂夜又細心的安慰了兩句,這才回歸正題道:「外面很熱鬧,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什麼啊。」奼紫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拽住寂夜的袖袍,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寂夜神秘一笑,小聲道。

「哦。」

在寂夜的監督下,奼紫不情不願地起身,直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才在寂夜滿意的眼神中選擇妥協。

推開殿門出去,彼岸殿的長廊下,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新一輪的蓮花燈。

廊檐下,威風拂來,青鈴作響,發出的清脆聲響竟是比之之前還要悅耳。

奼紫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着寂夜道:「寂夜,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在她的記憶中,除了墨離,好似已經沒有人會因為她的洗好而費盡心思了。

「喜歡嗎?」似早已猜到了奼紫見此過後的表情,寂夜不由張開雙臂,等待着她的投懷送抱。

「嗯嗯,喜歡。」奼紫欣喜地點了點頭,卻是出乎寂夜預料的沒有投懷送抱,反倒是奔向了廊下那隨風搖曳的花燈。

廊檐下,青鈴清脆悅耳,低低作響,重重花燈穿破黑夜悄然亮起,似為廊下那滿地盛開的暗幽蘭作引路人。

走近了,奼紫才發現,那花燈之上竟還用筆寫了字。

她唇角微勾,回過頭去看向寂夜,笑得天真明媚。

素手微伸,廊下高高掛起的花燈隨着她施術的動作而飄落下來。

「看……」她提着燈籠轉過身去,朝着寂夜得意的晃了晃,道:「上面寫的什麼啊……」

嘟嘟啷啷的又轉過身,背對寂夜,拿着花燈湊近一看,她才終於看清上面寫的是什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輕輕念出花燈上寂夜所題的字,她的臉上不由分說的便爬山了一抹粉紅。

若不細看,倒也不好發覺。

她微低下頭,施術將花燈又送回了原處,順便又取下一盞,拿在手中僵硬的轉了轉,伸手戳了戳還在燃著的燈火,不知是該看還是不好看。

身後的視線像是一團烈火,一分不少的落在她的後背之上,哪怕是隔着一段距離,她也能猜到那熾熱眼神的主人此刻是什麼表情。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

奼紫故作不適的清了清嗓子,臉不由被這句話羞的更紅了,她偷偷側過頭看了身後唇角含笑的寂夜一眼,卻又很快的收回了視線。

他這是在向自己聊表心意嗎?

奼紫的動作慢了些許,本想就此揭過此事,但又礙於面子,只好又取了一盞下來,不知為何,花燈提在手中,讓她感覺莫名沉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八個大字清晰的落入眼帘。

嘴唇動了動,這一次她沒有再念出聲來,而是不動聲色的將那花燈送回了原位。

陰風襲來,森然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全身。她不由打了個寒顫,背對着寂夜,略顯落寞道:「寂夜,你這是……」

其中緣由,她其實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但是她不想知道,也不想明白,更不想與寂夜在此時把話意挑明。

「阿紫這般聰明,應該是早看出來了我的心意吧。」寂夜不慌不忙的走上前來,扶正奼紫的身子道:「阿紫,這場情愛我等了三萬年,既是當初選擇成全你,我也沒想過要求些什麼,可如今,你尚孑然一身,能否給我一次機會。」

只要她願意,這一次,即便是死,他也不會再放手。

「寂夜……你。」奼紫心中五味雜陳,默了半晌,也沒有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昨日才剛從玉山之巔回來,有很多事她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便收到寂夜如此光明正大的表明心跡,這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場折磨。

饒是她平常的性子大大咧咧習慣了,此刻也羞於見人。

「你……這是……不願意嗎?」迫使奼紫的雙眸與自己的眸光對視,寂夜略帶失落的問道。

「寂夜……我……」朱唇輕啟,幾次開合,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奼紫在寂夜的手中掙扎片刻,半晌才道:「你該知道的,我無心於情意。」

她的心,早在三萬年前就被剜的乾乾淨淨,何來情意可言,況且她如今的心中只有恨,又如何談情。

「無心於情嗎?」寂夜鬆開奼紫,連連後退兩步道:「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兩全嗎?」

「兩全?」奼紫聞言苦笑道:「寂夜,你以為我還是當初的奼紫,你也還是當初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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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淚:雙世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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