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曉青 無處可去（二）

周六，麥可一個人去機場接了老爹老娘回家。王曉青本來也要一起去的，章麥可知道她為了收拾給老爹老娘住的房間，已經很累了。她的月經依然沒有停，精神還是不好。

王曉青想了想，也就沒有逞這個強，沒有跟着去機場。誰知道老爹老娘看到只有章麥可一個人來，就不高興了。老爹上來就問：「你媳婦呢？」麥可看老爹臉色，知道他不是很高興：「曉青在家裏給你們收拾房間呢，我們平時忙，也只有今天才有空弄房間。」聽聞此言，老爹臉色才和緩下來。

老爹老娘帶來的土特產多，儘管麥可之前已經一再告訴他們要少帶點東西。他們帶了米、干辣椒甚至還有老臘肉。除了章麥可愛吃的東西外，麥可媽媽甚至還殺了家裏的好幾隻雞，因為她媽媽相信王曉青需要補一補。在村裏小店的冰櫃凍得硬硬的；又有人教他們用空的可樂瓶子加上水凍在冰櫃里，上飛機之前將凍雞和凍可樂瓶放在一起就可以保證雞不會被高溫熱壞。但是，到了機場，出了麻煩。因為安檢人員告訴他們如果不用機場的紙盒子打包，就不給他們將雞帶上飛機。麥可老爹很不高興地多出了100多元打包費。

打了輛車回家。上車之前，章麥可給王曉青打了個電話。到了家，發現王曉青已經按照他們老家的規矩為老爹老娘泡好了茶，拿出了拖鞋。但是麥可的老爹老娘似乎並不領情，他們老兩口也不喝茶，也不換鞋，麥可的老爹先跑到院子裏呆了一會，進門就問麥可：這麼大的院子怎麼也不種點菜呢？

章麥可就答了一句：「曉青喜歡種花和果樹呀。」老爹不吭聲了。

接下來一陣忙碌之後，四個人準備出門吃飯，事前已經和麥熟講好了在哪裏吃飯，麥熟已經帶着他女朋友在飯店那裏等著了。點菜的時候，麥可老爹又說：「不要花太多錢，看着點哈！」麥可唯唯應聲。

王曉青和章麥可在一起吃飯，從來都是想吃什麼就點什麼，現在看這架勢，還是學乖點，啥都不要說才好。果然，在老爹老媽和弟弟面前，章麥可似乎也忘了老婆的存在，他們父子三人在一起定了菜單，餘下的三個女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在麥熟的女朋友是他們老鄉，停了一會兒，她開始和麥可老媽用家鄉話在那裏聊起來。

說來同桌六個人，只有王曉青不懂他們老家的方言，所以這頓飯王曉青幾乎沒有說話，因為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也不知道他們五個人在那裏熱烈地討論什麼。章麥可一開始也在那裏用家鄉話聊得很開心，聊著聊著，發現從來都是飯桌主角的老婆不說話，聰明如他當然明白這是方言的問題，於是他開始為老婆當起翻譯來。

王曉青慢慢加入到談話中來，了解到原來麥可老媽在擔心老大兩口子要上班，孩子外婆搞不定她，於是一家人都一齊安慰麥可老媽，不要瞎操心。

又談到家裏很多青壯年都出去了，爸爸承包了那麼多水田，到了插秧季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麥可兩兄弟就在那裏幫老爹算帳：種子、化肥以及請人栽秧割稻，再加上稅收，種稻子基本上只夠保本，還不如就讓田荒在那裏算了。麥可弟弟甚至主張讓老爹老媽直接住在深城，老爹去找個工作比如當個門衛之類的，老媽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回家了。

王曉青在飯桌上不動聲色，聽到麥熟的主意，禁不住看了這小夥子一眼：你對你老爹老媽倒是挺好，請問他們到深城了以後是不是要和你長住呢？

當然，在這種場合下，王曉青的問話自然問不出來，她裝作聽不懂一直專註吃菜，臉上毫無表情。

吃完飯之後，大堂經理來給麥可送找回來的零錢，大概有三四元錢，麥可拿了收銀條，卻沒有拿零錢。大堂經理微微一笑表示謝謝，正準備走人。誰知道麥可老爹不幹了，他直接用土話訓斥兒子：「你怎麼不要找的錢？」

麥可停在那兒，不知如何應對。老爹見兒子沒有行動，剛好大堂經理還拿着結菜單站在他和麥可之前，老爹直接就伸手把錢拿了。

王曉青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不吭聲。滿桌人一起都不吭聲，麥可的媽媽似乎對他爸爸也沒有任何的約束力。

好在大堂經理是個機靈人，她一看氣氛不對，立即說：「對對對，不要忘了拿零錢啊。」

王曉青給了她一個微笑：「那我們就早點回家吧，今天爸爸媽媽跑了一天也該累了。謝謝你哈！」

就這樣，王曉青開啟了和麥可爸媽一起同住的日子。周一到周五還好，王曉青反正早出晚歸，有時還是要加班加到很晚才回來。她覺得家裏沒有自由了，所幸等到她到家裏麥可爸媽都已經睡了，難過的是周末。

只有他們倆的周末時，他們通常會睡個超級大懶覺，再去找一個茶樓去喝早茶。需要的話，就去超市逛一逛，不需要的話兩個人就呆在家裏。麥可買了個任天堂的PS（PLAYSTATION），連上電視在家裏打遊戲開心得很。至於王曉青，在院子裏弄弄花草，整理整理家務，收拾一下衣服，再追下韓劇，日子很好打發。

等到麥可老爹老媽住進來之後，本來就不大的空間突然擠進了兩個人，王曉青嚴重不適應。

更關鍵的是，麥可老爹不肯閉嘴。周日，是王曉青讓鐘點工上門打掃衛生的日子。等到鐘點工走了，麥可老爹直接用憋腳的普通話對王曉青說：「你不用請鐘點工了。把錢給我和你媽，我們來做好了。」王曉青瞠目結舌，不知道如何應對。

但麥可當時也在場，就直接用土話對他老爹說了幾句，王曉青也聽不懂麥可說了什麼。這事就不了了之。

誰知道鐘點工的事情還沒有過去一天，到了周一晚上，章麥可鄭重地來找王曉青談話了，原來是他老爹要拔掉她種子院子裏的花草，王曉青一聽就火了：「他憑什麼要拔掉我種的花草？」

誰知道向來對她忍讓的章麥可也不幹了：「我老爹在家向來說一不二，他說要把家裏的牆拆掉也沒有人敢吭聲！」

王曉青氣急反笑：「他折他自己的房子，我當然也沒有意見。但你別忘了，這房子他可是一分錢也沒有出。再說，當時我們裝修說好的，房間裏面你說了算，院子我說了算的。憑什麼來把我的花草拔掉？」

兩個人這房子是領了結婚證之後買的，考慮到王曉青將來可能有資格買福利房，兩個人就將房產證的名字寫上了章麥可一個人的名字。無論章麥可覺得王曉青如何不講理，但這房子老爹沒有出一分錢卻是事實。章麥可被老婆的氣勢給壓倒了。

王曉青不知道麥可如何說服他老爹的，她其實在心裏已經作好準備沒準自己哪天回家就會看到滿地的花草，然後院子變成了一壟壟菜地。但是，不管怎麼說，老爹總算沒有對她的花草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種菜沒有成功，老爹開始閉嘴，不再對兒子和媳婦家裏的事情指手劃腳，現在上場的是麥可老媽。麥可媽媽一輩子都為別人做衣服，自己卻一直省吃儉用。她剛來時，王曉青還特意帶她去商場買了好幾件衣服，她當時一直嫌貴，王曉青還是作主買了下來。

王曉青看到麥可媽媽什麼首飾都沒有，又特意為她買了個金戒指。她戴上戒指時對王曉青說：「將來我死了，這戒指還是你的。」這話一出，弄得王曉青都不知道該如何答對，感覺自己好像在騙老太太的感情，其實那時麥可的媽媽並不老，也就才五十多歲而已，但感覺上她已經完全老了，完全放棄了對美的追求。

麥可的媽媽儉省到什麼地步呢？她在家裏洗菜，都是到河邊去洗，一分錢是不要的。但是兒子家裏自來水是要付錢的，她就先用淘米水洗菜，然後再將這洗完菜的淘米水再用一個小盆一盆一盆端出去澆花。自從她來了以後，王曉青的花們長得倒是比以前好許多。深城天氣熱，許多花都是需要每天澆水，王曉青有時加班回來有時連澡都不洗，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哪裏還有精神給花澆水。

花是好多了，但每次麥可媽媽為了端水澆花，弄得地板上都是水，王曉青提醒過她，告訴她院子裏也有自來水龍頭，直接澆就行了。地板上弄多了水，也不好。

麥可媽媽不像爸爸那樣多話同，到處評價，但她認準的事就會堅持做到底。她對兒媳的話完全沒有反應，無論家裏有人還是沒人，她都會堅持拿着一個小盆用洗菜水去澆花。至於其它，她不會想那麼多。

為了節水，她還拿着一個桶在衛生間接水，因為水龍頭開得小小的，水表好像就不會轉，用接來的水拿來沖馬桶，就非常節約。結果水是節約了，但是因為用外面的水來沖馬桶，有時馬桶沖不幹凈，衛生間里隱隱約約飄浮着一股臭味。王曉青和麥可媽媽說了好幾次，沖馬桶的水錢我和你兒子還是付得起的，用完馬桶就用自來水充吧，要不然一股味道，家裏本來就小，會讓整個房子很不舒服的。

說老實話，因為是麥可媽媽，王曉青才耐心地在那裏說了又說。照她的火爆脾氣，如果是自己老媽，她早就要開始大叫起來。但恰恰因為是婆婆，而且人家又不是亂花錢，你憑什麼大喊大叫呢？所以在衛生間若有若無的臭氣中，王曉青耐心地和她媽媽解釋了好幾遍。但下一次，王曉青發現衛生間里還是擺滿了水桶。

因為不準老爹種菜，老爹也果然沒有種成菜，所以對於麥可媽媽的舉動，王曉青正面說了幾次之後，發現麥可媽媽我行我素，她就忍了下來沒有找麥子說媽媽這件事。

如果只有這些事，王曉青可能對麥可爸媽還沒有那麼多的意見。但這老兩口到了兒子家之後，發現兒子簡直在受媳婦的氣。比如一家人都在吃飯，王曉青發現少了醋之類的，就會很自然地對麥可說「你去拿瓶醋來」。老兩口中一定有個人會站起來替他兒子干這活。

如果王曉青和他媽媽做飯，吃完飯，王曉青對章麥可說：「輪到你洗碗了，我要追劇去了。」那老兩口簡直要拿白眼來看自己兒媳婦：「我兒子怎麼能幹洗碗的活呢？」逢到這時，老頭就會對老太說：「你去洗。」

王曉青一開始還陪着老太太洗碗，後來就火了，她私下裏問麥可，憑什麼你老爹認為你就不能洗碗，我就活該洗碗拖地幹活？

章麥可就得意地笑了：「你知道在我們那兒，男人是不幹屋內活的，家務活都是女人乾的。」

王曉青頗不服氣：「憑啥女人就要幹家務活？他們也和男人一樣下地，為什麼也要家外也要干，家裏也要干？就像現在一樣，你也掙錢，我也掙錢，為什麼我回來就要做家務，你回來只要打遊戲就行了？你爸媽真是把你給慣壞了。」

章麥可知道如何安撫王曉青，他一把攬過王曉青：「反正他們在這裏也呆不了幾天，你就給我點面子多干點，讓他們心裏平衡點。等他們走了，我就包攬全部家務。」

王曉青這才開始微笑，兩個人小心謹慎地床上滾了幾下，注意不弄出聲音，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