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夜兩重天(一)

第八章 隔夜兩重天(一)

()未及晌午,就有正式的旨意傳下來,蘭嬪晉為貴嬪,居瑞祥宮主位,並一眾賞賜。

後宮眾人沒想到封賞會來得這麼快,我也沒想到,除去司禮監擬旨通宣的時間,儼然景熠是一大早就下了旨,把他答應我的事履行在最佳的時間。

於是人人皆明白我不是隨便說說,我能做的也不僅是端起架子冠冕堂皇幾句,儘管後面一連幾日景熠都沒有再朝我這裏來,後宮里也沒有誰特別主動的湊到我面前說話,但該表達的已經十分清晰,既然我與貴妃都是靠着身家背景站在高處的,那麼在景熠面前說話的份量就不會差別很大。

是人精的自然看得出來,心思動了的不在乎是不是到我坤儀宮來表忠心,至於到這會還看不懂的,也活該有她該去的去處。

不過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獲得最大好處的蘭貴嬪一樣沒什麼動靜,瑞祥宮是以前容成敏的地方,我能把主位給了她,個中所圖誰還能不明白,然而無論明裏暗裏,蘭貴嬪不但不見任何錶示,甚至都沒有或真或假的向我道一聲謝。

蘭貴嬪不露面,我也不着急,冷靜和耐心在我這裏從來不缺,後宮的拆分比我想像的要難些,到目前為止,只看出一個端貴嬪是貴妃的人,被用作出頭鳥,有勇無謀,沒有拉攏的必要,其餘的都還模糊,我除了擺明態度,並沒有太好的入手點,只能等著沉不住氣的先找上我。

十月二十是景熠的生辰,在他的默許下宮宴預備的如火如荼,前後置辦當然還是貴妃的功勞,想來她也深悉我的身世,宴前故意拿一些菜色歌舞和賓客名單來問我的意思,我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名義上是以我為尊,實則想讓我出醜弄拙。

其實對於這些大家場面上的事,我也不是完全說不上一二,只是畢竟非我所長,此時也不是我要關注的重點,便乾脆賣個短給她,言說自己拿捏不好,由得貴妃做主便是。

於是貴妃繼續得意洋洋的代理着我這個皇后該做的事,萬壽節比中秋重要的多,貴妃又有意炫耀,一時間金禧宮門庭若市,日日都有許多人進出請示事宜。

宴上果然比上回盛大了許多,皇室親貴多有出席,景棠和沈霖都在其中,不知為什麼同樣應該出席的爹沒有來,讓我不禁有些失落。

我並沒有機會與景棠說什麼,她看起來一切如常的與身邊的一位王妃淡然談笑,看都很少往我這邊看。

幾個比景熠長一輩的皇室宗親都只象徵性的坐了一會就隨着太后的離席一起離開了,我和景熠自是起身親送,迴轉后再看過一陣子歌舞,平輩親王王妃們也走得差不多,於是長陽殿內又只剩了後宮這一群妃嬪。

到此,這一場飲宴與中秋時再沒了分別,景熠又是那個慵懶無邪的模樣,恣情沉浸於美色美酒、歌舞伎妾,如果說上一回看的時候我心裏因着驚訝蓋過一切,尚能如儀,這會兒則終於生出了煩惱,我自幼遠離喧囂,此時無論如何也無法融進那一場酒樂調笑,況且作為皇后,彷彿也不適宜這麼做。

無聲熬了一陣子,看到幾個同樣不善此道的妃嬪離場之後,我在守住陣地和眼不見為凈中選了後者,起身請辭的時候,景熠淡淡的抬頭看了我一眼,並沒說什麼,只是笑着擺手作允。

所有妃嬪起身相送,我同樣笑着擺手稱罷。

十月下的光景,已是深秋時節,邁出寬闊的長陽殿大門,寒夜氣息驟然濃郁。

不愛熱鬧的我同樣不喜炎炎夏日,倒是偏愛秋冬的清冷,左右我習武多年並不畏寒,總覺得遠離溫熱可以讓我更清醒理智,保持時刻警惕。

坐上步輦,阻止了水陌要替我放下帷幔的舉動,隨着輕晃前行,任由初夜寒涼撲面而來,深吸幾口氣,心裏已然舒適許多。

長陽殿距離坤儀宮有挺長的一段距離,步輦的行進速度其實還沒有我走得快,只是在這宮裏頭,有時候卻必須擺了這些出來區分地位等級,壓下心頭的無奈,我有點無聊的用手支了下巴,兩個多月過去,依然覺得自己坐在這裏頭十分的諷刺。

坤儀宮的位置在宮裏十分顯著,自然也有多條路可以通到,照例沒有走大路繞去正門,從坤儀宮正門到我所住的宮院要穿過好幾進院子,這種又繞遠又麻煩的走法,也就是給人看的時候才會採用,除了進宮那天,我走正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吩咐了穿行一片園子奔東側門,不料卻在剛拐進園間小道的時候,就見路邊立着一個人。

抬手讓步輦停下,我看着早我一刻離席的寧妃,獨自一人的她顯然是在等我,無聲的站在道邊,低頭施禮,卻不說話。

並不算意外,我扶了水陌下來,很快使了個眼神給她,水陌與我已經十分默契,什麼都沒說,就打發着步輦繼續前行,照常回宮。

待人都走凈了,我才沖着寧妃道:「這裏與坤儀宮只剩一牆之隔,不會有人來打擾,寧妃要說什麼大可直言。」

她微揚了眉梢:「娘娘這樣說,倒讓臣妾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能等在這裏,就是篤定我會走這邊,」我笑笑,簡單的分析她的動機,「既然都能做這種篤定,自是觀察醞釀了有一段時日,總不會是來找我賞月談天的。」

「儘管是一牆之隔,畢竟還是在外頭,天涼了,寧妃大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那些虛言虛禮上,回頭染了風寒也是麻煩,」我隨口警示,同時表明自己的立場,「只要你不是來害我的,那麼無論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把你怎麼樣,畢竟三妃只剩你一個,你是我必須要爭取的。」

「如果爭取不到呢?」她很快問,「或者說我一直不來找你,你怎麼辦?」

「不需要怎麼辦,」我淡淡的,「如果那樣,我只需要什麼都不做,等著看你是走平妃的老路,還是步慧妃的後塵。」

不等她說什麼,我又補了一句:「當然,皇上能單把你留下來,就一定不希望你有那樣的結局。」

她面上怔了一下,慢慢笑出來,「娘娘果然跟德妃是不同的。」

「既然你用了果然來形容,」我敏銳的指出,「那麼你還看到了什麼?」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氣場不足,心思也簡單,」她的話直白起來,頓一下又道,「後來看到你對付慧妃的手段,對付薛家的手段,還有這次公然的表態,雖然簡單,卻很有效。」

輪到我一怔,簡單有效,剛好是景熠形容我的話,也是景棠提過的,我無法跟那些自幼受宮妃教育的女子比心思深沉、手段繁複,就只好發揮自己的其他所長,不在乎佈局是否嚴密複雜,只要敏銳、精準,便可借刀殺人。

這讓我不禁一下子對這個寧妃起了興趣和讚賞,妃位以上的五個人,除去貴妃就只剩了她,調查之下卻發現,她既不是貴妃的人,也不曾是德妃的人,能好好的活到今天,光靠左右逢源是不行的,想來定有她的高竿之處,也就是到了這會兒,逼得她已不能再置身事外。

心裏這麼想,嘴上不置可否:「所以呢?」

她欣然說出結論:「所以發現你並不是心思簡單,你其實看得很清楚,並且選了最省事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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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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