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曾經的人

正如煤球所說，有窮城位於一個大湖中央的島上。

這個島四面絕壁，頂端平坦，形似一艘巨輪，東西長15公里，南北寬6公里，分成三段，城市在中間，西側是一片樹林，機場在東側。

從地圖上可以看出整個城市的規劃，不過現在還有大片的空地，似乎是預留好的。

畢竟這個世界才開始發展，隨着人口越來越多，這個城市肯定會不夠用，到時可能還會在別處建造新的城市。

不過現在一切才剛剛才始，這個世界總共才一百多萬人，不過是一個小城市的人口，而這裏的陸地面積不比地球少，在雙方陣營控制之外，還有大片大片未探索的區域。

哪怕是在版圖之內，也有很多地方沒有人去過，這個所謂的首都主城，常住人口也不過三十多萬，只相當於一個縣城。

所以，有窮城出乎傅斌意料之外地冷清，整潔異常，可以說是傅斌所見過的最乾淨的城市了，不僅僅是到處一塵不染，空氣和水源也是無比純凈。

人很少，不過機械人和智能體倒是隨處可見，總之整座城市就像一座等待主人入住的新房子，缺的就是人。

照理說這裏的居民也有三十幾萬，怎麼也有點人氣，可是在這裏生活的「老人」們大部分時間還得呆在住處，進入虛擬的學校進行再教育，每天只有三四個小時能出來活動，所以城裏顯得如此冷清，甚至比新手村還要寂寥。

進城后，其他人各奔東西，同機下來的一位看起來年輕，但實際上是個老奶奶年紀的女人問傅斌道：「小夥子，你來主城是做什麼的？」這位老人在飛機上找傅斌聊了不少話，到現在還不準備放過他。

傅斌也不忍拂逆，隨便應付道：「不做什麼，我就是過來長長見識的，您忙吧，我隨便逛逛。」

「唉，真是有出息的後生兒，沒來幾天就能到處逛了。」這位年輕的老奶奶搖搖頭,她來這個世界兩年了，還什麼都不會，只是勉強認識了一些字，能操作一下手機罷了。

她在初始基地渾渾噩噩地呆了一年，跟幾個老夥伴一起被趕了出來，一群人在荒效野外被一群野獸追得上天入地，然後直接復活在了前沿基地。又呆了一年，現在又只能被強制送到主城。

至於飛機上大家聊的什麼熵能、量子力學、理論模型、引導模型什麼的，根本無法理解，看樣子，哪怕再呆十年，還不知道能不能像這些年輕人那樣參軍打戰，希望通過接下來的強制學習，能跟得上這些年輕人的腳步。

傅斌確實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幹嘛，他就這樣不快不慢地在城裏轉悠，見到公共設施就進去看看。發現這裏的智能體管理許可權很分散，各司其職，遠不如前沿基地和初始基地方便。

關於這一個設定，傅斌一直有些莫名其妙。在初始基地，一個伊娃幾乎就可以提供任何許可權服務，而在前沿基地，一個區域的智能體只管理一類許可權，這已經有些繁瑣了，而在主城，竟然每個智能體的許可權管理範圍都不同，這簡直是沒事找事。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進入一處公共設施，一位清純少女形象的智能體對傅斌道。

聽到這熟悉的問候，讓傅斌想起了伊娃，繼而想起了伊薇和迷。他隨口問道：「請問你管理的是什麼許可權？」

「這裏為您提供居所租賃服務。」

「只有租賃，不能兌換永久的許可權嗎？」

「不能！不過假如您能晉陞為開拓者，就可以免費獲得一套大型府邸的使用權。」

想想也是，從理論上說，這裏的人都是永生的，給予永久的住房許可權必有後患。傅斌看着這個智能體清秀殊麗的臉蛋，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問道：「請問，你知道迷在哪裏嗎？」

智能體很少見地停頓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您詢問的是我們的管理者？」

傅斌自己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驚喜地道：「對對對，你知道嗎？」

少女機械地回答道：「對不起，這不是我的許可權範圍，我也未被授權透露管理者的任何信息。」

「好吧，那打擾了。」傅斌不禁一陣失望，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少女的眼神突然一變，臉上的笑容生動了起來，嬌媚地道：「親愛的，聽說你找我？」

「迷？」傅斌呆若木雞，想不到要找迷竟然是這麼簡單的事，當然，前提是迷自己願意，否則肯定沒有人能找到她，她可以說是無處在，又無處不在。

「想不到，你來得比我預料的還快。」原本有些獃滯的少女氣質陡升，就像突然被注入了靈氣，她扭著頭，饒有興緻地道：「能力增長了不少呢，我看看……咦，戰績也不錯，只是最後那一戰有點狼狽哦。」

傅斌暗自慶幸他沒有對着一個男性的智能體問迷的事，否則不知道現在面對的會是什麼樣的畫風。眼見迷一見面就將自己查了個底兒掉，知道在她面前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乾脆開門見山地道：「伊薇在哪裏？」

「你是說她的身體，還是她的程序或者說靈魂呢？」

迷的問題深藏意味，傅斌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就是想問他對伊薇的定義偏向哪一個。這已經是一個哲學上的問題了，傅斌想了想，用自以為很哲學的答案道：「我能找到合而為一的她嗎？」

迷難得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道：「如果你對伊薇的定義是這樣的，那麼你或許有可能找得到覺醒前的她，只要我重新編寫一個跟她的初始設定程序一樣的智能程序，然後注入之前一樣的克隆軀體中就可以了。」

「你是說，我永遠都找不到曾經的那個伊薇了嗎？」傅斌有些不甘地道。

迷不答反問道：「你能找回曾經的自己嗎？比如說那個跟女生說話都會臉紅的純情小處男？還有那個不懂拒絕的受氣包？」

傅斌沉默了，除了驚訝於迷對自己過去的了解，更多的是這個問題本身完全讓他意想不到，好好的找個人而已，怎麼就變成了一個高深無比的哲學問題？

「你連曾經的自己都找不回來，怎麼可能找得到曾經的別人呢？還是說，你只是想找回那個剛剛覺醒，只會依戀你，可以任你玩弄的那個無知智能體？」

問題一下就變得如此尖銳，傅斌更是始料不及，而且迷的問題似乎直指某種本質，讓他無言以對，最後他只得訥訥地道：「你……好像又成長了很多。」

「這是你的誇獎？」

「應該是吧，你好像懂得更多的終極思考了。」

迷沒有搭話，直接上來一個公主抱將傅斌撈了起來，讓他一頭扎進了一個溫柔鄉中。

要不要這麼直接？

傅斌受寵若驚之際，迷已經跨出了門外，從平地騰空而起，馬上就讓抬頭透氣的傅斌俯瞰到了整個有窮城。

看着懸空的腳下，身不由己地越升越高，就算傅斌沒有恐高症，也感覺腳底發虛，手臂不禁抱得越來越緊，都顧不上感受那彈軟滑膩的手感。

「你帶我去哪兒？」此時與傅斌以前YY出來的某個情景有點像，但畫風完全相反，這話不應該是自己問的。

「你不是要見伊薇嗎？」

「那……你這具身體擅離職守，沒關係嗎？」

「你關心得倒是挺寬。就這一會兒，能有什麼事？何況這個崗位現在是淡季。」

此時迷的身周散發着一圈光芒，讓人看不到她的身形，她直直向上飛了三百多米，來到了穹頂能量塔的中部，這裏比兩頭都要大上一大圈，裏面似乎有不小的空間。

迷將傅斌送到了一處平台上，然後對他道：「稍等一下，我先送她回去。」說完她又一躍而下，像鳥兒一樣落向之前來的方向，身軀漸小，終於看之不見。

傅斌正看得發獃，身後卻傳來開門聲，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喲，這麼不舍。怎麼，你更喜歡那種類型的？」

「伊薇？」傅斌猛地一轉身，看到的仍是那個曾經依戀自己的無知少女的樣子，只是如今她的眼神深隧如淵，誰也無法看透。

「你認為我是伊薇，那我就是伊薇。怎麼？想要現在填補一下之前的遺憾嗎？」

傅斌哪敢放肆，只是略帶失落地道：「看來你們已經無法分割了。」

迷只是面帶狡黠地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地走進門裏，裏面像是一個控制中心，四壁都是顯示屏，不過上面的畫面跳得太快，快到傅斌根本看不清。努力地分辯了一下，發現不止是畫面，還有很多難以理解的代碼和公式，以傅斌做為一位IT工程師都看不懂的代碼。

「這是什麼？」出於好奇，傅斌忍不住問道。

「這個世界的模型片段，也就是我的感知系統。」

「你能解析第二世界的模型？不是說這個世界是黑箱嗎？」

「對，但是我們身在其中，這些就是我管中窺豹所看到的，我通過這些片段推演過去的歷史或預測未來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