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019年
在B市人民醫院實習的某一個下午,我去醫院大門口準備幫舍友取快遞。
B市的夏天要急促一些,遠遠蓋過了寧諧市的慢節奏,在這邊待久了會很想念之前那座溫柔的城市。
想念聖熙中學遺世獨立的幾排銀杏樹。
你說,錯過的花期還會不會再次拉長,被它們描摹后的夏天只會更美吧。
地上攤著一堆快遞袋子和快遞盒子,大大小小的,沒有秩序。
快遞小哥正在打電話,看起來挺着急的,沖我點了點頭后,就沒有要理我的意思了。
他在示意讓我自己找。
我只好蹲在那一堆亂糟糟的被蒙了塵土的棕色盒子旁自己找。
快遞小哥往上扶了扶頭盔,掀開額頭上吐出的一層汗來,「這麼薄的一個快遞,再郵回去不值當吧,還要掏郵費。」
「是啊,我都已經到了這家醫院門口了,」快遞小哥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拉開三輪車後面的小門,繼續拿着手邊的機器掃描,往出拿包裹。
「我覺得不用再往回郵了吧,你說呢?」他苦口婆心的說。
卻還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我只好打斷他。
「呃,您好,我取一下快遞,」我站起身,把找到的盒子拿給他。
「你等一下啊,」快遞小哥和電話那頭的人說。
我終於被發現了。
「名字,電話。」
「田曉曉,電話尾號是4535。」
「給,在這兒簽個字。」他把快遞單從盒子上撕下來連同筆一起遞給我。
然後從三輪車裏拿出一個很薄的快遞袋子,翻來覆去,還在費力和電話那頭的難搞某某人溝通。
「誒?師傅,」好像是我的名字。
同名同姓?或許吧。
這麼有緣。
「顧淺淺,這是我的名字啊,」我貼近看了看再次確認了一遍,「是我的快遞嗎?」
是英語六級的成績單?
可憐我考了幾次終於過了。
「你叫顧淺淺啊,不是田曉曉?」
我趕緊解釋,「代取的,代取的。」
然後快遞小哥露出眾里尋我千百度驀然回首我就蹲在他身後的神情。
「看一下手機號能對上嗎?」他補充。
「嗯。」
「那正好,」快遞小哥把明目張膽滑動的頭盔又往上抬了抬,「寄這個快遞的人又讓給郵回去,這多麻煩,還費錢,你跟他好好說說。」
快遞小哥一臉憂國憂民的看着我。
還要收回去?難道不是英語六級的成績單?
「嗯,好,」我接過電話,「喂……」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風咧著不斷升溫的嘴角。
偶爾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我判斷不出來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奇怪?
但總感覺很熟悉,我竟然想到了那抹清晰的薄荷香和那彎舒心的弧線。
高三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我竟然還會想起他。
是最近太累了,幻覺?
「喂,你好……」
沒有盡頭的盲音,節奏規律,但在每個該停頓的地方都被修改成了另外一個版本,不願意接受的滿是細微的失落。
丫頭,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那天去KTV點了一首《丫頭》,突然想起了你,就給你寫信了。
對啊,我又想你了……
和林陌的字跡很像。
我沒有再繼續往下看了。
就跟當初臨陣脫逃一樣。
一切能夠存在的都有自己擺脫不掉的限定,像棒棒糖有固定的保質期,像每一屆學生最終都會畢業。
像我一直記得默許讓我依賴的你。
雖然以後也會忘記。
甚至連根拔起。
忘記銀杏的澀香。
忘記苜蓿花嬌羞的模樣。
忘記那些漫過陰影被陽光磨損的時光。
只是,
你是否還會想起曾經的我,和我喜愛的抹茶香。
像是有種熟悉的力量在輕揉我的頭髮。
我捏緊信封……
知道你沒有再等我了。
可還是會有期待。
所以是你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