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的一抹淺笑，讓我開始越來越貪心，有時候，真想撕開自己虛偽的面紗，再把晾乾的歲月複習幾遍。

「顧淺淺，」林陌匆忙踩了踩自行車的腳撐子，叫住了我，「你先等等再上去吧。」

「等？等什麼呀，」我把樓門的鑰匙套在手指頭上，在自己還沒聽到回答之前就已經走向了他。

「……等幾句話，」他說。

「……」

林陌有點怪怪的，他在我跟前說話從來沒有這樣磕磕絆絆過。

晚上小區院子裏有些燥熱，我能感覺到自己厚重的劉海里隱藏着不少邪惡氣息。

「顧淺淺，你就像一顆糖，雖然我不喜歡吃糖，但是……」他撓了撓脖子後面的頭髮，在為自己還未說完的話苦惱。

讓一個語文白痴說幾句煽情的話會很容易垮掉吧。

看着他努力組織語言的樣子，我有點不太明白，又好像都明白了。

他是想說我像他喜歡的糖？

是喜歡我這顆糖？

還是喜歡我像的那顆糖啊？

夜的顏色更深了，看着有點壓抑。

「啊？」

「誒呀，算了算了，」林陌把手插進褲兜里，不再有之前的扭捏了，「我有一道語文題不會做。」

「哦，」是要問我題？還搞那麼奇奇怪怪的開場。

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下意識的嘆了口氣，是終於放心了嗎，還是很可惜啊。

「你教教我。」林陌揚起笑容。

「什麼題啊？」

「用陌，喜，你，林，我，歡組成一句話。」

「陌，喜，你，林，我，歡……陌，喜……」

我嘗到了，晚風是甜的，帶有醉意的。

熏紅了我的臉。

林陌，我喜歡你。

他是想讓我這麼說吧。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偏偏沒有那麼說。

本來我的腦海里已經開始預謀各種場景了，沒料到脫口而出的恰恰是令自己最意外的一種。

「林陌，你喜歡我？」

「呃，嗯，」深藍色的夜幕下，嵌在他嘴角的弧線淺淺的，卻很顯眼，「對啊，喜歡。」

我毫無防備的借了他剛燃起的一盞明燈的亮光。

「喜歡？是……我想的……那種喜歡嗎？」

「你想的哪種？」他認真的問。

「就是……呃……我……」

就是我喜歡你的那種喜歡啊，傻缺。

我明明都知道。

但我沒說出口。

隔了一會兒，我以為我倆會一直這樣吹着冷風面對面尷尬著。

他突然又說話了，「咳，林瀚告我的方法不管用啊。」

不是不管用，而是我在裝傻。

一直是你，成全我的膽怯，在替我勇敢。

「是啊，嗯，嗯。」

我在假笑，笑的好僵硬。

林陌，我讓你失望了吧。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慌張退場的。

只記得你提了提掉在我胳膊上的書包肩帶，然後平靜的和我說晚安。

一抹淺淺的薄荷香在空氣的過濾下竟然會發燙。

我怎麼會不知道，最能亂我心緒的，是你，一直都是。

我不敢承認，也捨不得否認。

我知道自己就像是一個劊子手，殘忍的破滅了你的純粹和你的喜歡。

雖然第二天，我還是像之前一樣在單元門口等你，還是坐在你的自行車後座上，但總覺得有什麼變了。

是我心裏的期待值變了，我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什麼心情繼續依賴你。

顧淺淺，你不是不喜歡遮遮掩掩的嗎。

對啊，我怎麼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我在躲你，不想面對你，不，準確的說是不敢。

特別是在搬了家和高三換了座位后，我更像是有了充足的借口。

我們的接觸越來越少了。

也不像以前那樣可以毫無顧慮的說很多很多話了。

之後每次放學我都沒去停車棚等你了；每次去會議室聽講座我都沒有幫你佔座位了；每次吃脆脆鯊都不用專門給你留幾條了；每次晨跑完回到教室搬凳子都不用你幫忙了。

我的指甲剪上不再留有你的氣息；我的紅筆不再老是被你借了不還；我的紙條盒裏不再刷新你的存在；我的草稿紙上不再添有你的筆跡。

隔在你我之間的說不清是什麼，摸不到，也趕不走。

總在妨礙着我們的正常交流。

一定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還記得剛認識你的那天，我爸媽有事，把我放在了你家。我就坐在你家玄關的小板凳上，不動也不說話。林叔叔和秦阿姨很熱情的讓我去沙發上坐着，我也不肯。後來你和林叔叔在你家的客廳里追着玩氣球，林叔叔一直小猴子小猴子的叫你，我卻突然哭了，因為我也想加入你們，但不敢說。你走過來，把抱着的氣球遞給我說，「你不要哭了，哭也沒有用的，你爸媽一會兒才能回來，」然後拉着我的袖子走進客廳，把茶几上的一根棒棒糖塞到我的兜里，「我不喜歡吃糖，給你吧。」

我的眼淚不再那麼迫切了，不是因為你的氣球，不是因為你的糖，而是因為你的笑容和你說的話。

畢業的前一天晚上，全班的人都在給彼此的校服上簽名，好像集齊了所有人的簽名就能中大獎一樣。我在自己的校服上專門留了一塊風水寶地給你簽名，他卻剛好寫在了別的地方，我沒問，你也沒說。

我的記憶在一直走走停停，你的也是，唯獨我們的不會了。

葉梓憶說，「淺淺，你在幹什麼呀，難道你不喜歡他？」

我說，「喜歡啊，我喜歡的是那個一直被我追尋的他。」

「……」

「他突然轉身了，我還有點不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