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張家口風雲（7）

張家口以北是蒼茫的荒原，多爾袞領着殘兵敗將，殺出城門，心中總算鬆了口氣。

經過一夜的血戰，此時已到凌晨時分。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紅彤彤的太陽散發出萬千條霞光，將層雲盡染。

多爾袞心中悲涼，六萬大軍入關，到頭來跟在身邊的，還不足千人。而且輔國將軍阿巴泰陣亡，三弟多鐸失陷敵手，可謂是大敗虧輸。這要是回到盛京，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樣的情形，簡直是不可想像。

但是，多爾袞心中緊憋著一口氣，「不能死！再大的屈辱也要忍受，不為別的，只為將白蠟軍的情況傳回盛京，讓皇太極做好準備。可以預見，將來的白蠟軍將更加強大，必定成為後金的心腹大患……」

這股信念支撐著多爾袞，拖着疲憊的身軀不停地往前跑。大腦中渾渾噩噩，雙腿如灌了鉛似的沉重，但他一步也不肯停歇。

忽聽背後傳來一陣嘈雜，白蠟軍又追了上來。幾聲慘叫戛然而止，想來必定又有幾位勇士倒在白蠟槍下。多爾袞連頭都不敢回，只是拚命地跑，心裏早已拿定主意，如果逃不掉，也絕不做白蠟軍的俘虜。

就在絕望之際，忽聽前方傳來沉悶的馬蹄聲。震得地面都有明顯的顫動，只見一道黑線快速的湧來。

多爾袞大喜過望，知道那是接應的蒙古騎兵到了，這一次總算可以保住性命。他揮舞着手臂，大聲喊叫着，飛快地迎了上去。

疾馳的馬隊靈巧的向兩面分開，繞過多爾袞這一小撮兒殘兵敗將。幾匹高大神俊的健馬，圍着他們盤旋了幾圈，然後停在多爾袞面前。

一個臉色黧黑的粗狂漢子，叫道：「長生天哪，俺沒有看錯吧。你可是睿親王？」

多爾袞苦笑道：「孛日兄弟，正是我。要不是你來的及時，本王性命難保。」

那大漢得意的狂笑道：「飛翔的雄鷹也有折翅的時候。王爺，且看我孛日帖赤，誅殺這些漢狗，替你報仇。」

說完，他大聲吆喝着，率領手下，向白蠟軍發起衝鋒。

這個孛日帖赤是蒙古內喀爾喀部落的，自從崇禎二年，皇太極擊敗林丹汗，漠南的蒙古各部就投降了后金，組成蒙八旗。這次他來的如此及時，是多虧前幾日，多爾袞向他寫了求救信，約定今日前來接應。沒想到正好碰上白蠟軍偷襲張家口，追殺韃子殘餘。

……………………

此時此刻，李岩站在張家口北城牆的門樓上，欣賞將士們追殺韃子兵。忽然看見遠處如山如海的蒙古鐵騎奔涌而至，護住韃子殘兵，又順勢向追擊的白蠟軍殺來。

李岩大驚，他知道手下的將士們，經過一夜的苦戰，已經精疲力盡，哪裏還能抵擋得住蒙古鐵騎的衝擊。

但是再想鳴金收兵既然來不及了。雖然說蒙古馬體型較小，奔跑的速度不快。可是出城追擊的白蠟軍都是步兵，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

李岩馬上命令騎兵團，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向蒙古騎軍發起對沖，掩護白蠟步兵退回城內。

已經有些來不及了。正當李堅率領着騎兵團飛速向前馳騁的時候，蒙古騎軍和白蠟步兵已經撞在一起。

李岩痛苦的閉上雙眼，只因他不想看到，將士們在蒙古鐵蹄下殘虐呻吟的樣子。果不其然，戰馬的嘶吼，慘烈的喊殺，金石交擊的聲音，直直撞進耳膜。

當李岩在睜開眼的時候，驚異的發現，戰場上所呈現的場景，並不像他想像的。

追擊出城的白蠟軍大約有七千多人，他們在蒙古騎兵到達之前，飛快的組成，嚴密的白蠟槍圓陣。正面迎接蒙古鐵騎衝鋒的，只有五十米寬，但是卻異常的厚實。絕大多數的蒙古鐵騎，由於地域狹小的關係，只能向兩側遊走，徹底包圍整個白蠟圓陣，不能直接發起攻擊。

一層層的白蠟槍，紅纓似火，寒光閃爍，斜插在地上，形成密密麻麻的鋼鐵叢林。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自然不肯往上撞，在嘶鳴吼叫聲中，紛紛停住腳步或者輕巧的從旁邊繞過。

只有一些悍不為死的騎士，才會死死控制着坐騎，撞向這個鋼鐵組成的巨大仙人球。

霎那間，就會有幾十柄白蠟槍穿透戰馬和他背上的騎士。然後大家一起用力，將死馬和死屍甩到陣外。當然，直面這巨大衝擊力的幾個戰士，被震的大口吐血，委頓於地，傷亡也不輕。

後面的戰士，立刻向前補充，使整個圓陣重新沒有破綻。

其實對付這樣的圓陣也不難，最有優勢的是甲騎具裝，也就是重型騎兵，連人帶馬披掛數層鎧甲，組成密集的衝鋒陣型，可以無視鋒利的白蠟槍。

但是孛日帖赤帶領的都是輕騎兵，沒有披甲或者只有簡陋的皮甲。就是用硝治過的皮子，如同現在的戰術背心一般，前後連接起來，護住前胸和後背。

這樣的輕騎兵，對付密集的槍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不停的遊走和騷擾，用弓箭遠程襲擊。等到陣中疲憊不堪，露出破綻時，再如餓狼般撲上，撕開缺口。

這正是蒙古鐵騎的強項，但現在，白蠟軍的騎兵並不給他們機會。步兵槍陣在頂住孛日帖赤的第一波衝擊之後，李堅的騎兵團已然飛速殺到。

大地飛快的後退，李堅將戰馬提至極速，右手倒提畫桿描金戟，氣機鎖定一名清將，迎面殺到。

他的身後，更是萬馬奔騰，如銀瓶乍破、天河倒瀉般沖向蒙古鐵騎。

李岩高興的狠狠一拳砸在城頭，實在是沒想到，戰士們能有如此優異的表現。他千辛萬苦，訓練的這支部隊，終於開始自我成長。李岩壯懷激烈，熱血沸騰，不由仰天長嘯，與前方作戰的將士們遙相呼應，為他們鼓勁兒打氣，擊節讚歎。大有「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也」的感覺。

此時此刻，兩軍陣前，李堅人馬合一，快似閃電，大戟力臂華山，直奔那清將面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