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張家口風雲（5）
多爾袞說完，屋內陷入沉寂。那八個人都有些發懵，其中一個仗着膽子問道：「王爺，放起火來，那我們存的糧草、布匹，也燒了咋辦？」
多爾袞冷笑道：「燒了就燒了唄，若是我們贏了，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若是輸了，豈不是便宜白蠟軍？莫非你們還想着將這些糧草送給他們不成？」
「奴才不敢。」
那八個人齊聲答道，紛紛告退，準備埋伏白蠟軍的事宜。
屋內只剩下多爾袞、多鐸和主人范永斗，準備就一些細節，繼續商討。
忽然，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一個老者，鬚髮皆白，神色陰沉。范永斗轉臉看去，嚇得幾乎要跳起來，驚愕道：「爹，您怎麼來了？我正和兩位貴人商量要事，您先回去吧。」
那老者道：「老朽有一句話，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想當面對兩位貴人說清楚。」
多爾袞笑道：「老范先生也不是外人，有話請講。」
那老者道：「王爺，你們埋伏白蠟軍我不管，但能不能不要燒掉我們的糧食。那可都是要送往盛京的軍糧啊。」
多爾袞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冷冷道：「軍中大事，豈由你這無知老朽置喙，趕緊退下。」
那老者跪倒在多爾袞面前哀求道：「王爺，我范家幾世的積蓄都在這裏，您要是放火燒了，我們一家可怎麼活呀？」
此時，外面已隱隱傳來了喊殺聲，看來白蠟軍已經離此不遠。多爾袞拽出虎牙刀，「趕緊滾，不要耽誤我的大事。」
把老者抱住多爾袞的雙腿，苦苦哀求，「王爺三思啊，放我范家……啊——」
刀光閃過，那老者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雙手捂住不斷噴血的脖項，不可思議的望着多爾袞，喉嚨里「咳咳「作響，然後軟軟的倒在地上。
多爾袞抬腿從屍體上邁過，對着屋外大喊道：「勇士們，白蠟軍來了，跟我上。」
屋外傳來一片鬼哭狼嚎的迎合聲。多爾袞在即將邁出房門的時候，回過頭來，對范永斗淡淡說道：「跟上！」
范永斗渾身顫抖，眼睜睜看着他爹死在自己面前，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他范家為了大清的事業，可以說立下汗馬功勞。到頭來只是因為忤逆多爾袞一句，老爺子死得還不如一條狗。
可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范永斗長嘆一聲，緊跟着走出房門，迎接不可預知的未來。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們八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山西商人。分別是范永斗、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雲發。在明朝政治日趨腐敗和社會動蕩的關頭，商人特有的靈敏嗅覺，使他們看到了清朝的崛起和統一天下的野心，於是在正常貿易之外，暗中為清軍輸送軍需物資，提供關內各種情報，搞起政治買賣，是名副其實的內奸。
李岩這次來張家口，也存着打擊奸商的想法，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八大皇商，消滅在萌芽之中。
………………………
張家口城池很小，坊市只有一趟大街，主要的商家富戶都集中在這條街上。所以白蠟軍攻進城來，很大的兵力都運用在這條街上。小門小戶的尋常百姓，基本不去理會，只有那些深宅大院，才會着重派出軍力去搜查。
李黑達騎在戰馬上，帶領三團的戰士，直接就撲問范永斗的家宅。
范家是此地大戶，為了和后金做生意方便，全家都從山西大同搬過來。這幾年一直在大興土木，將府宅蓋的富麗堂皇。除了守備府，就數他家最是寬大闊氣。因此引起了李黑達的特別注意。
如今的李黑達，已非無下阿蒙。這幾年在李岩的調教下，地痞混混的習氣蕩然無存，身才也從以前的臃腫，變成了健美挺拔。腰帶剎得緊緊的，精緻閃亮的魚鱗甲披在身上，顯得悍勇而富有朝氣。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
就在他剛走到范府門口的時候，突然一支煙火，從裏面騰空而起，在夜空中顯得十分分的醒目。伴隨着尖利的響聲，炸成一片火光。
「不好，有埋伏。」
李黑達腦海中剛泛起這麼一個念頭，只見范府大門洞開，從裏面衝出無數的黑影。與此同時，四面八方，整條大街，乃至整個張家口城，同時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埋伏在城裏的韃子兵和八大皇商的家丁一齊發動，將白蠟軍發起決死衝鋒。
黑暗中分辨不清，李黑達只覺得無數的人影在眼前晃動，但虎牙刀那特殊的形制和韃子烏里哇啦的叫喊，使他大喜過望，喊道：「兄弟們，穩住！韃子兵到底讓咱們找到了，殺光他們。」
從各個角落，每個門戶之中，不斷地湧出清軍。張家口城小地窄，殘餘的韃子兵可將近有萬餘人，沒奈何之下，多爾袞和范永斗只好將他們安排在各家各戶中。
八大皇商氣焰熏天，守備楊清又收了海量好處，視而不見。平頭百姓都知道韃子的兇殘，哪敢拒絕。所以小的門戶住着五六個韃子兵，大的門戶能藏二三十人。
聽到多爾袞的號令，這些人全部湧出，反倒形成一個天然的包圍圈，打了白蠟軍一個措手不及。
雙方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沒有試探，沒有防禦，一上來就是最直接、最慘烈的拼殺，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生命消失。城內地域狹小，雙方數萬人擁擠在一起，再加上夜色昏暗，很快就打亂了建制。兵找不着將，將也找不着兵，完全是雙方戰士的自由發揮。
街道內，小巷裏，房屋中，屋脊上到處是追逐廝殺的身影。可憐城中百姓，身處亂戰之中，受牽連死亡者更多餘交戰雙方，只有一小部分，躲藏在隱蔽之處，才倖免於難。
多爾袞不知道，夜戰是白蠟軍的拿手強項，而且李岩特別注意，將士小組間的配合。除了白蠟槍陣，整齊劃一的大範圍整體要求，三人之間小團體的協作，也是訓練和戰鬥的重點。
在這樣的夜色亂戰中，白蠟軍將這兩個優點發揮的淋漓盡致。雖然一開始陷入清軍的包圍之中，戰局有些被動。但是在穩定住防線之後，將士們發現韃子也不過如此，沒有更好的突擊手段，就逐步展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