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無地束

田間道上車馬流轉，塵土飄揚。

雖然黃月英主要帶着的是「環視周圍村縣，擴大市場範圍」的想法，但也不忘帶着甄儼他一起出來當（lai）解（ba）說（gua）。

甄家祖上顯赫但已經多年沒出過什麼大官了，甄儼的父親兄長去世后更是全家白身，十五歲的甄儼如今還能養活着家中老幼已是十分不易。

冀州的世家就算了，潁州的頂級豪門一來，資源官職被搶佔得厲害。甄儼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抵賣家業，靠黃月英口中的利息度日，四捨五入黃月英垮了他們甄家也要喝西北風，算是最早投向黃月英的世家子弟了。

「前日，州牧親自去三號聽書樓包場了二樓，聽了大半天，期間，有別駕田豐進去過，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出來了。田豐對寒食堂的態度一直很抵觸，希望您能留心一二。」

沒錯，甄儼這種沒落世家的人，雖然沒有官位，但是好歹也是進過世家圈子的人，這個聚會啊那個宴席啊，能把每個世家的人認出來。哈！我最強的地方在於我能和地區領導混個臉熟！

他如今也就這點作用了，他心中自嘲道。

「依你所看，我們應當如何向州牧示好呢？」黃月英年滿十三，正是豆蔻年華，卻穿着一身與財富不相符的幹練的服飾。

「堂主只要按月將千兩白銀送到州牧府上，想來州牧便會寬心。」甄儼想了想，建議送錢服軟。

「千兩白銀的數額倒在其次，就怕州牧心中提防，找個借口就把整個寒食堂吃下了。」黃月英也是無奈，寒食堂為表自己沒有啥野心，一直處於無武裝力量（私兵）狀態，因此就比較弱勢，容易被袁州牧拿捏了。

甄儼：「這……」他反倒不得不考慮大袁三公收下寒食堂后，真的還會替寒食堂還債嗎？那可是一月一成的利息，一年下來不得暴斃？

「算了算了，平思（甄儼的字），你覺得這些周圍村莊的市場能被寒食堂吞併嗎？」黃月英想着只要自己錢掙得夠快，搶錢的就追不上我。

從小讀四書、學六藝的甄儼：「應該……是不能吧，這些村莊不如縣城，近年災荒、病疫，天下又不太平……」

他言外之意就是，順者入伍當兵，逆者進山成匪，就剩下老弱多病或難以跑出村莊的農奴了，你指望在這種環境開闢市場，怕不是做夢。

甄儼他自己也是對寒食堂的發家史下了功夫，說白了就是用信譽來收集底層群眾手裏的錢糧，只要這個月來存的錢夠多，上個月的利息就發得下來。但是他們沒有啊！如今他甄家都落魄得要經商，黎民百姓能衣食無憂都是祖上青煙。

不料黃月英反而眼中放光，道：「如此甚好啊！我們可以在這裏開設粥鋪，建立聽書樓，一定會被當地人喜歡的。」

甄儼：「！？但是他們沒有錢啊，我們這麼做肯定是虧本買賣啊。」

黃月英莞爾一笑：「我們可以給他們錢啊。」

甄儼十分困惑，但很快，黃月英就帶着他找到了當地的百姓。

「你們這裏誰的私田比較多？」

——

兗州

刺史劉岱戰死後，郡縣糧倉第一時間被奪下，節衣縮食好一陣子的黃巾軍終於可以放開肚子。

慶功宴剛開場，眭固就說要帶人繼續搜尋潛逃躲匿的富豪名士。

眾將士在刺史府喝得酩酊大醉，名義首領張寧卻是小酌幾杯，就偷偷牽着許韶去了內室。

「之前青州軍糧盡，一直沒有閑暇，難得今日，也不會再有人打攪，你覺得怎樣？」

地面上，還能看出微微殘留的血跡，應是黃巾攻入刺史府時傷者或者死者的遺留。

許韶扶額，一一道：「皇權淪喪，兩袁相爭，劉岱一死，袁紹周圍便都是勁敵，只待……」他的話被張寧打斷。

「你愛我嗎？」

短暫卻漫長的沉默，寂靜到漸漸能聽到將士們酒後划拳的聲音。

張寧：「我學太平要輸差不多十年了，也是差不多十年前，我遇見了你。

你能文能武，懂政懂軍；我沒有別的本事，就只能一遍遍翻看父親留給我的太平要輸。什麼治國啊，符咒啊我都多多少少會了些。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忘氣看人』的那一章節。天理、地束、人心，按照書上說的，分別是指一個人的神靈印記、過往經歷以及願望執念。」

許韶沉默不言，他知道那一章。曾經于吉也說，是看到了他的「神靈印記」，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改變了，他從太子變成了妖賊餘孽。

「我喜歡你，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張寧笑起來，回憶道：「特別好看，比白兔（眭固）的好看許多，通透精巧瑰麗，像是巧奪天工的墨色玉佩。絲毫沒有污濁的感覺，所以我當時相信你。」

許韶：「謝謝。」

女孩兒粲然一笑：「我猜你是報仇之後，解了地束，被白兔告知了現在的樣子，所以一直躲着我對吧？她告訴你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了嗎？」

許韶：「他告訴我，一點都不像心懷『太平』的人。」

多委婉的說法啊，明明是要毀滅世界了。

「這個世界上的惡是解救不了的，」許韶：「我翻遍歷史記載、傳說故事，據傳聞，商湯曾經對神靈許下願望想要讓世界無惡，結果是連年無雨的乾旱。

世界充斥着惡念，無法斷絕、無法約束的惡念，是世間人們世世代代痛苦的根源，而它存在的時候，就不可能被消滅……除非所有人都死掉。」

「這種事情，你能做得到？」張寧不可思議，但愣神了一瞬間后，她也馬上反應過來，或許也並不是不可能。

「可是真的值得嗎？」她保住許韶，抽噎道：「那我呢？你呢？白兔呢？大家呢？青州黃巾怎麼辦？

我們就差一步了啊，就差那麼一步了啊，袁紹已經成了死棋，世家的統治就將要完結了，我們的太平還沒有真正建立，我們那麼多犧牲換來的，就這樣不了了之？

如果可以，我們就制定嚴格的制度，制定完整的規則，制定能延續一千年、一萬年的人才交替模板，讓百姓安居樂業一千年、一萬年。」

許韶：「張寧，是不會有完美的制度的，沒有漏洞也會被有心人創造漏洞……」

張寧：「你閉嘴啊！正義、公平、美好的未來，這是我從小到大都一直嚮往的。即使我不站在得利者的身份考慮自己的利益，即使我不站在子女的身份繼承父親的意願，但……

我是青州黃巾軍、是蛾賊的一員啊，是希望太平的人啊，天公將軍張角、殉道將軍馬元義、無上將軍張曼成，波才，彭脫……多少起義將士的名字……

許韶！你難得就不在乎嗎？」

許韶對此只是憑感覺晃動了一下自己的「氣」。

沒有地束，張寧無法看出他的過往經歷是坎坷還是順坦，是悲痛還是歡樂。

因為他已經不在乎了，過往的一切。

那包括她嗎？

問：許韶是大boss嗎？

答：大boss沒出現過，名字都沒提過，但我一直在瘋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