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一模一樣
頃刻之間，幽暗的叢林燈火通明，寂靜的黑夜也變得喧囂嘈雜。樹梢上，崔柳放眼望去，他這才發現自己和林佳言竟誤打誤撞，闖入了血劍軍團的腹地。
機械部隊交織往返，坦克裝甲車水馬龍。視線的遠端，碉堡與要塞互相拱衛，就連頭頂之上，也滿是呼嘯的戰機與航空戰艦。
眼見此幕，崔柳屏聲靜氣，生怕一丁點兒響動都會驚動周遭的敵人。雖然經過香陽之戰，他已今非昔比，但面對這鋼鐵鑄成的千軍萬馬，崔柳知道，縱有尺墨和兩件夏娃之軀護體，恐怕也會粉身碎骨。稍有差池，他和林佳言恐怕都會殞命於此。然而就在危機四伏的時刻，林佳言的聲音，卻毫無忌憚地忽然傳來。
「崔大哥，你聽！」
話音落下，崔柳毛骨悚然。他急忙捂住少女的嘴巴，卻驚訝地發現，林佳言並未開口。此刻的少女，面帶微笑，雙目緊閉，表情卻似正在與人交談。
「這是怎麼回事？」
崔柳心中嘀咕，林佳言卻似已有所感，以心應道：「崔大哥，不必擔心，我是在用心靈與你交流。你心中所想我都能聽到，而我心中話語，你亦能知曉。所以不必擔心被人聽到。」
「這是你的新能力？什麼時候獲得的？」
崔柳愈發不解，林佳言則坦然答道：「我也不知。只是剛剛接觸這些樹木，我便自然而然獲取了這種能力。而且，這裏說話的，也並非只有我倆。」
「還有別人？」
「是啊！」
少女點頭，說着便將嵌入樹榦的右手抽了出來，雙手輕觸崔柳的太陽穴。一瞬之間，耳語連連，崔柳只覺自己落入了鬧市，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竟全是孩童般的囈語。
「這都是誰？」
「周圍的樹木？」
「樹木也能說話？」
「是啊。我從前也不知道，只是此刻我能清楚地感到它們的焦慮與恐懼。」
樹冠之上，警官與少女一言一語，卻沒有一絲聲響傳出。崔柳沉下心來，側耳傾聽，卻發現樹林的低語，宛如呢喃，他卻一句都無法理解。
「你能聽懂他們說的？」
崔柳又問，林佳言則微微點頭。這一刻，警官的心中喜憂參半，一來他慶幸林佳言竟因禍得福，覺醒了如此奇異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這種變化必然是源自沐清子的身體。這其中有無隱患，將來是吉是凶，又不得而知了。然而情形畢竟危急，崔柳也無暇細想，他再次看向少女，低聲問道：
「佳言，你試着問問他們，可有看到葉知秋他們。亦或者，有無出路離開此處？
「好的！」
少女答應，緊接着便開始了與森林的交流。那是一種崔柳無法理解的語言，它婉轉動聽，宛如鳥兒歌唱，又似夜蟲低鳴。一來一回，林佳言也漸漸將情況弄清，隨即對崔柳說道：
「崔大哥。這裏的森林並未見過你說的人，卻希望我們幫助他們，將那些伐林者趕走。」
「伐林者？」
崔柳有些詫異，少女則解釋道：「就是這些血劍的部隊。他們砍伐森林，修建堡壘，林中樹木都非常憤怒。」
「佳言，你讓他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將血劍趕走。另外，你問問他們是否知道離開此處的路徑。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點籌劃一番。」
「好的！」
不久之後，在森林的指引下，崔柳二人終於離開了血劍部隊的核心。他們尋到一處山洞安置下來，搜尋任務又再一次回到了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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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崔柳攜帶的口糧已經見底。憑藉林佳言的新能力，二人在禁區腹地進進出出，血劍大軍的部署和各處要塞的位置也被他們摸得清清楚楚。然而即便如此，崔柳卻沒有發現聖城的位置。各路大軍憑空而現，但他們從何而來，卻仍是謎題。而更重要的是，對於韓丕一行的下落，崔柳和林佳言也沒有一絲線索。
當天傍晚，警官和少女再探敵營，二人謹慎小心，卻在一顆不起眼的大樹下方停了下來。崔柳仔細查看，林佳言卻不明所以。她再將右手搭在崔柳的肩膀，少女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崔大哥，你在找什麼？」
崔柳翻開樹下一團落葉，一根插在泥土中的樹枝竟兀地露了出來。而更為奇特的是，在樹枝的東南角，竟也有一團落葉。翻開葉片，果然又有一根樹枝露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是有人留下了記號嗎？」
林佳言滿臉驚訝，崔柳則於心中解釋道：「這第一根樹枝是昨晚我插的。那是黑甲部隊於荒野尋找隊友的一種暗號。而第二根樹枝，則是別人插下的。這說明有黑甲的人，看到了我留下的記號。而這人說不定就是葉知秋。」
「這麼說他們就在附近？」
林佳言再問，崔柳則點了點頭，隨即又帶着少女向東南深處探索。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已徹底黑了下來，周遭的士兵與碉堡也越來越少。顯然這裏已非血劍腹地，但幽深崎嶇的林地里，崔柳竟又發現了數枚黑甲留下的標記。
順着標記，二人躬身潛行，沒過多久便發現了一處荒廢城市的遺跡。殘垣斷壁已破損不堪，昔日的高樓大廈也湮沒在了浩瀚的綠色海洋之中。這裏大約是三十年前的一座城市，但往昔繁華不再，只留下滿地亂石和宛如怪獸般的破碎樓宇。
一處廢樓的房間里，崔柳二人藏身窗邊。林佳言本就目力驚人，加之此刻又能與森林共鳴，少女足不出戶，不消片刻就將整座廢城探查完畢。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崔柳問道，林佳言則微微搖頭，道：「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座城市的規模大得驚人，但卻只有數只血劍小隊駐紮其中。就是加上潛伏巡邏的機械獸，數量也不過一百。而且，這些士兵都是機器，並沒有凡人的身影。」
話音落下，崔柳沉默不語，皺起的眉頭顯示他已陷入了思索。不久之後，警官更撿起一個樹枝，在廢樓內的泥土上寫寫畫畫起來。少女有些奇怪，她湊到一旁，隨即問道：「崔大哥，這座廢墟有什麼不對嗎？」
淡淡地發香隨風飄來，少女的氣息混合著一股奇怪的馨香，竟好似夜晚的花朵，暗吐芬芳。崔柳有些尷尬，這不光是因為林佳言的親昵，那口口聲聲的「崔大哥」更讓他很不習慣。雖然從前的林佳言也是亭亭玉立，但更像是一位冷美人。那時，她的面龐總是宛如冰霜，說話做事更不會如此溫柔。
「怎麼了？崔大哥，你怎麼不說話？」
少女再次開口，崔柳這才晃過神來。他停下手中的樹枝，隨即指著一幅剛剛畫成的簡易地圖說道：「佳言，你看看這廢墟的位置，有無什麼不妥。」
林佳言仔細觀察，片刻之後才看出些許端倪，試探地說道：「這廢墟地處偏僻，卻又廣闊無比，其中山丘湖泊穿插，地勢複雜，很適合打造成防禦要塞。而且血劍大軍就在周圍，不知為何捨近求遠，將這裏荒廢。有些奇怪。」
少女說罷，警官微微頷首，同時補充道：「佳言，你不愧是齊莊民兵中的骨幹，對於地形的探查，很有眼光。實際上，奇怪的地方還遠非這一點。此地駐軍的人數也頗為尷尬。」
對於崔柳的稱讚，林佳言滿臉笑意，同時也問道：「哦？這人數有何不妥呢？」
崔柳看向窗外，停頓了片刻，這才解釋道：「這麼說吧。這裏如果對血劍無用，大可不必駐守。而如果重要，駐守百人又全無意義。因而，這百人武裝，更像偵察，而非防禦。」
「可這裏是血劍自己的地盤，又為何要偵察呢？」
「我也不知，所以這才是不合常理的地方。正所謂，事出反常必為妖，況且黑甲的標記也指向這裏，我們且等等看看。」
少女點頭，兩人索性便埋伏在了小樓之中。
時至清晨，廢墟平靜如常。慘白的日光，將叢林點亮，寒冷黎明中的殘破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墳墓，死氣沉沉。一夜的監視讓崔柳有些疲倦，他打了個哈欠，卻發現身旁的林佳言已然睡着。
「看來這丫頭果然和從前不一樣了。」
崔柳輕聲感慨，換做以往，林佳言只會比他更加警惕，絕不會輕易在任務中睡着。看着林佳言恬靜的面容，崔柳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妹妹，想起了母親，更想起了死去多年的妻子。可就在這時，林佳言的眉頭卻忽然一皺。崔柳以為自己的感嘆被她聽見，可少女卻猛地驚醒，低聲喊道：「我感到有群人進入了廢墟。而且~而且~~」
少女結結巴巴，崔柳也緊張了起來。
「而且什麼~~」
「而且其中有個人，和我具有相似的氣息。不，簡直是一模一樣，他也帶有森林的氣息。」
此言一出，崔柳背生冷汗。意識里，他立即想到了一人。這世上，如果還有誰能與此時的林佳言如出一轍，那隻能是沐清子。
「莫非她還沒死？」
黑色尺墨緩緩飄出，崔柳的視線不禁也落在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