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魔君禮物

坐落在幽深地底的血劍聖城，暗無天日、不分晝夜。依石而建的樓宇，有些向上，有些向下，層層疊疊就好像溶洞裏的石筍。萬點燈火，從石筍的縫隙間中鑽出。蒼白的光線與半空中的車流彙集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無數漂浮的靈魂，在九幽之中遊盪。

城市中央，一座尖塔格外醒目。它通身血紅，泛著金屬的光澤。石筍林中，這尖塔就像一柄帶血的利劍，生生插入了大地的腹中。

尖塔的上層，數十個房間整齊排列。它們雍容華貴，寬敞舒適。紅木的傢具，鑲滿了珠寶，玫瑰色的窗帘，就像一條條葡萄酒匯成的瀑布。西方大陸的古典風格，讓這裏像極了吸血鬼的宅邸，而其中一間的陽台上，一位依欄而立的陰鬱男人，更似乎應證了這個猜測。

這是沐晨曦到達聖城的第三天。那日，當他以數百名無辜者的鮮血，遞上了投名狀后，就被請到了這裏。小月住在隔壁，幾日來她再未與沐晨曦說上一句話。而實際上，不光她，就是血劍，也同樣沒有搭理沐晨曦這位緘默者派來的使者。沐家兄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人軟禁在了豪宅之中。

沐晨曦眺望遠方，聖城的風景盡收眼底。城市裏熙熙攘攘，他的臉上卻古井無波。青年的面龐彷彿石雕，尋不到一絲表情。血劍的刻意怠慢，似乎完全沒被他放在心上。

「那人會是誰呢？」

青年忽然開口，語氣依舊平靜。連日來，他距離目標越來越遠，可心中所想卻是另一個模糊的人影。

與他一樣，那人也是緘默者潛伏在青木苑中的一員。他的模樣、姓名，沐晨曦一概不知。唯一了解的信息便是，十六默者之中，他排名第五，代號為「宇」，屬於「天」字門下。而今天，沐晨曦之所以會被緘默者派往血劍，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默者「宇」失蹤了。

兩位默者的命運就這樣聯繫在了一起。此次出使聖城，沐晨曦除了要鞏固緘默者和血劍的聯盟，尋找「宇」的下落，也是他的任務之一。只是當無數往事湧上心頭，這位素未謀面的同僚，對沐晨曦又多出了一份鮮為人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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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沐晨曦家破人亡，自己也慘遭追殺。那時，他四處流浪、顛沛流離，幾次三番險些喪命。而諷刺的是，他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不清楚。

後來，他流落到極北之地，陰差陽錯地被另一人所救。而那人便是銘朱城的主人，緘默者的創始者—明日司。

在明日司的幫助下，沐晨曦活了下來，並初窺修鍊之法。他本就天賦異稟，很快就掌握了魔族功法，精進神速。而更可貴的是，沐晨曦聰穎過人，對基因技術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順水推舟，在明日司的幫助下，少年改頭換面，名字也由辰兮改為晨曦。十八歲那年他重回京華大學，攻讀生物。畢業后，更因成績優異，被選入了基因實驗室。自此沐晨曦便慢慢打入了翠蔭鄉內部，並開始刺探青木的秘密。

不知冥冥中是否早有定數，翠蔭鄉內，沐晨曦不光見到了楓葉天書，更在無意中得知了當年怡濱慘案的內情。

原來就在沐晨曦十四歲那年，不知何人告之青木苑，說怡濱城魔族復甦。這怡濱本是上古魔族聖城所在之地。而姚義鈞叛變之後，夫子姚重華更將銘朱城當做了頭號敵人。兩相應證，終讓夫子下定決心。而在聯邦政府的幫助下，怡濱城竟被青木苑無聲無息地抹去了。

這件事慘絕人寰，令人髮指，可卻無人揭露，更被刻意淡化。慢慢地，屠殺變成了天災，不幸更被人遺忘，唯有仇恨在沐晨曦的心中生長。數年來，沐晨曦獨自調查。通過緘默者和翠蔭鄉的情報系統，他挖出了不少當年慘案的參與者。這些人或為聯邦高官，或為青木密探，之後更無一例外，先後死於意外之中。

無疑，這些都是沐晨曦的傑作，可對於復仇名單上的最後兩人——夫子姚重華和當年的告密者，青年卻無計可施。

去年，銘朱城赤木異變，沐晨曦也得到命令，負責盜取楓葉天書。而就在這次行動當中，他得知了「宇」的存在。或許是出於好奇，沐晨曦對這位同伴格外上心。

之後沐晨曦暗算羋暉得手，雖未得到楓葉天書，卻意外地取得了青木聖器——虯龍木。返回銘朱城后，沐晨曦因為出色的表現，得以躋身十六默者的行列，並獲得封號「張」。自此他也取得了調閱銘朱城密檔的許可權。

當時的沐晨曦，本打算利用密檔，調查昔日告密者的身份。可令人意外的是，就在一份不起眼的行動日誌中，他竟發現怡濱慘案爆發之前，默者「宇」竟在自己的家鄉停留了幾日。而這件事，正是沐晨曦今日憂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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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誰？」

陽台上，青年一拳砸向欄桿，始終平靜的面龐終於出現了一絲怒意。可隨着身後門鈴的響起，這份情緒很快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張晦暗不明的俊俏面龐。

「請稍等！」

沐晨曦從容轉身，打開房門。映入眼帘的卻是小月和三日前故意為難自己的冉烽辰。小月沉默不語，眼神也落在別處。倒是冉烽辰滿臉笑意，熱情地說道：

「這幾日前線戰事趨緊，當真是怠慢沐兄了。小弟今日前來，就是給沐兄賠罪的！」

冉烽辰微微躬身，態度恭敬，右手卻始終藏在小月的身後。沐晨曦知道，對手這是在以小月的性命拿捏自己，可他卻渾不在意，一面關門，一面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還有其它事情嗎？沒有就請回吧。」

話音落下，冉烽辰不由一愣，小月卻不感意外。眼前的兄妹，着實讓這位血劍祭祀感到詫異，可他卻無暇思考，只能用腳抵住房門，厚著臉皮繼續說道：

「沐兄不給冉某面子，自是無礙。只是住持大人的邀請，沐兄總不能拒絕吧？」

「哦？明宮戒要見我？」

沐晨曦終於停下，態度卻依然傲慢。冉烽辰心中不悅，也不敢表露，只得說道：「是的。住持大人正在浮屠閣設宴，要為沐公子兄妹接風洗塵。還望沐兄不要推脫。」

說着，他隱藏的右手又離小月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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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浮屠閣，是血劍聖城最為重要的議事廳之一。它坐落在浮屠塔的頂端，而這浮屠塔也正是血劍軟禁沐晨曦兄妹的那座尖塔。

在冉烽辰的引導下，沐氏兄妹走入電梯，很快就到達了這座建築的頂層。刺骨的陰風從塔外吹來，塔下的城市也變得更加陰森。

高聳的鐵門緩緩打開，數十位手持長戟的銀甲戰士分作兩隊，一字排開。而他們中間的紅色地毯，剛好通向門后大廳的中央。

沐氏兄妹沿着紅毯，一前一後。剛一進門，耀眼的光輝便刺得他們雙眼生疼。富麗堂皇的大廳，就像一座黃金鑄成的教堂。而教堂的中央，一位身着白袍的男人，正襟危坐於王座之上，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鄙人沐晨曦，緘默者十六默者之張默，代表魔主，向紅蓮寺主人—明宮戒問好！」

沐晨曦手掐指訣，兩臂交叉。他身體微躬，不卑不亢。而見此一幕，廳中一片嘩然。小月躲在了兄長身後，而冉烽辰也不由面露窘態。

「大膽狂徒，見住持竟然不拜，實為大不敬。來人啊，將他拿下！」

就在這時，一位老者忽然呵斥。沐晨曦抬頭環顧，他這才看清，白衣男子的前方，還分作三層，擺有十五把交椅。而那這位呵斥的老者，正坐在第三層交椅的首座。

「敢問老先生，沐某何曾不敬？」

沐晨曦氣勢逼人，冷冷問道，隱約間竟如一頭餓狼，低鳴怒視。老者有些退縮，廳內士兵也不敢上前。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斥道：

「你一小小來使，見紅蓮寺住持竟然不拜，還直呼其名諱。這便是無禮，更加是不敬！」

「笑話，我與明主持平輩而處，為何要拜！反倒是你，公然對銘朱城來使咆哮，莫非是要撕毀魔族與舟人的盟約？」

老者氣勢洶洶，沐晨曦卻也不甘示弱。這一次，他不提血劍，反倒直指舟人。一聲詰問，竟引得眾人唏噓不已，囂張的氣焰也瞬間萎靡。

「你~~你~~你~~」

老者手指青年，面容抽搐。眼看就要出手，一位女子卻盈盈笑道：「康老，這次確實是你的不對了。」

沐晨曦抬頭，見一妙齡女子正對他微笑。那女子坐在交椅的第二層，與身旁另外兩位女子一樣，都帶着紅色的面紗。她看向青年，隨即說道：

「舟人、青木與魔族，自古便是蓋亞上齊名的存在。我紅蓮寺如今已歸附舟人，而緘默者乃是銘朱城的繼承者。因此，沐公子與叔父平輩相交，並無不妥。」

女子娓娓道來，沐晨曦立即意識到，此女正是明宮戒的侄女，昔日楚王的獨生女—明卿語。

青年拱手施禮，同時笑道：「小可早已聽聞，紅蓮寺有戒子、定子、慧子三位聖女。皆是品性高潔，天賦出眾的王室公主。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哪裏，哪裏？「女子掩面而笑，臉上竟露出一絲緋紅，而後也稱讚道：」數月之前，沐公子在青木苑的壯舉，小女也早有聽聞。如今親見，心中更仰慕得緊！」

廳中氣氛終於緩和，而明卿語也趁機挽住沐晨曦的胳膊，將他與小月引到第一層交椅的空位上。

沐氏兄妹雙雙落座，而王座上的明宮戒也終於開口，緩緩笑道：

「晨曦賢弟，魔主大人，可還安好？」

「托兄長的福，吾主很好。此次小弟前來貴城，一為結盟之事，二來也是替吾住魔君，贈送紅蓮寺一份禮物。」

「哦？」

明宮戒眼露神采，而沐晨曦卻從袖中掏出了一條青藤。那青藤質若翡翠，瑩瑩如玉，溫潤的光輝，讓整座大廳都變得溫暖。

見此一物，明宮戒大吃一驚。而明卿語更驚訝地喊道：「仙葫藤？沐公子竟然有傳說中，香陽冰城的仙葫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