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述衷情

小空那猴頭一聽，便立時爬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好奇道：「誰來了？」

林慕雲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不願多做回答，只是拉着小空，一併往那晏清門狂飆而去。

他二人趕到晏清門的時候，小空一見場中情景，立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

竟是張玉成。

那場中數名帝國大修士正和張玉成斗得難分難解。張玉成乃劍靈之體，此時竟一人驅使三把飛劍，各自敵上一名帝國大修士。劍修本就以速度和攻擊見長，他又是劍靈之體，有倏發即至的心劍之術，一把飛劍難敵，便驀然將三把飛劍合一，立時威力大增。分分合合，詭異難測，而且此時他全不取守勢，只是瘋狂地進攻著，而那數名帝國大修士生怕誤傷下方的花轎中的娉婷郡主一干人等，便都束手束腳，諸多神通也施展不開，倒一時竟不能奈何張玉成。那場中紫電狂飛，青光亂舞，爆裂之聲不絕於耳。但張玉成終究勢單力薄，剛必不能久，林慕雲和小空趕到此處的時候，他早已是渾身浴血，卻仍舊廝殺不止，同時口中不住高呼著「師妹」、「師妹」，狀若瘋魔一般。

眼見林慕雲出現在場中，張玉成一愣，竟舍了那數位大修士，將三劍合一，不顧一切地朝林慕雲殺將過來，同時怒斥道：「林慕雲，你這個王八蛋！竟然將我師妹給賣了！」

那幾位帝國大修士見他突然舍了自己返身朝林慕雲殺去，本已準備罷手，驀然聽見張玉成所言，俱都心下不悅，兼之此前他們都被張玉成不顧一切的打法壓制着，心中早已窩著一股業火，此時或施展神通或驅使法寶，俱都朝着張玉成打將過去。一時間雷火轟鳴，光影如龍如蛇，扭曲翻轉不休，都朝着張玉成背後襲去。

張玉成卻渾若不覺，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仍然將那三劍合一，咬牙切齒不顧一切地朝着林慕雲絞殺過去。

林慕雲不似張玉成這般急怒攻心，他雖不喜歡張玉成，但也不願見其殞命於此，便瞬移到張玉成身後，接着發動絕對視角，一式垂雲將襲來的一干法寶神通悉數罩在其中，那些法寶神通立時失了控制，便都紛紛往下墜落而去。

退出絕對視角后，他驀然感到喉間一涼，林慕雲便知是張玉成的飛劍到了，他不躲不讓，一式崩牙迎了上去，那飛劍方一出現，立時被這一式崩牙罩在了其中，只片刻便發出一聲哀鳴來。飛劍和張玉成心靈相通，此時被崩牙重傷，張玉成口中也隨之躥出一大口血來，他本已渾身浴血傷重難當，此時受此重創，便立時往地上墜去。

那數位大修士見此情景，仍舊不依不饒地施展神通驅使法寶打去，卻驀然聽見林慕雲暴喝一聲道：「住手！」他們雖頗為不願，但心知此人得罪不得，便俱都悻悻地住了手。

而一旁小空早已化作一道青焰，將墜落的張玉成接住，接着便輕輕地放到了地上。

張玉成面色慘白，卻依舊不依不饒道：「林慕雲，你這個王八蛋，我才不稀罕你救我！」

林慕雲走到近前，哼聲道：「我才不想救你，若不是怕你這個混蛋死了我師姐會傷心，我倒盼着你早日死了的好。」

那邊張玉成聞言，掙扎著站起身來，怒道：「林慕雲，我師妹即使嫁給你這樣的王八蛋，我也認了，可是她現在卻在你的逼迫下要嫁給那勞什子的太子。我即使打不過你，也要跟你拚命！」

說完，他便沖了過來，猛然一拳朝着林慕雲臉上打去。

林慕雲愣了一下，便被那一拳狠狠打到了臉上，立時感到火辣辣一片。他心頭火起，也一拳還了回去，立時將張玉成打翻在地。他不依不饒，欺身壓上，雙拳如同雨下，口中道：「張玉成你這個混蛋，你難道不知我師姐真正喜歡的是你？你早些尋個無人知曉的夜晚，悄悄將她帶走，從此遠走高飛便是，她又如何會殞命，又如何會有今日之事？你將她晾在百鍊堂中數年，可曾管過她分毫？難不成你一輩子不管她，她便等你一輩子不成？」

他越想越氣，滿腔憤怒盡皆發泄到雙拳之上，便將張玉成臉上打得血肉模糊。若是尋常之人，早被他打死了，但張玉成乃是合體期的大修士，這點皮肉傷實在不算什麼，但是其心下憤恨不已，便不住掙扎著，卻絕不肯吭聲。

旁邊一位宮人道：「興國公，你是有身份的人，還是不要和這等刁民計較了吧，免得自辱了身份。」

那張玉成本已住了口，此時一聽，便又道：「你可知我師妹對你用情至深，你倒好，為了一個可笑至極的興國公的封號，竟然忍心就這般將她給賣了，這樣你便可以討好那皇帝老兒了吧，可你曾想過師妹她該有多麼傷心啊！」

聽聞此言，林慕雲便打得更急了，雙拳猶如狂風暴雨一般落在張玉成身上。

忽見那花轎中走出一人來，正是一身紅妝的趙雯，趙雯猛然掀開蓋頭來，眼見如此情景，便惶急道：「玉成哥哥，小師弟，你們別打啦！」

這一聲立時叫林慕雲僵在了那裏，他恍惚間記起和張玉成初次交手時，趙雯也是這般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一瞬間便好似千年萬年的時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斬不斷理還亂的愛恨糾葛，都不知所措地揉成一團，紛紛揚揚地涌了過來。他便停下手來，有些慌亂地朝那一身紅妝的女子望去。林慕雲的目光中帶着說不清的惶惑，倒好似想在趙雯的臉上尋出些什麼，來證明些什麼。趙雯此時盛妝打扮，臉上那抹少女紅倒越加分明了，那種活生生的美，好似熾烈綻放的花兒，不顧一切地舒展開來。

林慕雲一時間便有些痴了，心下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趙雯走到張玉成跟前，將他扶了起來，關切道：「玉成哥哥，你沒事吧？」

張玉成抹去臉上的血跡，憤恨地瞪了林慕雲一眼，便氣喘不止道：「我沒事。師妹你放心，有我在這裏，誰要是想欺負你，先從我身上踏過去再說！」

趙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卻又徑直走到林慕雲面前，林慕雲此時尚在迷惘中，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咕嚕聲來。

倒是趙雯先開口道：「小師弟，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難道沒有什麼賀禮要送給我嗎？前些日子，你可就說要送一件禮物給我的。」

林慕雲怔了怔，終於回過神來，小心地從懷中尋出那個錦盒，雙手顫抖不已地遞了過去。

趙雯接了過來，亦是雙手顫抖地打開，卻見那錦盒中放着一個精緻的香包。

她立時發出一聲難以自抑的悲啼，淚水便簌簌而下了。

良久趙雯才抬眼道：「小師弟，你可知我最在乎的地方是哪裏？」

林慕雲不知她心中所想，愣了愣，終於道：「我不知。」

趙雯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來，道：「便是在百鍊堂中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林慕雲的聲音有些哽咽，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何嘗不是呢？可是百鍊堂已經毀了，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趙雯卻定定地望着林慕雲，道：「不，百鍊堂並沒有毀去。小師弟，只要你在、我在，百鍊堂便永遠沒有毀去。」

「師姐……」林慕雲眼中的淚也終於滴落了下來，道，「我對不起你。」

趙雯卻置若罔聞，只道：「小師弟，你可知我最喜歡的地方是哪裏？」

不待林慕雲回應，她倒帶着淚水展顏一笑，自顧自道：「那便是……在你的懷裏啊！」

說完，她便抬眼痴痴地朝林慕雲望去。

這位向來羞澀的女子，終於在此刻把所有的感情都毫無顧忌地爆發了出來，如此熱烈，如此激蕩，灼灼一片。一瞬間林慕雲只感到意亂神迷，只是下意識地將她擁入懷中，心中也生出一片融雪的感覺來。

「什麼家國天下事，什麼身前身後名，我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便全都不在乎了！全都不在乎了！」他附在趙雯耳際柔聲道。

趙雯在他腮邊輕輕地啄了一下，卻又道：「那嬌嬌姑娘呢？」

林慕雲怔了一下，猛然抽了抽鼻子，終於道：「她、就讓她……」

他的嘴微微張了張，卻終究沒聽清自己說了些什麼。

不遠處的人群中，正有一男一女盯着場中數人，卻是江晉雲和長樂公主二人。

長樂公主低聲道：「四哥，我倒好生羨慕趙姑娘。」

江晉雲倒尋出一個香包來，嘆道：「我早已發覺趙姑娘對慕雲兄弟一往情深，君子當成人之美，我又怎能拆散他們，但慕雲兄弟因為有嬌嬌姑娘，是故一直不能擺脫心中的魔障，我便設計將他逼上絕路，讓他發現自己真正的內心。我此舉，倒着實成全了這一對佳偶呢。」

長樂公主看着他手中的香包，倒尋出兩顆藍色的丹藥來，忽展顏一笑道：「四哥，那你能擺脫心中的魔障嗎？」

江晉雲便用手輕輕地擰了擰她的嘴巴，笑道：九妹，我又何嘗不知你對我的情意，只是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若是結合便是亂了綱常，必不會得到大家的祝福。這些我倒不懼，只怕連累了我們二人的母親啊。如今有了慕雲兄弟所贈的化蝶丹，我便也不懼了！」

他便接過一粒來，如長樂公主一般吞了進去。長樂公主笑靨如花道：「我們成全了他們，他們倒也成全了我們。四哥，餘生能夠和你比翼雙飛，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江晉雲愛憐地將她擁入懷中，二人驀然消失不見了。

林慕雲不顧一切地將趙雯擁入懷中，卻見張玉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神色有些落寂道：「你可知，那日我在香包上見到的，便是你的姓氏。好生待我師妹，若不然，哼！」

林慕雲心下感激，正待開口，卻見張玉成已然化作一道青芒竄入到了高空中。

「師姐，我們先回客棧去吧。」

趙雯點點頭，卻突然看見一大一小兩隻藍色的蝴蝶飛至面前，竟丟下一物來。趙雯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她負氣時讓江晉雲扔掉的那個香包。她便心下疑惑地朝那兩隻蝴蝶望去，卻聽見林慕雲嘆了口氣，朝那兩隻蝴蝶道：「兩位，請多加保重。」

那兩隻蝴蝶竟好似聽懂了一般，又繞着二人上下翻飛了片刻，接着便比翼雙飛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