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邪非邪，道非道

無邊風浪，拂過深紅海水，堆疊層層波濤，怒拍砂石島岸。就在神州天翻地覆之時，封印八岐邪神的示流島上也幾經爭鬥，死了一茬，換了一茬領導。

自從蝴蝶君救出公孫月，蝴蝶號載着蝴蝶君一家退隱。這些時日以來，封印八岐邪神的示流島，不僅未曾恢復正常，反而泛濫起越發詭異的邪氛。

清楚此地不宜久留，島上的土著在示流島君相、西鳴侯帶領下，開始分批往東瀛方向遷徙，以求避過將來的禍世災劫。

此時此刻，本該被蝴蝶君斬殺的邪獄明王，畢恭畢敬踏入黑暗空虛之境，朝着邪神氣形屈膝半跪。

「獄明見過邪神。」

「獄明，你即刻啟程前往道武王谷，與御天者他們匯合。」

「謹遵邪神旨意。」

勿須多問一句，唯有貫徹指令，方是最佳回應。驀然，天際烏雲籠罩，伴隨邪雷驚閃，一道雄渾至極的龍首邪力，驟然從天而降融入氣形，使得八岐邪氣愈發高漲。隱藏在黑暗中的龍首虛影，亦若雀躍嘶吼，令人不寒而慄。

邪獄明王伏身垂首，對此恍若不覺，又聞八岐邪神深沉之聲：「本宗收回的龍首邪力，尚不及半數。但，荒漠孤鷹不負眾望，省了你將來一番氣力。」

「荒漠孤鷹……那，鸑變迦羅？」

「有些秘密，就讓它永遠成為歷史。」

「吾，明白。」

風殤古穴所用龍首封印秘鑰，乃是被異法藏在鸑變迦羅親子炬風狴的心臟之中。眼下邪神龍首之力回歸，自然意味着炬風狴已被邪神邪染的荒漠孤鷹斬殺。

與其將此秘訊告知鸑變迦羅，平白增添意外變數，忠心耿耿的邪獄明王，自然知曉該做出怎樣取捨。

驀然，八岐邪神身邊一道邪源凝型而生，正是當日被秀心擊殺於北海的鸑變迦羅。

然而這一次的死而復生，雖說邪氣更勝往昔，鸑變迦羅眼中神韻，已失當初睥睨傲色，更像是邪氣凝聚的假體。饒是如此，不該存在的影響，八岐邪神中極為謹慎的天回宗，亦不會讓它繼續存在。

「神州近來風雲突變，令本宗也略有興緻。當初那名少女既能吸收吾等邪源，讓鸑變迦羅難以重生也不值得稱奇。」

「待邪神恢復掙脫封印，天下還有誰值得入眼？」

「嘿嘿嘿——」

屬於天回宗的龍首，發出陰惻惻的笑聲，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帶着幾分不足為外人道的詭秘，隨口轉了話題：「前往神州之後，你們先設法讓夜叉梟王脫困，隨後再依御天者指示，分別前往道武王谷與雲海仙門。」

「那，示流島？」

「微末小島，豈值掛懷？」

「是屬下杞人憂天。」

就算只有八岐邪神獨自留在示流島，又有誰能單槍匹馬將祂斬殺？

邪獄明王卑微應承，隨後沉聲請戰：「請邪神降令。」

「儒門內部有些意思。眾天邪王重生以前，不必與之硬碰。至於仙門，荒漠孤鷹聯絡仙門暗子，加速眾天重生。集合七名八部眾，足夠擊潰道門。精靈天下取一龍首，道武王谷取一龍首，吾等恢復指日可待。」

「獄明，必不讓邪神失望！」

「嗯……」

八岐邪神陰冷之聲消退，邪獄明王不敢怠慢，立即與鸑變迦羅同道，捨棄了示流島上無用基業，日夜平治前往苦境神州地界。

八岐邪神卻頗有閑情，開始與其他人格自言自語起來：「天回宗，你還是如此小心翼翼。」

「本宗可是在優先替你解救屬下，夜誅。」

「我欽點的夜叉梟王，何須你去操心？」

「時代，不同以往了。儒門那人圖謀甚大，能夠一舉摧毀龍首，乃因坐擁辟天玄鎖聖力，其中意味，你該清楚。」

「虛無……哈，神與祂的遊戲，會成為吾等的阻礙么？」

「獄婪，本王最看不慣你的惡趣味。」

「梟，亦有同感。」

此起彼伏的不同聲線，回蕩在廣袤的黑暗空間。除了沉睡未醒的無間常暗皇，一直不曾發聲的欲織心，忽而騷媚笑道：「邪神眼下，皆是徒勞。不如隨奴家一同欣賞，收萬劫會給神帶來怎樣的樂趣？」

「道門？希望，莫要比儒門來得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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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意，寒入骨髓。恨火，熾熱綿延。蕭蕭肅殺風中，未知海外邪神蘇醒，靜默的刀者與迷惑的道者，相互對立，上演一出復仇戲碼。

不解半途截殺之舉何來，紫陽子按兵不動，凝眸定睛回憶片刻，沉聲問道：「寧真君……你是師叔高徒？」

「合修會餘孽，篡位謀逆，有何遺言可說？」

「呵——」

雖欲替自身辯解，紫陽子一想手上正提着「玄真君頭顱」，頓時明白此刻開脫之舉，必然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要取信八部眾，紫陽子也不能隨便對陌生人陳述來龍去脈。

不僅如此，默如淵雖看似年少面嫩，內斂的鋒芒甚至強過五道子其中三人不少。

復仇之誌異常堅決，默如淵根本不給紫陽子開口機會，名為玄聽的寶刀霍已迅奏殺律，瞬眼欺近紫陽子跟前。

「快雪時煙！」

「好刀！」

繚亂刀風，潑灑遍地寒芒。紫陽子退隱黑暗道以來，雖長伴玄真君、天真君左右，修為大有長進，面對意外殺刀，仍不由一聲讚歎。

而在掌刀交接一瞬，默如淵已覺紫陽子根基不俗，自知纏戰難以取勝，轉念之間已有取捨。

「一瞬絕影！」

逆沖之刀，快不眨眼。紫陽子驚艷當下，黑衣刀者竟首度突破紫陽防線，劃破臉頰留下血紋。

仇敵交鋒，由不得半點閃失。

身為玄天六陽之首，紫陽子雖略顯優柔寡斷，出手卻是狠厲十足。拆元孤絕掌連消帶打，紫陽子猛一提勁，逼使身法鬼魅的默如淵收招變向。

然而，一瞬過後，再接二瞬。默如淵轉向毫無停頓，回身力續沉岳雄刀。紫陽子甫一回氣，驟覺破山斷海的刀罡，朝他頭顱奮力砍下。

生死一線，紫陽子元功倏提，掠雲逝影竭力卸除刀勁，兩指灌注內力驚險一夾，雙足入土數尺，見血染紅，方險將此刀擋下。

殊不料，眼見兩瞬絕刀不取，默如淵雙眸恨色更凝，猶無分毫怯懦，周身一股澎湃刀劍之意，躍躍將出！

「驚鴻三瞬……你已超越寧真君。但，往事已矣，紫陽已非當初紫陽。你真想冒同歸於盡的風險，與我死戰不休？」

詫異於對手實力，紫陽子一手負背，隨時準備化出印綬刀，與默如淵一決雌雄。

不過，紫陽子忽覺邪源將近，竟是半途罷手苦口勸和。默如淵玄聽側放身右，冷哼一聲飽運真元，始終不依不饒，即將使出最終絕式。

「狼辰競滅忌孤喪，回首無人斬空霜。蒼茫天地問誰主，日月伏首刀中皇。」

冷不防，橫空一道競速無倫、煞氣滿盈的刀罡，乘着威武詩號疾斬而來。一心復仇紫陽子，默如淵一時不察，卻已落後半拍，難以盡展實力，落於險境。

岌岌可危之刻，突見天上降落一道山水帷幕，筆墨縱橫栩栩如生，竟將默如淵身影化入圖卷，使得競邪王凌厲刀氣，恰到好處落空。

先是驚愕不已，紫陽子眼中后現迷惑。雖全然不知針對者身份，紫陽子卻已認出救人之物：「怎是道尊的神仙圖？！」

「星河盡湮，蘊無極；元會一劫，歸玄牝。」

高亢冷肅，回蕩八溟。威嚴廣浩之音，斷然言道：「前有合修會之禍，再見玄天六陽與天邪八部眾沆瀣一氣。如此反覆無常的小人行徑，聖龍口實已容不下汝等敗類。」

「哦，你又有何資格代表聖龍口？」

「總較叛賊逆道，更顯底氣。紫陽子，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救你。與邪魔同流，只顯得玄天六陽令人不齒。」

「連道武王谷都已臣服天道歸邪，區區聖龍口何足道哉？」

見紫陽子沉默不發一言，競邪王冷笑斥責道：「若是識趣，歸順邪神，方為存活之道。」

「道武王谷又如何？想我聖龍口一脈，星河殿之秘誰人可解？紫陽子與青陽子你弒殺師長的舉動，不日將遍傳天下。星河殿上，吾將等你前來，未知可敢一會？」

「擇日不如撞日。吾既投效八部眾，何不與競邪王聯手，就地取你性命？」

話雖如此，紫陽子卻無行動，沉吟道：「至少，留下名姓？」

「道尊故人，翳曜玄劫主！」

最後一字兀然頓挫，赫見神仙圖卷舞升龍，竟是再現道門鎮教絕學。貫穿蒼宇天地根，疾掀千丈塵暴，瞬眼掩去行藏。紫陽子、競邪王合力一擊，飛速打破眼前迷霧，果已不見那人行蹤。

「與道尊熟悉，只怕也是聖龍口道教的舊人，會是誰呢？」

「實力不過爾爾，是誰都無妨。紫陽子，臣服邪神，是你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不理陷入沉思的紫陽子，競邪王確認玄真君副體頭顱不曾作偽，遂滿意將之粉碎：「八部眾之外，你與青陽子當為道門表率！」

「呵，如此，便仰賴馭能天引薦了。」

隨口敷衍一聲，紫陽子凝思未解，卻是暗中拿定主意，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翳曜玄劫主……知曉星河殿之秘，此人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