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Part.6 會議之始
「......首先要說明的一點是，今天到場的人幾乎可以掀翻整個帝國，所以我們倆可能就在旁邊聽着就好了。」
齊格飛走在前面，身上的盔甲不住地響動着。他的聲音由於盔甲的緣故顯得有些模糊不清，梅林看不見他的面孔，只能看見他那身穿在身上的黑色鎧甲。
梅林卻沒有對齊格飛的話語做出反應，他只是瞅著齊格飛身上那厚重的黑色鎧甲，然後將目光放在了齊格飛頭上的那個巨角頭盔上，眯着眼睛道：「你頭上那個頭盔，是巨角頭盔吧？」
他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因為巨角頭盔這種裝備在大陸上並不少見。但齊格飛的身體卻忽然微微一頓，他沉默了一瞬間，低聲道：「你看出來了？」
「嗯，不過挺像巨角頭盔的，別人應該看不出來。」梅林點了點頭，放輕了聲音道，「難怪這幾日聽說你都留在王城裏沒有出現過，原來問題出在這裏了——你的龍化，這幾日又出現了？」
齊格飛輕輕搖了搖頭：「不止是這幾日，而是從我的力量重新恢復之後，這種狀態便又開始了，但我們從尼德蘭離開的時候，龍化確實是解除了沒有錯——如果我猜得沒錯，這種龍化應該會隨着我的力量耗盡而解除。一旦力量重新恢復，龍化就會又一次回到我的身上，並且逐漸加深，直到停留在現在的狀態之上。」
他指了指自己頭上的頭盔：「就像這樣，腦袋上長出兩根角。」
梅林由衷地道：「挺帥的。」
齊格飛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壓制自己的怒氣：「我不是在和你討論帥不帥的問題，這樣的狀態實在是太麻煩了，我根本無法以正常的狀態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我去問過父親，但父親卻說這種狀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然後就不再理會我了。」
梅林繼續讚美道：「說明獅心王殿下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
齊格飛抬手摸了摸自己頭頂的兩隻彎角，低聲道：「總之，我們必須要想個辦法解除掉我現在的這種狀態。你有什麼好主意嗎？——我是認真的在問，你的回答會讓我考慮要不要把你從鐘塔上扔下去。」
雖然捉弄齊格飛的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現在的齊格飛顯然有些急了，梅林覺得再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把自己從鐘塔上扔下去——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明智地選擇了正面回答：「我對你的狀態不夠了解，但聽你的說法，或許你的龍化和你的鬥氣是否充足相關。這種變化應該是從我們之前在矮人那裏和那條骨龍戰鬥之後產生的，在那個時候，我們才第一次看到了你產生那樣的變化。」
齊格飛低聲道：「這種狀態對我的力量雖然有所強化，但卻讓我的日常生活變得極其麻煩。如果可能的話，我並不想要這種依靠非我自身修鍊所得來的力量去戰鬥。」
梅林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聲道：「法師塔。」
齊格飛愣了愣：「法師塔？」
「如果要論到對於龍族以及這些大陸上的神秘生物的研究，最深的無疑便是法師塔了。就算我不知道這種狀況的由來，但法師塔的那位怒焰之潮閣下與掌燈人議會應該是知道的。」梅林揉着眉心，若有所思地道，「等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法師塔問問吧，這樣的狀態的確有些麻煩——」
「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梅林閣下嗎？果然如帝都里的傳聞一般，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啊。」
梅林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宛如春風一般和藹可親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梅林這才發現，兩人在聊天間已經來到了會客室前，守在門口的兩名騎士正面色嚴肅地看着兩人。而在兩人之間的門內，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人臉上正帶着溫和的笑容，慈祥地看着在走廊另一頭的兩人。
梅林當然認識這個微胖的中年人，所以他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上前鞠躬道：「二王子殿下。」
斯圖加特陛下有三個孩子，其中大王子托雷斯頗有斯圖加特陛下年輕時的模樣，行事光明磊落雷厲風行，那不怒自威的凜然氣勢讓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太過造次。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是天生的王者，他的表現與行為也確實和一位優秀的王者沒有任何區別。
與大王子托雷斯不同，二王子歐貝克卻更像他們的母親，那位受人敬仰的皇后瑪利亞殿下。他那溫和且令人如沐春風的態度會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親近他——聽說二王子年輕時曾在帝都之外的某個小鎮里擔任過一段時間的領主，而十餘年過去后的現在，他卻依然能夠準確地叫出那個小鎮里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的名字。
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兩位王子都是極受帝國人民愛戴的王子。一位不怒自威，一位禮賢下士，兩人之間兄友弟恭一派和睦，令無數的帝國人感到帝國的未來一派光明。
當然，梅林是不會這麼認為的——普通人不知道，但他們卻對於帝都之內最近發生的事再清楚不過了。這兩位王子之間除了最後那一層名為撕破臉的紗布，其餘的交情與感情早就拋諸腦後。就連與這件事毫無關聯的烏瑟納爾他們都想拖下水，更何況幾乎是死敵的對方呢？
至於想要將老酒鬼拖下水的是大王子還是二王子，這就不知道了——又或許是，他們兩人其實都有這樣的想法呢？
「不必這麼客氣，我還要代表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感謝你——我那個整日不在帝都里的弟弟將他這一大家子的事全部扔到了你這麼一個孩子的頭上，實在是讓我這個二哥臉上都有些發燙。」歐貝克臉上似乎真的閃過了一絲愧疚，他上前親熱地拉住了梅林和齊格飛的手腕，對梅林微笑道：「那傢伙回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責罰他！你可是尤瑟夫老爺子看重的接班人，是監察部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怎麼能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如此之多的時間呢？」
梅林眯了眯眼，笑道：「能夠為三王子殿下出一份力是我的榮幸，二王子殿下。」
——這是下馬威。
梅林一直都不願意與監察部扯上聯繫，雖然不論是當時在前往尼德蘭時還是今天晚上都藉助著監察部的名頭做了些事，但至少從監察部的名單上是找不到他這麼一號人的。至於他和臭老頭的關係，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因為除了監察部最核心的那幾個人以外，幾乎沒有人能夠見到他們那神秘莫測的部長閣下。
但二王子卻知道了，雖然這之中或許有着一些他自己的推測，畢竟就連梅林自己都不認為臭老頭有打算把自己當成接班人的意思——他想謀殺自己還差不多——但毋庸置疑的是，二王子歐貝克，的確對於監察部的內部有所了解。
歐貝克只是臉上帶着微笑，將兩人領入了會客室之中。在會客室里，幾張純金打造的紅綢沙發椅之上都已坐滿了人，隨着兩人的進入，幾人也齊齊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就在幾人的目光投向自己時，梅林的臉色便頓時一變！
——好大的陣仗！
眼前這幾人不但是帝國朝政之中最重要的幾人，更有代表着帝國實力最高峰的幾人。雖然他們看向梅林的目光里並沒有惡意，但那種氣勢卻依然讓梅林的臉色微不可見地一變。那種氣勢與實力無關，是久居高位的不怒自威——不止是實力的高位，也是地位的高位。
「各位，你們這樣會嚇著孩子的。」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讓梅林身上的壓力頓時一減。坐在眾人最中心的那名華服女子的開口彷彿讓眾人齊齊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將目光重新放回了那名女子的身上。
那名女子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餘歲，但她的穿着卻顯示了她這座城堡女主人的身份。她身上穿着一件華麗的長裙，但更奪目的卻是她臉上的笑容——十餘年前，整個帝都的瑰寶伊格萊茵小姐與三王子烏瑟納爾如閃電一般結婚並生下了雅莎，讓無數帝都男兒午夜仍然輾轉難眠，紅着眼睛想要暗殺烏瑟納爾的男人們甚至能夠組成一個兵團。
現在的伊格萊茵夫人雖然拋頭露面的時候少了，但只要有她在的夜宴，她總是那最閃亮的幾顆明星之一。此時她的開口，也是讓整個房間里那壓抑的氣氛為之一松，低低的交談聲便從房間里響了起來。
在伊格萊茵夫人的兩側，則是面色冷峻身材高大的大王子托雷斯與一張空着的位置，那顯然是二王子歐貝克的座位。托雷斯的體型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將軍而不是王子，他那張冷峻的面孔上帶着軍人特有的一絲不苟與英武，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更像是帝國元帥那樣的身份。他的目光已經從梅林身上抽了回來，此時的他正面無表情地聽着身後將全身都籠罩在灰布里的幕僚的低語聲，彷彿正在斟酌着什麼。
「小傢伙，你從尼德蘭回來以後都沒有來見過我吧？」一個聽上去就有些暴躁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這個聲音梅林很耳熟，這個聲音的主人更是讓人無法忽視——不是他獨特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而是他的體型讓人無法忽視。
一張三人座的沙發椅上，正做着一個穿着絲質短衫的魁梧金髮男子，他的模樣和體型幾乎和齊格飛如出一轍，只是他的面容比起齊格飛似乎要更加兇悍一些，身上的殺氣也更加濃郁——紅鬍子腓特烈，獅心王巴巴羅薩，這都是他的名字。
「腓特烈，現在可不是聊家常的時候。」一聲長嘆從不遠處響起，一個渾身上下都包裹在毯子裏的瘦削中年人正眯着眼睛窩在椅子裏，他抬起了手，於是他身邊的少女便低眉順目地將一杯咖啡送到了他的手上——上天作證，梅林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中年人身邊的少女是誰，但這的確是他第一次看見維多利亞露出這種神態畢恭畢敬地侍奉著別人。
既然維多利亞也在這裏，那麼這個看上去懶洋洋的中年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三大騎士團里的天鵝騎士團團長，天鵝公爵艾卡西亞。
「還算不錯，小小年紀就能夠承受得了我們的氣勢，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很不錯，至少我們在年輕的時候做不到這個程度。」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在艾卡西亞公爵的身邊，一個穿着輕鎧、鎧甲上刻畫着追聖所圖騰的褐發中年人面無表情的開口道。他的胸前垂著一個奇特的十字吊墜，那吊墜之上，微弱的白光正若有如無的散發出來。
梅林沒有見過這個男子，但他的身份卻並不難猜——三大騎士團之中最神秘的狂信公約書亞，胸前的十字便是他那柄處決了無數對帝國不敬之徒的【裁決十字】。
「如果只是不錯的話，可不能讓我的丈夫對他如此上心。」伊格萊茵夫人掩口輕笑，她微笑着看着梅林，對他輕輕招了招手，「來吧，我的小幕僚，我們所有人都在等你。」
梅林撓了撓頭：「等我？等我幹什麼？」
「因為有一件所有人都有必要知道的事，由我親自通告。」
陰惻惻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整個房間的溫度彷彿都降低了不少。梅林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這才終於發現那個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居然被自己忽略掉了的身影——不，不是忽略掉了，是對方特意坐在了黑暗之中，並且依靠魔法強行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咚，咚，咚......
拐杖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黑暗之中的那個身影也隨着拐杖聲靠近了最中心的這張圓桌。圓桌上的燭光分明連門口梅林的面孔都能照得清清楚楚，但卻彷彿在特意避開着這個從黑暗中走出的老人一般，連他的身影都只能照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因為他是徹底的黑暗，是純粹到光明無法照亮的黑暗，代表着這個歐內斯特里所有黑暗的核心。
「既然人到齊了，那麼就開始吧。」拐杖觸地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尤瑟夫的面孔也出現在了黑暗之中。他環視了一圈眾人，並且在梅林的臉上停留了那麼一瞬間，旋即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陰森可怖的笑容。
「這次的會議，是由我發起、由伊格萊茵夫人組成的。接下來我們將要討論的一切細則，都將成為接下來所有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因為如果有人違背了任何一條的話——」
尤瑟夫嘆了口氣，用大拇指輕輕地在手杖上摩挲著。
「監察部的大門，隨時都會為他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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