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不悔
馬陵道，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山陵道，在迅猛的騎兵眼中，它根本就不足為慮。因為，它的地勢十分的平緩。但是，就在這平緩的山地地形，會使行走在最低的人，平生出一股溫水煮蛤蟆的效應。認為，這點小山小坡，不足為慮。
但是其實，龐涓錯了。鬼谷子送給他的那副『天下山水圖』，介紹的全是大山大川，地形險要。使得龐涓對這些小丘小陵，不屑上眼。
大軍在天黑之後，猛衝到了馬陵道中。
山風吹拂，吹動着遠處山頂孫2.9臏的長須。孫臏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捋了捋自己的鬍子：「龐涓吶龐涓，你大概還不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吧……」
龐涓帶着人馬，還在猛衝。絲毫沒有注意到馬陵道的險惡。前方的探路前軍，急慌慌的回馬，攔住龐涓：「上將軍，前方有情況。請上將軍速往一看。」
龐涓皺眉：「何事？」
士兵咕嚕一聲咽下一口唾沫：「在下，不敢說……」
龐涓呵斥了他一句，策馬來到士兵所說之地。
山坡之上的一顆大樹下，立着一個碩大的草人。龐涓叫人拿來火把照明。
看到，這個草人的脖子上，掛着一個牌子，牌子上，赫然寫着六個大字：龐涓死於此地！。
龐涓見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無聊之人，雕蟲小技，真當龐涓是嚇大的嘛？呵呵……」
龐涓說着，一劍將這個草人劈成兩瓣，長劍一揮：「繼續追擊！」
就在這時候，一陣春夜的涼風吹過。幾隻夜間梟鳥的叫聲，順着風聲傳了過來，這老梟一般的叫聲，是如此的嘶啞。
龐涓無來由的，一陣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龐涓連忙抓住旁邊的侍衛：「此乃何地？」
侍衛支支吾吾：「回上將軍，馬陵道！」
「什麼？」
龐涓頓時目瞪口呆。
這時候，十幾年前，一個少年的話，再次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他龐涓，在桂陵之戰，遭到伏擊的時候，一個新的青年將領，公孫衍曾經說過的話：「上將軍，微臣在數年之前，就已經遍覽魏國，大河大川，都在心中。所以微臣知道，能在這魏國境內，能伏擊十萬軍之地，無非有兩處，一是桂陵，二是馬陵。此兩處而已。而馬陵遠在西北，所以，定然是桂陵。」
如今，這個少年公孫衍，已然是駐紮在河西之地，魏武卒的首領——犀首！
「快撤！快撤……」
龐涓瘋了似的大喊。
這時候，從馬陵道的旁邊，無數的箭矢，朝龐涓這裏猛射，嗖嗖嗖的箭矢破空之聲，如同一聲聲奪命的蕭聲，貫穿着黑夜的春風，射進谷里魏兵的身體。
一聲聲的慘嚎，響徹整條馬陵道。
龐涓身邊的十幾個貼身侍衛，立刻將龐涓圍繞在裏面，拿着面盆大小的盾牌，給龐涓遮出了一個暫時避箭的鐵甲。但是，這些侍衛，一個個的中箭，紛紛倒地。
龐涓大喊：「丟掉火把！」
侍衛們連忙丟掉火把，箭雨這才稀疏下來。
箭雨整整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十萬大軍，不知在這黑暗的溝里損失了多少。龐涓也無暇顧及了。
這時候，帶着火把的箭雨停了下來。火光照映，無數的魏兵，死在了箭矢之下，並且，身上的衣服，還在呼呼的冒着火，整條馬陵道，隨着這些帶着火把的箭雨，已經被映照的宛若白晝。
無數股的齊軍，從馬陵道外的山陵里衝出，如同一片片的砍刀一般，將本就七零八落的魏兵，切成了無數塊。使其收尾，根本無法照應。龐涓的將令，自然也沒法傳達出去。只能是各自為戰。
已經被這一陣箭雨射殺的魏兵，本就心膽俱碎，這時，又聽不到將領，又被周圍兇悍的齊軍切成一塊一塊的剿殺，頓時，這些殘兵，紛紛被滅殺……
龐涓的胳膊上和腿上，各自中了一箭，不致命。
他坐在那顆大樹下，看着下面被打蒙了，打傻了，打的沒有鬥志，被如同皮瓜切菜一般被剿殺的大魏騎兵，心如刀絞。這，才是龐涓致命的傷口……
這隻大魏騎兵，他龐涓，花費足足十多年的時間調教，看着他們被無情的剿殺，龐涓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
這支鐵軍，即將，全軍覆滅。這才是龐涓的最最傷心處。龐涓明白，隨着這隻鐵軍的覆滅，他龐涓的雄心壯志，他龐涓驕傲和英名，全都會隨着這隻鐵軍的離去而離去。
而他龐涓自己，也將帶着對孫臏永恆的仇恨，和此生不可能在為兵聖的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師出鬼谷同窗情，兄弟相爭動骨刑。未知深淺越濟水，萬箭穿心候馬陵。
此時此刻，龐涓的腦中精光一閃，他一下明白了。孫臏的全部謀划。連最後置於他死地的計謀，也計算的如此精確。
引誘他到這個山坡來，集中強弓硬弩，向火把圈子猛射。孫臏吶孫臏，你可真是用心良苦。連龐涓要死了，你都要以一種智商碾壓的姿態，讓龐涓羞憤。做的真是夠徹底。
早知道你孫臏如此鐵石心腸，龐涓昔日，豈能只是挖掉你的膝蓋骨，讓你活到今天？你真的以為，你裝瘋賣傻，瞞得過我龐涓……那是我龐涓念在同窗之情，留你一條性命啊……
孫臏吶孫臏，你終於成名了！
你的成名，是踩着留你一條性命的兄弟的屍體上，踩過去的。
「嗖……」
一把重力的狼毒箭，刺破風聲，朝龐涓射來。
「啪！」
龐涓一把抓住這跟足足一長多長的粗黑狼毒箭，凝視着遠處的一個山包，那裏，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坐在輪椅上的黑影……
龐涓哂笑了兩聲：「好吧，孫臏！龐涓……既然已經如此，就成全你，讓你青史千古留名吧！兵家，就靠你啦。別給清溪鬼谷出來的人丟臉……」
「噗嗤……」
龐涓將那根粗黑的狼毒箭，直接插到自己的心臟上
「龐涓一生，雖死不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