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寒

第628章 寒

風玄起身,蒼老的眸子望着秦軒,「你驕狂也好,事實也罷,今日所談,非是你千載后如何?」

「你既然已經起天道誓言,為寒風宗弟子,那麼,是老朽錯了!」

「事因老朽而起,便以老朽告終。」

風玄起身,望着秦軒,聲音沉緩,頭顱微垂,「身為長老,聽信讒言,老朽,會去刑峰受罰。」

「風玄師叔祖!」

「風玄師叔!」

頓時,整個大殿內眾人臉色皆變,便是李玄道亦是如此。

堂堂二長老去刑峰受罰?

曾歷經大劫而不死,於天雲宗有至功的風玄,竟然自降身份,去刑峰?

便是秦軒也不由眸光內泛起一絲訝異,最後卻輕輕笑着,不言不語。

「小傢伙,你說的沒錯,老朽古板了些。」風玄輕輕一笑,「活了這麼久,我那師兄也常常如此評我。」

「錯便是錯,對便是對!」

「今日,是你對我錯,所以,老朽會去刑峰受罰,給你一個清白!」

李玄道欲張口,一群道君欲勸說,卻被風玄抬手壓下。

他微微看了一眼流寒,「流寒,你與長青之間的恩怨,我知曉,不過,此地非是西雲,不是你勾心鬥角之地。」

「待這次事後,你便褪去這一身天雲衣,回西雲吧!」

音落,流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無比,更是猛地一下跪在地上。

「二長老,弟子只是擔憂宗門,心繫宗門,絕無他心啊!」流寒『痛徹心扉』道:「弟子絕非是有意如此,宗主、諸位長老,只是因為弟子質疑他一個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之輩,便要逐弟子出宗門?」

「此子輕辱宗門,來路不明,且尚且沒事,反而是一心為天雲宗的弟子要遭受如此懲處!」

「流寒,不服啊!」

一旁的胡野,更是早已經失魂落魄,顫抖的跟隨流寒一同跪下,匍匐在地,身軀顫抖。

眾多道君內,有人望着流寒如此,心中亦有不忍。

「宗主,長老,流寒在天雲宗內也有數千年了,一直都不曾犯下大錯,何必逐出宗門。」

「這是否,太過苛刻了些?」有一名道君緩緩出聲。

風玄眸光沉靜,似也在考慮。

李玄道眸光微冷,有些話他自是不適合去說,但心中已有猜測。

憑一個西雲,如何能算天機,尋一個宗門被覆滅數十年的漏網之魚?

能如此的,無非是荒寶樓、幻雲宗,想要借流寒之手除去秦軒,以報秘境之仇。

但這番話他無憑無據,更何況,若是如此,流寒便已經不是被逐出宗門,此舉,無異於叛宗了。

「是啊,流寒不過是正常懷疑罷了,換做是我等,也會有如此懷疑!」

「如今長青已經發天道誓言,真相大白,流寒雖然有錯,但不至於逐出宗門!」

一些道君勸道,天雲宗許久都不曾有逐出宗門的弟子了,更何況,流寒還是西雲皇室,更是一位真君,麾下還有弟子,宗門內有諸多好友,逐一人事小,牽扯卻大。

就在李玄道與風玄思慮時,忽然,跪在地上的流寒眼中閃過無盡的怨毒。

他跪地大喊道:「宗主,長老,各位師叔、師兄!」

「長青雖然證明自己曾是寒風宗弟子,但我想這一次我們是否本末倒置了!」

「弟子懷疑的,乃至在場眾位所擔憂的,根本不是長青此子是否是寒風宗弟子!」

「而是此子,是否對天雲宗有禍心!就算他曾為寒風宗雜役弟子,但七八十年,整個北荒無他半點音訊,更有如此詭譎的傳承,眾位難道就不曾懷疑么?」

流寒聲音起,整個大殿再次寂靜下來。

李玄道、風玄臉色微變,望着流寒。

殺人誅心!

這傢伙,是要與長青死磕了?

唯有秦軒,噙著淡淡笑意,依舊淡然如常。

「那,你待如何?」這句話,是秦軒問出的,就彷彿在看一隻螞蟻,一個肆意表演的小丑一樣。

流寒滿面怨毒的看了一眼秦軒,最後,他深深一拜。

「弟子,想請問心劍!」

「若長青能接問心劍而安然無恙,弟子甘願被逐出宗門!」

流寒眼中深藏殺意,緩緩出聲。

「絕無怨言!」

問心劍!

三個字,如若三座神岳,轟擊在眾人心中。

風玄那雙蒼老的眸子閃爍一抹淡淡的寒芒,這一縷寒芒,如若冰霜,流寒只覺得自己如墜深淵,這種壓迫,讓流寒忍不住心中顫慄。

風玄聽秦軒狂言,認可以長老之尊入刑峰受罰,都不曾如此過,但唯獨這問心劍三字,讓這位老人動了真怒。

李玄道眼中更是如若冰霜,「流寒,你太放肆了!」

他聲音如冰,震得流寒雙膝跪地,足足向後化形數米,天雲衣都磨破。

一群道君,更是面面相覷,陷入沉默之中。

有些人目光落在流寒身上,有些人目光落在秦軒身上。

「宗主,諸位長老,弟子是為天雲宗!問心劍雖然苛刻,但若長青心中無鬼,便絕不會反對!」他轉頭,一雙眸子注視着秦軒,恨意滔天,縱然面臨李玄道之怒,面臨風玄之怒,他嘴角卻在挑起,在笑。

李玄道便要喝出聲,剛剛張口,一道悠然聲音便將其打斷。

「問心劍么?」

「好!」

秦軒點頭,「那便問心劍吧!」

他眸光平靜,問心劍,又稱天雲誅心劍,為天雲宗秘術之一。

世間眾生,誰人無私心,問心劍下,若是有半許私心,都會被問心劍斬破心境,甚至導致道心崩毀,一生修為毀於一旦。

流寒聽到秦軒回答,眼中更是光芒大作。

「長青,是你自己找死,除非你是聖人,心無雜念,否則問心劍下,你必化為廢人!」

眾多道君,更是一驚,難以置信的望着秦軒。

「這個傢伙瘋了?他難道不知問心劍可怖?」

「便是我等,也不敢說問心無愧,入天雲宗,誰不是想得天雲宗功法靈決,法寶神丹,問道成仙。此等,皆為私心,藏有此私心,被問心劍斬中,也要道心崩毀。」

「這傢伙,簡直就是個瘋子,驕狂也好,囂張也罷,我雲空一生,從不曾見過這般人,看不透,看不透啊!」

一位位道君低喃出聲,道君壽元超萬載,他們其中都是歷經漫長歲月之人,見過太多場面,人、事、物,但卻從不曾有如今這般震撼。

一個化神修士罷了,卻讓他們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震駭萬分。

李玄道雙眸之中有精芒,「長青,莫要胡鬧,你可知問心劍為何物?」

「若非聖人,便是我,亦不敢保證在問心劍之中安然無恙。」

風玄也緩緩出聲,「小傢伙,天雲宗百萬載,只動過兩次問心劍,一次劍指道君,一次劍指大能,問心劍下,兩者皆道心破碎,一身修為淪為虛無。」

「你,可要考慮好!」

兩人望着秦軒,望着那平靜的面孔,想要看出一絲退縮,一絲不同。

最終,兩人乃至在場道君都失望了。

秦軒靜靜而立,淡笑道:「問心劍罷了,何足道之?」

「但若問弟子入天雲宗是否有所圖謀,那麼弟子便呈上一顆心,供諸位觀之!」

秦軒話語平靜,卻讓在場道君皆是心中一顫。

呈上一顆心,供諸位觀之!

便是李玄道,便是風玄,此刻都不由心中巨震,難以置信的望着秦軒。

秦軒郎朗開口,「昔日,寒風宗宗門被滅時,弟子如喪家之犬,遭赤焰宗弟子追殺,如若身藏無疆地獄。」

「師父雲霓,掠空而至,如若為弟子開路,窺得黑暗中光明!」

「若無師父,弟子早已經隕滅,而無今日天雲宗長青。」

秦軒淡淡道:「我拜師入天雲宗,只為拜師而已,別無他求!」

「如我所言,如今天雲宗,弟子真的……」

「看不上眼!」

秦軒淡淡一笑,他伸手做請,「宗主,何須遲疑,一劍問心罷了,弟子心中無愧,無不軌,又有何懼?」

聲音剛落,李玄道還未出聲,大殿內,卻有一道愈加蒼邁的聲音響起。

「呵呵呵,小傢伙倒是玄奇,不愧能一人殺得幻雲宗二百餘化神,殺靈一,連幻元那個小崽子都被你震滅了投影!」有老人憑空浮現,出現在眾人之上。

「師叔!」

「風魔師兄!」

李玄道與風玄微驚,抬頭滿面驚愕的望着那五尺小老頭。

風魔負手,立於大殿半空內,他望着秦軒,那雙眼眸只有蒼茫,看不出絲毫情緒。

在場道君,更是在這一刻連忙起身行禮,「拜見師祖!」

流寒更是身軀一顫,滿面惶恐,因為他知道,那個在空中毫不起眼的小老頭到底是誰。

天雲宗唯一的……大乘至尊!

恐怕唯一面色如常的便是秦軒了,秦軒微微抬頭望着風魔,「弟子,見過師祖!」

風魔負手,不在意其餘人,而是道:「道雲、風玄,這問心劍,便我來施展吧,我把握能夠更大一些,就算此子受創,我也可以及時收手!」

他緩緩降落,降落在秦軒面前。

面對於八尺秦軒,五尺風魔這是顯得矮小,但在場眾人眼中,這一位老人,已經為天雲宗支撐了數萬年,若無這位老人,天雲宗早已經覆滅了。

「師叔!這……」李玄道略微遲疑,更是滿面苦澀。

風魔抬頭,望着秦軒,「小子,可要準備好,老頭子我就是那麼一說,萬一收不住手,萬一你心中真有些什麼,可別怪老頭子我!」

秦軒啞然失笑,道:「師祖請便!」

他退後半步,請風魔動手。

風魔手掌凝聚,一把淡銀色的小劍浮現在手掌之中,無聲勢浩大,無波瀾壯闊,僅僅是這一枚三寸銀色小劍,其上層層禁制覆蓋着。

足足凝聚片刻,風魔這才望着秦軒,他一翻掌,劍消失,秦軒背後,三寸小劍赫然浮現。

縱然是秦軒,瞳孔在這一刻都不由渙散,身軀向後傾倒。

「長青!」

「師兄!」

李玄道與風玄在這一刻失色,情不自禁的喝出聲。

唯有風魔,微微凝色,卻無動於衷。

問心劍,如覆水,哪有能收的道理?

流寒眼中更是如若大仇得報的暢快,身軀甚至隱隱有激動,他太恨了,一個化神修士,竟然接二連三的折辱於他,甚至逼迫他到這種境地。

他望着秦軒即將后倒墜地的秦軒,眼中光芒越盛。

就在這時,流寒臉色猛然一僵。

只見秦軒微微退後半步,支撐即將倒下的身軀,足下發力,硬生生的挺了起來。

蒼髮如雪,白衣如舊,立身似松。

「這便是問心劍?」

秦軒嘴角微挑,噙著一點淡淡的笑意,感受那諸多獃滯的目光,聲音如風。

「不過如此!」

整個大殿,呼吸聲都所剩無幾。

便是風魔,眼眸都有波瀾泛起,似乎驚異非常。

問心劍!

這便過了?

這位活了近十萬年的老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難不成施展錯了?」

李玄道、風玄更是如釋重負,更有不可思議的望着秦軒。

「問心劍,此子竟然能夠抗住問心劍!」

「當真是不可思議,我以為他死定了!」

「看來,是我等錯了,唉!」

眾多道君回過神來,臉上各有懺愧。

秦軒於天雲宗有功,而他們所為,卻是在逼迫秦軒,甚至連問心劍都動用了。

不少人餘光掠過流寒,已經面露不善。

李玄道更是深吸一口氣,望着秦軒搖頭嘆道:「你啊!」

尤其是秦軒最後那句不過如此,卻彷彿以驕狂之言將這場劫難畫上句號。

讓李玄道無語的是,這傢伙到最後,依舊不改半分驕狂。

流寒跪在地面,他彷彿如泄了氣的皮球,差點癱軟。

「怎麼可能!問心劍下,非是聖人,絕不可安然無恙!」

「他一個化神,怎麼可能渡過問心劍!」

「這不可能……不可能……」

流寒失魂落魄,他明白,今日之後,他將與天雲宗再無半點干係。

他身在天雲宗數千載,如今竟要因為一個小輩,被逐出天雲宗。

「流寒,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李玄道聲音威嚴,眸光冰冷的望着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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