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機關火鳥(一)

五十九、機關火鳥(一)

五十九、機關火鳥(一)

深夜荒山之中,果聽得徐肥喟然嘆道:「好教佛爺得知,適才在下見那茅棚只燒了一半便即熄滅,地下散落着不少茅草,有的還冒着火星,很是蹊蹺。而且我察覺到那山坡上除了『致命蝴蝶香』之外,另有一種女子身上才有的脂粉香氣,心想除了好色貪淫、無女不歡的『粉蝶兒』之外,還能有誰?原本我以為躲在附近的必是那個採花賊,想不到卻是佛駕。」

葉天涯心想:「看來先前此人定是誤認我或者尹小姐為『粉蝶兒』了。至於黑頭陀後來自后尾隨他二人,卻是陰差陽錯。」

黑頭陀強忍身上各處針釘之痛,哼了一聲,破口罵道:「他媽的,好容易得到『粉蝶兒』蹤跡的一點線索,一路追蹤過來,誰知又被那個狡猾的淫賊瞧破啦。哼哼,我猜定是先前你倆不小心露出了馬腳,打草驚蛇,壞了佛爺的大事。操你奶奶的!」

晁平忍痛跳起,戟指喝道:「胡說八道!臭頭陀,分明是你自個兒膿包,怎還有臉來怪我們?」

黑頭陀虎起了臉,冷冷的凝目而視。

他本是霹靂火爆的脾氣,聽了晁平之言,欲待發作,這時渾身都是傷,但覺得好幾處同時劇痛,又礙於面子不願哼出聲來,咬牙不語,強自忍耐,雙目圓睜,呼呼喘氣,鼓起了腮幫子生氣。

徐肥見黑頭陀與晁平二人戟指互瞪,眼看便要動手相鬥,在旁陪笑道:「佛爺,我二人與你老人家無怨無仇,而且大家都是在設法捉拿淫賊『粉蝶兒』,理應同仇敵愾才是。何必傷了和氣?」

黑頭陀白眼一翻,撇嘴道:「憑你們這兩塊料兒也打算去捉拿『粉蝶兒』么,豈不教人笑歪了嘴巴?嘿嘿,還要比佛爺先得手,想得挺美,卻是做你娘的清秋大夢!適才你們故意引我來這兒,只怕是沒安着什麼好心吧?」

頓了一頓,得意洋洋的道:「佛爺雖然也中了暗器,但是比你們醒來的早。只可惜,『粉蝶兒』的鋼釘銀針也在這兒等着你們呢,滋味不錯吧?哈哈!」

晁平勃然大怒,叫道:「臭頭陀,虧你還好意思說?一定是你笨手笨腳,暴露了行藏,才讓粉蝶兒那廝有機可乘,事先在此設伏。否則的話,那個採花淫賊這當兒早已落入我和徐大哥手中啦。我二人又怎會著了人家道兒?」

黑頭陀瞪眼凝視,不住冷笑,道:「若不是跟着你們兩個笨蛋來到這荒山野嶺,佛爺怎會中針挨釘?姓晁的小子,別做夢啦!佛爺偏偏要先你們一步抓到粉蝶兒,怎地,不服我是不是?」

晁平怒極,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黑頭陀不甘示弱,伸手還抓。

眼見兩人不住鬥口,互扭衣襟,隨時便要動手相打,卻被徐肥一面左右拉扯,一面大聲勸開,說道:「兩位暫息怒氣,且聽我一言。佛爺,現下咱們三個都受了傷,動起手來,大家都得遭殃。在下以為,當務之急還是先行將各自身上的鋼釘、銀針設法取出的為是。至於追殺採花賊一事,孰先孰后,不妨從長計議。」

轉頭向四下一望,只見山間灰霧茫茫,星月黯淡,嘆了口長氣,又道:「此間乃是絕路,地勢險惡,易守難攻,『粉蝶兒』那廝故意留下線索,引我們來此,便是想一舉而殲滅我等。至於今晚他為何得手之後又不殺我們,當真令人百思不解,適才我說他良心發現,佛爺卻又罵我是放屁。難道救下咱們的,是另有其人?可是世上哪有這等行俠仗義的好漢?」

黑頭陀聽了這話,忽地心念一動,也在朦朧月光下游目四顧,突然退開幾步,跳上一塊巨岩,望空拜謝,大聲說道:「恩公在上,請受黑頭陀一拜!」

說畢在岩石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徐肥、晁平二人莫名其妙,又見無人搭腔,不由得啞然失笑。徐肥問道:「喂,佛爺,這荒山野嶺,哪有人影?你在向誰磕頭?」

黑頭陀叩拜已畢,這才站起,強忍痛楚,肅然道:「我是向從粉蝶兒手底救下咱們三人性命的那位大俠叩謝大恩。而且我還知道,這位恩公也便是上次救過我的那位高手。」

他歇了一歇,嘆道:「他老人家可能已經走了,也可能是不想見我們。」

徐晁二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均不知這頭陀所說的「恩公」是誰。

晁平哼的一聲,喃喃的道:「當真有人救了咱們三個。真的假的?」

黑頭陀霍地轉身,向他怒目而視,搖了搖頭,在地下重重吐了口唾沫,咬牙道:「罷了,懶得跟你這無知小兒多說。佛爺還是先行下山拔針,這便失陪了,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縱身跳下岩石,朦朧微光中但見一條魁偉長大的身影一跛一拐,頭也不回的去了。

晁平也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液,罵道:「他媽的莽頭陀,真是不知所云。」又問:「徐兄,咱們怎麼辦?要不要再繼續追下去?」

徐肥微一沉吟,搖頭嘆道:「晁賢弟,這裏荒無人跡,粉蝶兒早已不知所蹤了,還追什麼?而且你我受傷不輕,便是追到那個淫賊,也不是他敵手。依愚兄之見,咱們還是跟着黑頭陀,早早下山拔除身上針釘的為妙。」

晁平「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當下徐晁二人也即足步蹣跚的去了。

葉天涯在岩后草叢中望着一前二后的三個背影慢慢遠去,頃刻隱沒於縹緲煙雲之中,這才長身而起,對尹玉貞道:「那個徐胖子倒也了不起,竟能從氣味上猜出有人在旁邊。卻不知那個『粉蝶兒』去了哪裏?」

尹玉貞不答,拔身而起,在半空中輕輕一個轉折,躍上了岩頂,更往前行,卻原來是一座斷崖。崖石從峭壁上斜斜凸了出去,憑虛臨空,崖畔下臨深谷。她彎腰俯視,雲霧瀰漫,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葉天涯微覺奇怪,也即飛躍而起,跳上那塊大岩石,和尹玉貞並肩而立,自崖緣下望,但見灰霧茫茫,已無前路。

尹玉貞伸手揭下蒙面綠巾,轉臉向他搖了搖頭,道:「那個徐胖子綽號『兩頭蛇』,機警靈敏,工於心計,乃是第一等的人才。先前在那茅棚着火處,他早早便察覺到附近有人,居然不動聲色的引咱們來此。適才若非那兩個天竺人先行動手偷襲,我猜徐肥和晁平一定會潛伏在此,準備襲擊咱們或者黑頭陀。」

葉天涯一驚,順口道:「徐胖子和晁大哥襲擊咱們。不會吧?」

尹玉貞美目流盼,望着他臉,笑道:「葉少俠,你不會連這個也沒猜到吧?還有,這個『兩頭蛇』決計知道咱們二人也在這附近。但他受傷不輕,沒把握取勝,這才假惺惺的離去。」

葉天涯默然半晌,說道:「也不知那『粉蝶兒』去了哪裏?」

尹玉貞又道:「這裏是萬丈懸崖,既是絕路,又是殺人毀屍的好所在。薩米特和辛赫二人沒有騙我們,方才粉蝶兒確是一見勢頭不妙,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此人竟能從黑白兩道的天羅地網中脫逃,迄今安然無事,決計是個機警了得的傢伙。若想找到他,也只有從長計議了。」

兩人商量良久,直至中宵,山風清勁,這才施開輕身功夫,聯袂下山,回到譚家橋。

葉天涯護送尹玉貞回入茅廬,換下了夜行衣裝,這才悄悄返回客棧就寢。

次晨睡夢中忽聞輕微聲響,睜開眼來,卻見魯少盤早已醒轉,坐在床邊對着一堆物事發獃。

葉天涯翻身坐起,伸了個懶腰,笑道:「少盤兄,你醒啦?」

魯少盤頭也不抬,說道:「你昨夜出去見朋友,幾時回來……來……來的?我都不知……知……知道。你朋友沒……沒……沒事吧?」

葉天涯下床穿衣,道:「沒事。」頓了一頓,笑道:「少盤兄,既然咱們暫時結伴,互相照顧。實不相瞞,我那兩位朋友都是小姑娘。昨晚我跟她們說了你的事情,她們答應與你我四人同行。少盤兄身為男子,須得好生照顧姑娘家。」

魯少盤臉色大變,搖頭道:「我,不見……見……見她們!」

葉天涯一呆,奇道:「為甚麼?」

魯少盤沉默半晌,才一字字的道:「我不見女人。」

葉天涯心下好笑,情知這少年僻居深山已久,除了父母之外,連個玩伴也無,更何況年紀相若的女子?

他一瞥眼間,只見魯少盤床上解開了一半的包袱,露出一大堆物事,仔細一瞧,卻是鐵器、螺釘、機簧及鑿鋸刨等木工用具。

葉天涯啞然失笑,道:「你離家之時打了這麼一隻大包袱。我還以為裝的是金銀細軟呢,敢情是這些玩意兒啊?」

魯少盤翻身下床,遲疑道:「葉兄,我有個不情……情……情之請。你,你能否答……答……答允?」

葉天涯微笑道:「魯大哥有話請說,不必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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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看吳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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