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0章

第1180章

駱塵鳶心中頗感詫異,敢****販子也是分品位情操的?那車夫似乎對青年的語言習以為常,「嘿嘿」笑了兩聲,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頓足道,「哦!哦!車中還有一人,你姑婆見其昏倒在地,不忍心,硬說那是貴人,央求我載了她一起來了。」

「哦?姑婆瘋病竟清醒了?」那年輕後生不掩詫異的口氣,「是什麼樣的貴人?」說着三步兩步間已走到牛車邊,倏地拉開帘子。

駱塵鳶早已緊張得骨碌碌地爬起來,抬頭正好迎上掀簾瞧她的人,看清面目后,嘴巴微張,獃獃怔住。

那人寬額斂目,約有十四五歲,一雙黑棕色的眸子宛若火炬,爍爍有神,黑黢黢的皮膚彰顯著鄉下人的精幹和勤懇,身材細長精瘦,穿着一身青布麻衣,雙臂袖筒高卷,乾淨而利索,舉止投足之間,別有一番風味的清華之氣。

駱塵鳶這一路上見到的不是鬍子拉碴的屠夫,就是冷艷之極的殺人魔,冷不丁的見到這麼一清秀少年,心情頗覺歡喜。然而片刻之後,這歡喜便浮雲天外……少年見車廂內是一眉清目秀,身着男裝的女孩,迎着她****裸的目光,先是面頰呈上一片朱古力色,繼而又迅速將撩起的衣擺整理齊整,不掩厭惡地轉過頭去,哼道:「好不知羞的一雙眸子,見生男子竟不避諱,貴人必不如此也!實有傷風化。」

駱塵鳶聽罷,小臉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腰板縮縮——人在屋檐下,腰板太直會碰腦袋。這時那車夫的身形也看見了,竟是一個身材高挑的赤腳中年,約莫四十多歲,國字臉上一雙善良而淳樸的眼睛裏,帶着些許不滿的看着少年,「阿四不要胡說,我們這鄉野之地,哪能有什麼貴人出現,你姑母也是說說而已。即便不是貴人,爹也不能看人家躺在路上,置人生死於不顧啊。」

叫阿四的少年被呵斥的紅了臉,不敢頂撞父意,只小聲抗議了句,「我叫張彥清,不要總『阿四』的喊。」隔着草簾厭惡地斜了駱塵鳶一眼,撂下句「我去叫人。」便憤憤走開。

駱塵鳶瞅著那訕訕離去的清瘦背影,忍不住想笑,這個刺頭兒還真有意思哈!

那車夫同駱塵鳶客氣了幾句,便憨厚地跳上牛車,繼續趕着向前行。駱塵鳶隔着草帘子想了想,壯著膽子探聽幾句,心神才大定。

原來車夫叫張大,人都喊他張大郎,帶着兒子跟着別人來採辦的,所謂的採辦,在這裏僅僅只是指最原始的物物交換,比如農家人在山上獵了兔子獐子類,到州府上換成布匹糧種什麼的。張大郎採辦后帶着妹妹去偏遠的鄉下看郎中,所以趕回來時才碰巧救下暈倒在路上的駱塵鳶。

駱塵鳶感激的連連道謝。張大郎為人厚道,只搓著長滿繭子的手,憨笑着連說:「不用不用。」又糊塗地抱怨了張阿四幾句話,才含混著跳上車,招呼過隨行車伴,打算先將駱塵鳶載到附近的城池再說。進入車隊后,駱塵鳶心神才穩下來,連日的疲憊和驚嚇,早已讓她嬌小的身軀,疲憊不堪,確定噩夢遠離后,倦意便如潮水般襲來,加上牛車嬰兒床一樣悠悠的搖晃,駱塵鳶終扛不住困意,沉沉的睡去。駱塵鳶醒來時,夜幕已經降臨,車廂里光線更加昏暗,也不曉得張大郎的車隊何時行走,走了多久,迷糊中坐起,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聽到周遭有馬蹄聲響,還有亂糟糟的吆喝聲。

駱塵鳶心有驚奇,忍不住掀開帘子,瞧了瞧。

竟然是一家小客棧,這客棧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外面還附帶着一個簡約支起來的酒鋪。酒鋪里置著幾張破舊的桌子,張大郎和幾個麻衣大漢正坐着喝酒,張書生不屑與粗人為伍,自己一個人坐在另一邊的麻袋上,懷裏揣著本書,抬眼看天的在啃窩窩頭。

看見那窩窩頭,駱塵鳶下意識的吞吞口水,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黃昏之時,即便是這樣的小客棧,也人聲鼎沸。客棧的門簾被高高地挑起,飯堂里每張桌上都坐着幾個客人,有的面紅耳赤的爭論,有的則相圍着坐在一起,議論著新鮮事情。跑堂的夥計不時地把肩膀上的抹布搭來搭去,忙得滿頭大汗,沙啞的嗓子依舊興奮奮的喊著,「嘿!客官裏面請。」

駱塵鳶羨慕之極的望着客棧里大口吃飯,吸溜酒水的客人,肚子更加熱情的躁動起來,索性半卷草簾,訥訥瞅著裏面的人影。興許是察覺到牛車這邊的動靜,最先看過來的是那啃窩窩的書生,繼而是張大郎和那幾個麻衣大漢,大漢們沖駱塵鳶憨厚的笑笑,低頭繼續喝酒。張大郎沖張彥清瞪了瞪眼,張書生才心不甘情不願,帶着一副悲壯的聖人面孔,送了兩個窩窩頭過來。

臨走時,眉眼挑的老高,警告了句「非禮勿視」才晃晃走開。

駱塵鳶沖那清瘦的背影白了一眼,埋頭啃著窩窩頭,不時向客棧里探望。

這在古代時下最全,最快,最新鮮的信息集散地就是客棧、驛站、****這樣的地方了。她與車隊里的人不熟,僅僅知道她穿越的王朝叫凝國,歷史是啥時期的不清楚,貌似學歷史時沒有聽說過有凝國這麼個地方,但琢磨那張書生的言詞,孔孟之道仍然流行於世,想必雖不在正史之道,也相差無幾。展觀周遭行人穿着,不像是明朝之後的。

這時,不知客棧里是誰說了什麼,原本聒噪吵雜的大廳傳來一片唏噓嘆氣,有人接着道:「駱家這一倒,可給其他商戶崛起之機了。真沒想到駱老爺子一走,駱家竟亂成那樣子。」

駱塵鳶一聽,登時一凜,豎起了耳朵,駱家?可說的是這身體原尊的駱家嗎?據黑衣人那口氣,貌似姓駱的人都很不一般,鄉野粗人姓不得此姓氏似地。

卻聽到有人說道,「駱如海駱大家的當年白手起家不過幾年,生意便做遍了凝、晨兩國,駱家之富,那是一般人都不敢想的。聽說凝疆修築城牆,駱家都沒少出力。當真是我們後輩景仰的典範。」

「可不嘛,現在倒好,除了駱家除了福都周遭的家業還在,其他地方的,竟都給子弟禍禍乾淨了。現在駱家鬧着分家產,聽說連駱家最小的小娘子都被掃地出門。」又有人湊上來唏噓。

「哦?竟有此事?不是去年聽說那小娘子許給福都葉家的三少爺了嗎?若是駱大家的在,想必這幾日該完聘了。若說駱老爺子仙逝,婚期延期這理所當然,不至於被大少掃出門去吧?」

「嘿,若是說十一娘子的婚事,那算是有意思的了!」旁邊人來了興趣。

駱塵鳶聽到「十一」二字,也心中一緊,全神貫注地聽起來,原版竟然已有婚約?古代婚嫁有六禮,即問名、訂盟、納彩、納幣、請期、親迎。這完聘多半是指最後納彩、納幣最後一環節了,過了這環,訂好良辰吉日就可上門迎娶。那麼待嫁的駱塵鳶,怎麼又會掃地出門,差點喪命刀下?

呃,負責任的說,待嫁的駱家十一姑娘,怎麼會在這樣破舊不堪的牛車裏,啃著窩窩頭,聽人如何取笑自己?

那人續又道,「原本葉家老太太不想在這岔口提婚約之事,一來葉家也把握不清駱家內部的緣由關係,二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駱家之大,還是讓葉家掂量掂量的。嘿!沒想到的事情,便是那葉三少爺竟瞞着老太太私下讓媒人將十一姑娘的生辰給退了!原本還想要回聘禮的,後來也沒音信了,八成這事驚動老太太了,給壓下咧。」

退生辰啊!那跟直接退婚有什麼區別?倘若葉家名正言順的駁回婚約,那還好說,縱然會有趁人之危之嫌,但也好過那葉三少直接把生辰甩給原主的好,那跟當眾甩閨中女子一巴掌差不多。

這駱家人也夠王八的,不僅不替十一姑娘出氣,反倒搬出分家產一說,丟給人家一張破舊地契,掃地出門之。

駱塵鳶想起那地契,黛眉緊皺,從懷中掏出來,藉著暗光仔細又瞧了兩遍,地契上寫得是青州府落雁山下的兩百畝良田,青州府落雁山是哪裏?福都駱家是肯定回不去的了,前腳被掃地出門,後腳就被未婚夫扇耳光,何況她又不是駱家十一姑娘,回去只有被穿幫的份兒,落雁山好似是她現在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駱塵鳶正愁雲慘淡時,車隊已歇夠腳,張大郎和張彥清也收拾齊整走過來。

駱塵鳶吃了兩個窩窩頭,精神比先前好許多,見張大郎過來,忙幫忙將採辦的物什往牛車上搬,張書生見之,鼻孔朝天的哼一聲,自顧整理另一輛牛車上的東西去了。張大郎看着駱塵鳶不好意思的笑笑,懇切道,「阿四自小被我們寵壞了,姑娘萬別着惱。」

駱塵鳶本想趁著自己有力氣,殺殺那張阿四的書生銳氣,但聽張大郎一說,反倒不好意思了,微笑着安慰這淳樸可親的莊稼漢,「張大叔,小女不惱。張……阿四看得出來,其實是很孝順的人。這樣的兒郎是張大叔的福氣。等明兒阿四高中狀元了,張大叔定能享大福氣。」不是溜須拍馬,駱塵鳶是真心祝福張大郎。

張大郎憨厚地笑笑,大手不自在的撓撓額頭,搖頭道,「阿四能識個字就成,庄稼人福祿高了,可享不了。」

駱塵鳶笑笑,知道庄稼人說話誠懇,心思清淺,也不違拗,只笑問道,「大伯可知道青州府的落雁山?」

「什麼?」張大郎停下了手裏的活,抬頭亮着眼睛瞅著駱塵鳶,渾濁的眸子裏竟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彩。

駱塵鳶心中一緊,不明了張大郎是驚詫,還是真沒聽見,一時間竟不敢再重複,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問的太過唐突,剛想編個借口說是隨便問問,不料張大郎開口道,「青州府落雁山?哎!瞧我這腦子!」張大郎拍拍腦袋,提着精神氣繼續追問,「我都忘記問姑娘家住何地和姓氏了,姑娘是落雁山的?」

「不……不是……」駱塵鳶被張大郎看得心中發慌,下意識地推脫掉。

張大郎咧嘴一笑,開懷道,「我說呢,姑娘這麼臉生,我在落雁山從沒瞧見過。」語畢又悶頭忙活自己的了。

駱塵鳶滿腦黑線,倘若不知道張大郎的為人,她還以為這人是故意在套她。不過轉念一想,駱塵鳶又來了興緻,「張大叔您是落雁山的啊!你們都是嗎?落雁山是好地方吧,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的。」

「咳……」張大郎似乎嗆了一下,手中的一麻袋糧種差點砸到自己腳,良久才懨懨道,「姑娘可真是會說話。落雁山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個好地方。姑娘家往何處?等到了前面九曲鎮,我要阿四送你回去,一個姑娘在外也不安全,爹娘會擔心的。」駱塵鳶看着張大郎關切的目光,原本編好的謊言,此刻竟哽咽在口,她實在不忍心騙這麼憨厚實生的庄稼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前一世,她只有外婆一個親人,這一世,許是一個真正待她好的親人都沒有了吧?

沉默半響,駱塵鳶苦笑道,「大叔,小女算是失散流浪來的,小女姓……」駱塵鳶忽然啞口,張大郎是落雁山的人,倘若她直接說出自己的名諱,豈不明擺着告訴張大郎,你們這是引狼入室,帶回來的人可是你們未來的地主婆。古代封建社會最大矛盾便是大地主階級與農民階級之間的矛盾,若是車隊的人起了歹意,殺了她,毀了地契可就十分不妙了,於是她續又道,「小女姓陳。」

張大郎濃重的粗眉蹙了蹙,自語道,「我們那方倒鮮有姓陳的人家,倒不好替你去宗譜親人去。」

駱塵鳶忙道,「多謝張大叔好意,小女只想去落雁山尋個棲息之地,其他的,等以後再做打算也好。」

「以後?」那張書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聽到駱塵鳶想跟他們回去的意思,登既劍眉挑老高,鼻孔朝天滿臉鄙夷道,「古人言,認祖歸宗,狐死必守丘,堪為人之最大事也。姑娘如此一說,不怕輕薄了自己,丟祖宗的臉面嗎?況且車隊之人,皆麻衣之農,尚食不果腹,恐要負了姑娘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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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桃花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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