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舞台劇

「要吃嗎？」

湫走在一條寂靜的夜巷中，看着蜷縮在牆角、衣衫襤褸的乞丐。

看着那稚嫩的面孔，大概只有十歲左右吧？

念此他的心中更不由得升起一絲憐憫之情，但他卻沒想到那小男孩竟然搖了搖頭。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看向他餓的皮包骨的手臂：「為什麼，你不是根本沒有東西吃嗎？」

「大人……我真的不需要。」

那小男孩看着湫手中的麵餅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拒絕了。

「是么……」

湫看着面前那個口是心非的小乞丐，他的手頓了頓，還是將餅撕下來了半塊放到了一旁乾淨的石階上，隨後便扭身離去了。

他沒去回頭觀察那個小乞丐，今天是他巡遊的第七日，那個詭異的夢和奇怪的聲音再沒出現過，而他也即將在朝陽升起之時游回大海。

他走在青石路上，心中對着幾天的經歷有種奇怪的情緒翻騰不止，是後悔么……

他不明白，這種情緒是前所未有的，這幾天裏他看過了很多身為魚看不見的美景，歌舞昇平的宮殿和琳琅滿目的街道，都很好，都很好，只是……

他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心中莫名的塞塞的。

李秋死了……

當時湫打算去看一眼李秋的，結果到了那個江畔的時候，那裏卻圍了不少人，而等他也擠到人群中時，他看到了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畫面。

蒼白、腫脹、腐爛、惡臭、滿身傷痕的屍體正正的擺在人群中央。

那是何等的景色啊，湫這輩子從沒見過這般場景，他單知道不管是人還是什麼都會死，但卻不知道會是這種死法……

他無法將那副泡的比豬臉還要巨大的臉龐和當日洋溢着幸福神色的李秋聯繫在一起，而最為諷刺的是，在李秋暴屍河畔的時候，對面的一家大戶人家正在敲鑼打鼓的迎親。

最終，湫親自埋了他，連同他那死了都沒放開的荷包一起，他不想去看裏面有什麼，他怕自己再失望。

不要接近人類……么？

他始終有些不明白後土爺爺強調這句話是為了什麼，不過人類的生命也確實有夠脆弱的，生前的不到百年和死後的一了百了，不管是和他們還是和他自己比起來，都顯得太過於短暫了。

如果是神的話……也會死嗎？

他的心中第一次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他並不怕死，他只是害怕孤獨而已。

「真正的神明是不會死的。」

就在這時，那道久違的聲音再次響起，還在思慮中的湫立刻驚醒，下意識的問出了一句話：「那他們會怎麼樣？」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一方面他不知道那個傢伙會不會回答自己，另一方面他也不可能去相信這麼一個藏頭露尾的人，但那聲音卻彷彿是破天荒般的再次出現了：「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因各種原因離去，而你卻永遠孤獨的活下去……」

「……這就是你的命運啊。」

聲音如同洪鐘一樣敲擊在湫的心頭，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眼前似是有幾幅畫面飛速閃過，而他卻只來得及看到那無窮無盡的碧藍色大海，和其中一條赤色的大魚。

很快畫面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湫的腦袋再次變得清明，但他此時卻沒有再次去歇斯底里的質問那神秘的、自稱為哈斯塔的人。

「哈斯塔……是你把我變回人的吧？」

最黑暗的夜中，白髮少年默默的問著，而這次哈斯塔似乎也變得不再吝嗇自己的話語：「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都沒什麼關係，你現在就在我身體中對吧？」

「沒錯。」

「那好。」

湫的話緊緊的追在了哈斯塔的話後面：「你的目的是什麼？不要再說什麼拯救我的可笑理由了。」

……

夜陷入了一番短暫的寂靜，隨即一串笑聲便在四面八方響起：「你這傢伙倒也是真的好玩，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沒必要拐彎抹角了，我的唯一目的……是想要進行一場交易。」

「讓我看一場演出怎麼樣？我只是個普通的人，我就喜歡看一些舞台劇，而我覺得你有當主角的天賦，所以我才會費時間和你在這裏廢話。」

哈斯塔此時的笑聲有些怪異，似乎是慾望得到宣洩帶來的滿足感一樣：「我可以借給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除此之外我不會插手任何事，讓我看看你和那命運到底誰更可笑，你覺得怎麼樣啊？」

黃底紅紋的衣衫上花紋扭曲成一張猙獰滑稽的臉，咯咯的笑聲不絕於耳，而此時東方的天空，第一縷晨光也是終於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