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冥河

第157章 冥河

獄閣是鬼界的重地、禁地,相當於昆崙山的通天塔,朝天城的大明宮,就算是十二鬼王也得經過允許才可以進入。

辛渝的眼神斜斜的向上看着唐戈,心想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他居然想進獄閣取生死鬼獄書,這無疑是比從十二鬼王身上直接奪取更要兇險,恐怕他還沒靠近便會被發現。

唐戈一臉平靜,就像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辛渝不過五歲,個頭很小,腦袋稍微有些大,脖子以下全是黑袍,清秀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倒是頗顯可愛。

他白了一眼唐戈,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唐戈說道:「你也說了,就算從鬼王那裏得來生死鬼獄書,也會被司獄和四大掌界使發現,到時候肯定跑不了,那還不如去獄閣試試。」

辛渝的表情變得很怪異,就像是生吞了一柄劍。

唐戈又道:「我覺得去獄閣比較安全一些,也保險一些。」

辛渝又粗又黑的眉毛和眼睛皺到了一起,蒜頭鼻微微拱起,大聲說道:「你想死別帶上我。」

唐戈說道:「獄閣的禁制如何?」

辛渝沒好氣的說道:「禁制是司獄大人親手所布,是鬼界最為至高無上的劍氣結界,恐怕你剛一碰到就會被斬成血沫。」

唐戈沉默了。

辛渝以為他害怕,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唐戈又道:「鬼界是不是有一條冥河?」

辛渝說道:「有啊。」

唐戈說道:「帶我過去。」

辛渝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盯着他的側臉說道:「你要做什麼?」

唐戈說道:「傳說中,生死鬼獄書不就是在冥河之底問世的嗎?或許那裏可以找到進入獄閣的辦法。」

辛渝滿臉震撼說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唐戈說道:「都是道聽途說。」

辛渝嘴角抽搐,心想這等消息怎麼可能道聽途說而來。

良久之後,他平復了心境,說道:「的確如此,冥河可以說是鬼界的發源地,如果沒有冥河,或許根本不會有會鬼界。」

唐戈說道:「走吧。」

辛渝朝着鬼界西方某地望去,輕嘆了一聲。

……

……

鬼界地域極廣,冥河自西方斷靈山發源,流經大半個鬼界,最後匯入最為兇險神秘的魂淵之中。

漆黑大山綿延千里,高聳入雲,山頂被黑雲、雷霆和白火瀰漫着,從未有人去過那恐怖的山巔。

此乃斷靈山,斷絕一切生機,卻有一條大河從其中流出。

大河蜿蜒而過,河水漆黑幽深,唐戈和辛渝僅僅是站在岸邊的山崖上,便是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河流並不湍急,卻如深淵煉獄一般,漆黑的河底不知會不會隱藏着令人恐懼的存在。

冥河自西向東而流,在某處一個急轉彎,向南而去,流淌幾千里之後匯入了鬼界最為兇險之地,魂淵。

辛渝望着那條漆黑大河,即便看了很多遍,依舊感覺心底發寒,道:「這裏是冥河的中游,再向上或者向下都去不得,那裏很危險。」

唐戈點了點頭,遠望而去,冥河裏漆黑的河水捲起森白的泡沫,猶如一個個骷髏。

他的眼神越來越寒,比冥河之水還要寒意深沉。

辛渝轉頭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竟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收回目光。

「你……你要做什麼?」辛渝眼帘低垂,聲音顫抖的問道。

唐戈說道:「我要進去一趟,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

辛渝霍然抬起頭盯着唐戈說道:「你瘋了?就算是十二鬼王都不敢輕易進入冥河,你把寶貝都留給了那個丫頭,用什麼護身?」

唐戈眉頭微挑,說道:「無礙,你在這等我就好。」

辛渝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到唐戈已經化作一道劍光躍進了冥河之中,漆黑的河水將劍光吞噬,瞬間便只剩下了的水流之聲。

「真是個瘋子!」

辛渝凝望冥河許久,最終咬牙切齒的說了這麼一句,索性直接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的手終於從黑暗中伸了出來,胖嘟嘟的,潔白如玉,托著腮,倒是有幾分可愛。

……

……

梅嶺之中,一場大戰以兩敗俱傷結束,兩位族長身隕,兩族的大長老皆是身負重傷,恐難治癒。

兩族倖存族人皆不足千人,此一戰,令他們元氣大傷,沒有百年時光怕是難以恢復。

憐泗帶領着僅存的滄瀾族族人整理戰爭后的瘡痍,僅是那漫山遍野的屍體便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魁林族高層死傷殆盡,只有兩個乾元初境的修行者主持大局。

原本的憤怒皆是化作悲傷,很多人開始反思,這場戰爭為何要開始?是如何開始的?

他們又想到十幾年的那一戰,烏桓族族人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情?

整整兩天一夜,滄瀾族和魁林族才算是將屍體處理完畢。

夜幕再次來臨,憐泗站在高崖之上,凌風而立,任憑空氣中殘存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星光灑在他的身上,黝黑的皮膚和森白的獸骨泛起寒光,目光微微閃爍,遙望北方,那裏是境谷的方向。

「墨依,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憐泗呢喃自語,聲音冰寒,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墨依居然會在巫靈泉上動手腳,被閑燈族長催動,竟是自爆,導致兩族族長雙雙隕落。

他不知道墨依是如何做到的。

他現在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魁林族會突然與滄瀾族決裂?

沒人知道為什麼。

除了死去的枯榮以及已經離開梅嶺的芮洋。

但是除了閑燈和枯榮,沒人知道芮洋被囚禁在那個山洞裏做些什麼,那座山已經坍塌。

芮洋兄弟二人本就是不起眼的存在,憐泗更不會想到芮洋就是引發這場戰爭的人。

一道黑紅劍光劃過黑夜,落在憐泗身邊,劍光隱沒,露出江神兒的身影。

憐泗臉色微異,想到那一日在魁林族生事的身影,說道:「是你!」

江神兒負手而立,平靜的看着憐泗說道:「如今滄瀾族已是元氣大傷,你身為滄瀾族地位和境界最高之人,理所應當接管滄瀾族。」

憐泗眉頭微皺,道:「你是誰?」

「江神兒。」

頓了頓,她又說道:「當年死在梅嶺的江戰是我哥哥。」

憐泗瞳孔微縮,說道:「沒想到大明宮禁軍統領居然是磨刀人的妹妹。」

江神兒眸子微凜,道:「你也是當年那場戰爭的親歷者,可曾見到他是怎麼死的?」

憐泗眯起眼睛看着江神兒,後者身上隱隱散發的劍氣就算是他都感覺到心悸,沉默片刻說道:「流雲神將偷襲了他,然後被閑燈、枯榮二位族長以巫靈泉鎮壓並誅殺,為的是以他無上血體的血脈將三塊巫靈泉合一。」

江神兒的臉色越來越寒,周身劍氣浮現,化作風刃,將她環繞其中。

憐泗臉色驟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許久之後,劍氣斂去,江神兒眼中的寒意也緩緩退去,又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憐泗鬆了口氣,說道:「流雲神將在搶奪烏桓族的巫靈泉時,烏桓族族長拚命守護,竟以自身血脈封印巫靈泉,但若想將巫靈泉合三為一,則必須以烏桓族血脈重啟巫靈泉,所以烏桓族才沒有被滅族,他們就是為了等待墨依將巫靈泉重啟。」

「後來,我滄瀾族的那一塊巫靈泉不知因何原因丟失了,我想應該是落入了流雲神將的手中。」

話音落下,憐泗的眼神暗淡了許多。

江神兒聞言,沉默了片刻說道:「江戰要巫靈泉是為了什麼?可別告訴我是為了提升境界。」

憐泗的眼神變得很是怪異,有一絲迷茫,又有一種驚懼,他說道:「閑燈族長曾經對我說過,巫靈泉乃是上古巫族先祖所留,經歷過七星劫難。」

江神兒眉頭微挑,道:「他是為了探索七星劫難的秘密?」

憐泗說道:「或許是。」

江神兒眼帘低垂,她想到女帝曾說過,下一次的七星劫難已經有了預兆,難道魁流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知曉?

連古月洞天的北易掌教都是近幾年才有所察覺,他又是如何提前這麼多年知道的?

越是這麼想,江神兒的眼神便越發深邃。

憐泗看着她說道:「兩塊巫靈泉被毀,流雲神將定有所察覺,他應該很快便會降臨梅嶺。」

江神兒說道:「我希望我所知道的事情,你不要讓魁流知道。」

憐泗猶豫了片刻,點頭說道:「當然,他可以說是你我共同的敵人。」

江神兒冷笑道:「他很強,目前我們誰都無法殺死他。」

憐泗微笑說道:「只要還活着,總會有機會,況且我們可以合作。」

江神兒眸子微閃,道:「如何合作?」

憐泗說道:「還沒想到,不過最後結果一定是你殺死他,我奪回那三分之一的巫靈泉。」

江神兒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抬起頭望向了北方。

身後忽然傳出腳步聲,一個巫族孩童跑了過來。

憐泗轉過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怎麼了?」

孩童眼中的害怕之色還沒有徹底消散,他看着憐泗說道:「我……我好像看到芮河和他哥哥離開梅嶺了。」

……

……

唐戈已經進入冥河半日時光,當然對於鬼界來說,並沒有這些時間概念。

辛渝坐在冥河河畔旁的山崖上,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姿勢,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卻一直盯着那條漆黑大河。

直到某個時刻,他暗淡的眸子突然亮起光芒,猛然站了起來。

一道劍光從冥河中飛出,幾個閃爍間便落到了山崖上。

唐戈身上沒有一滴水,但臉色蒼白,紅衣之上佈滿了細長裂痕,有些地方還浮現出血紋。

辛渝瞪大眼睛盯着他,震驚之餘竟悄然鬆了口氣。

冥河的漆黑河水中充斥着無盡劍氣,那些劍氣密集、鋒銳,乃是世間少有,地上修行界恐怕沒有劍氣能與之匹敵。

唐戈雖然受了些傷,但總算是活着出來了,這也是辛渝震驚的原因。

昔年有一位寂滅上境的鬼界修行者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入冥河,最後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辛渝緊緊盯着唐戈,好奇心越來越重,說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唐戈悄然運轉起劍淵功法修復著鬼界劍氣留下的傷勢,周身有劍光瀰漫而出。

辛渝望着那些劍光,心中更是驚駭,他雖然年紀小,卻知道鬼界劍氣的強悍程度,唐戈身體上釋放的劍氣竟是絲毫不比鬼界劍氣弱。

唐戈負手而立,靜靜的望着冥河的方向,身上仍有劍光流轉,說道:「可能是因為我的劍道天賦太強。」

辛渝撇著嘴說道:「你真自戀。」

唐戈沉默不語。

辛渝也安靜了下來,只是視線一直落在唐戈身上。

許久之後,唐戈身體表面的劍光消失,臉色恢復了一些,他抬頭望着雷霆和白火時隱時現的黑色天空,說道:「這裏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嗎?」

辛渝說道:「是啊,很壓抑,所以我不喜歡這裏,尤其是母親死後,我就更加討厭這裏。」

唐戈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很想離開這裏?」

辛渝重重點頭,道:「是啊。」

唐戈再次沉默,片刻后又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昭容這個名字?」

「昭容?」

辛渝在心底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忽而面色驚變,道:「她是十二鬼王之首啊!」

唐戈臉色微異,眼神更是寒了幾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昭容居然在鬼界身居如此高位。

昭容的名字是他從姜息雷那裏得知的,也就是古之月的母親。

辛渝盯着唐戈的臉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昭容大人的名字?」

唐戈回過神,說道:「聽說的。」

辛渝撇著嘴,心想你怎麼什麼都是聽說的。

唐戈又說道:「能找到她嗎?」

辛渝訝異道:「你要找昭容大人?」

唐戈點了點頭。

辛渝看着唐戈的眼神越來越奇怪,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找不到,她閉關了,除了司獄大人,沒人知道她在哪裏閉關。」

「閉關么……」

唐戈低聲呢喃了一句,片刻后看向辛渝說道:「走吧,去獄閣。」

辛渝的目光瞬間暗淡下去,耷拉着腦袋,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啊。

他突然有個想法,要是唐戈沒從冥河裏出來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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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問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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