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白涯
獄閣在冥界最中心的位置,它是一座樓,也是一座山。
因為獄閣是直接將一座孤峰挖空建造而來。
這座漆黑的孤峰足有千丈之高,雖然被建成獄閣,但還是保留着山的模樣,只是山底開了一扇巨門,環繞山體向上開鑿出無數個圓洞。
整座獄閣被一層黑色光幕覆蓋,其中瀰漫的劍氣,足可以開山裂地。
方圓幾千丈之內皆是無人,而且除了獄閣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座山或是丘陵,放眼望去,一片黑色平原。
獄閣無人守衛,因為根本不需要有人守衛。
司獄設置的禁制,放眼鬼界無人可破。
唐戈和辛渝出現在距離獄閣幾千丈之外最近的一座山谷之中,這一路多虧辛渝帶路,才避開諸多麻煩,否則就憑一身黑衣恐怕還無法安然無恙。
辛渝高高的仰起頭,望着遠方的那座孤峰,臉上漸漸浮現凝重和驚懼之色,說道:「這根本過不去啊。」
方圓幾千丈只有那麼一座孤峰,其他地方皆是平原,就算是鬼界之人也不會靠近這裏。
唐戈微微點頭說道:「是啊。」
辛渝斜斜向上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唐戈說道:「還沒想好。」
辛渝的白眼翻的很高,心想你沒有辦法還過來幹什麼。
唐戈沉默片刻又說道:「鬼界就沒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去獄閣做的嗎?」
辛渝搖頭說道:「沒有,即使有的話也是司獄大人和四位掌界使大人的事情,難道你還準備挾持他們?」
唐戈沉默不語。
辛渝仰頭看着他的側臉,突然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片刻后,唐戈再次說道:「除了獄閣的結界,這片平原可還有其他警戒或者阻隔?」
辛渝說道:「沒有,有司獄大人設下的結界,還有誰能進去?」
頓了頓,他又說道:「一般鬼界的人是不會靠近這片平原的,所以你若是在這個區域待的太久,很容易暴露。」
唐戈微微點頭,想了想又說道:「那就只能快點了。」
辛渝一驚,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不待唐戈有所動作,獄閣上方的天空忽有雷鳴之聲響徹而起,雷光乍現,鬼界忽然亮了幾分。
片刻之後,方圓幾千丈的天空之中皆是亮起了雷光,雷鳴聲此起彼伏,傳遍整個鬼界。
灰雲之中的雷光,瀰漫着刺鼻的氣味。
唐戈臉色微異。
辛渝先是一滯,旋即驚駭道:「怎麼可能?這是掌界使在下雷令,難道我們被發現了?」
唐戈皺起眉頭,道:「什麼雷令?」
辛渝的身體微微顫抖,更是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說道:「雷令是掌界使大人下的諭令,只有在大事發生的時候才會下達,天空中雷光的中心是獄閣,說明此事關於獄閣。」
唐戈抬頭望去,果然發現方圓幾千丈的雷光是以獄閣上空為中心擴散的。
「躲一下,應該不是我們。」
唐戈還說着話,已將黑帽戴好,帽檐剛好與視線平齊。
辛渝再次將身體遮掩,眼睛也被擋住,卻依舊能夠視物。
二人在山谷中找了隱蔽之地,剛好能夠看到獄閣,卻不容易被他人發現。
隨着雷光不停閃爍,只聽數道破風聲從四面八方響徹而起,沒多久便是有數十道身影掠至獄閣周圍。
他們站在獄閣之下,恭敬而肅然。
黑袍下傳出辛渝的聲音:「他們都是鬼界的接引使者,只是沒有來全。」
唐戈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也是接引使者,不用去嗎?」
辛渝說道:「因為母親對鬼界有功,所以司獄大人才特許我成為接引使者,但並不需要做什麼,等我長大一點或者突破寂滅境再為鬼界做事。」
他的言語之中有明顯的得意之色。
鬼界最年輕的接引使者竟是個五歲的孩童。
唐戈的目光落到那些圍繞在獄閣周圍的人影上,九十九位接引使者來了將近大半,想必是有大事發生。
最令他驚訝的是,這些接引使者皆是有着寂滅境的修為,相當於地上的乾元境。
他又想起來辛渝說過十二鬼王最弱的一人是寂滅上境,想來的確是有些弱了。
在十二鬼王和九十九位接引使者中間可是還有三十六位鬼差。
唐戈又看向辛渝問道:「以前有這種情況嗎?」
辛渝說道:「母親生前說過,最近一次掌界使下達雷令大約是在兩年前,至於什麼事我便不知道了。」
「兩年前?」
唐戈眉頭微皺,忽然想起來兩年多以前他初次下山,便是遇到了齊王府小王爺,也就是他的小徒弟念黎被鬼界劍氣所傷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那事?
就在他思緒飄遠的時候,獄閣上空的雷光深處忽有一道身影飄掠而下,在全部都是黑色的鬼界中,那人的一身白衣格外顯眼。
辛渝驚訝說道:「他是四大掌界使之一的白涯大人。」
唐戈盯着那白涯,雖然看不清其容貌,但周身散發的氣息卻令整個空間都隱隱波動了起來。
旁邊的黑袍之下再次傳出聲音:「白涯大人是鬼界的頂尖強者,涅槃上境修為。」
唐戈微微頷首,臉色肅然,涅槃上境已是相當於無相上境的強者,放眼崑崙界也屬於頂尖之列。
二人的視線緊緊盯着獄閣的方向。
白涯的身影落在獄閣之頂,俯瞰著下方環繞在周圍的接引使者,不知在說着什麼。
許久之後,他大手一揮,那些接引使者化作黑影,再次散開,迅速離去。
白涯在獄閣之頂駐足良久。
不知是不是唐戈的錯覺,他總感覺白涯在看着他們這裏。
某個時刻,白涯掠向天空,消失在了雷光之中。
雷光漸漸消失,雷鳴聲隨之湮滅。
天地間再次安靜下來。
辛渝終於鬆了口氣,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唐戈收回目光,沉默了許久,看向辛渝說道:「有沒有鬼界的詳細地圖?」
……
……
從唐戈離開境谷,到梅嶺二族之間的戰爭結束,鄔滄雨、寧知秋和元澈一直待在境谷之中。
一人練刀。
一人練劍。
一人練劍也教劍。
他們並不知道南邊發生了什麼事。
矮丘北面幾棵樹下,鄔滄雨盤膝閉眼修鍊,劍氣瀰漫在身體表面,他這般模樣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暮色最濃時,他睜開了眼睛。
劍光湮滅,落日餘暉落在他的眸子裏,一時間竟是有些恍惚,算下時日,小師叔和師妹已經走了二十一天。
泠泉在遠處練劍,架勢比起初學時好看了一些。
元澈盤坐在不遠處的崖邊,撫摸著鬼覺刀,已經沉默了很久。
最近幾日寧知秋都沒再練劍,一直在蘊養劍意,今日從清晨到現在,他已經在另一處崖邊盤坐了一整天。
見到鄔滄雨斂去劍氣並且睜開了眼睛,泠泉跑了過來,直接在他身邊盤膝而坐。
鄔滄雨微微點頭說道:「雖說你早已踏入騰雲初境,但一直沒有凝聚本命物,現在你既已選擇劍道,理應開始凝聚劍丸。」
泠泉猶豫片刻,有些糾結問道:「會不會影響我修鍊巫術?」
鄔滄雨想了想,說道:「不會,小師叔說的不會。」
泠泉鬆了口氣。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按照鄔滄雨之前教他的方法開始運轉真氣,他修行劍道的時間尚短,體內劍氣不足,這次凝聚劍丸或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鄔滄雨依舊盤坐着,望着天邊緩緩墜落的夕陽,漸入沉思。
時間就這樣悄悄溜走。
夜色漸濃,涼意來襲,今夜的星空格外亮,格外高。
元澈依舊在撫摸他的刀。
鄔滄雨依舊仰著頭,眼裏的景物從火燒雲變作星河,他從未動過。
泠泉在他身邊,身體表面瀰漫着稀薄的劍氣,肉眼幾乎看不到。
寧知秋睜開眼,起身朝着鄔滄雨走了過來,說道:「我們真的要走?不等他們回來了?」
鄔滄雨收回目光,點了點頭,說道:「小師叔臨走時對我說,如果感覺不對就離開這裏。」
寧知秋長吐了一口氣,一整天修鍊的苦悶感漸漸散去。
他抬頭望了一眼星空,說道:「我們去哪裏?」
鄔滄雨眼底浮現憂色,道:「我自己一路,你們倆一起走,當然,也可以分開走。」
寧知秋臉色微異,旋即輕嘆了一聲,說道:「我們是夥伴啊,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走,就算遇到雲劍宗追殺,我們也可以合力對付。」
鄔滄雨苦笑,剛要再勸寧知秋幾句,忽有聲音傳來。
「他說的對,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沒法跟唐戈交代。」
元澈走了過來,面色平靜,鬼覺刀被他抱在懷裏。
鄔滄雨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你們要離開?」
泠泉身上稀薄的劍氣斂進體內,睜開了眼睛,臉色微顯錯愕。
鄔滄雨說道:「是的。」
泠泉眼神微暗,浮現失望之色。
鄔滄雨說道:「既然選擇了劍道,就好生修鍊,以後或許還有機會見面。」
泠泉沉默的點了點頭。
鄔滄雨起身朝着那幾間屋子走去,寧知秋和元澈緊跟其後。
泠泉獨自一人望着星空,略顯落寞。
寧知秋看着鄔滄雨推門準備進入房間的時候突然問道:「你感覺哪裏不對勁?」
鄔滄雨想了想,說道:「整個境谷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