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女人花
走出了院子,司機已經等在門外了,轎車在眾人的互相揮手之間緩緩起步,肖凡贇注意到譚月茹那一直凝望他的眼神。
汽車在城市的街道行駛,車窗外大量的灰撲撲的建築,偶爾間隔着雜亂的工地和幾幢在這個時代的高樓,這個新興的城市正以日新月異的變化改變着。
肖凡贇審視着遠去的,又趨近的各式建築,街邊流動的人群,而他又將在這個時代留下怎樣的足跡?
車載音響正流淌著一首熟悉的旋律。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
相約在銀色的月光下,
相約在溫暖的情意中,
心相約心相約,
相約一年又一年,
無論咫尺天涯。
這是那英和王菲在今年春晚聯袂推出的唱響這個時代的金曲,而20年後的春晚,她們將再度攜手共唱。
20年,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王昊和楊偉正激動的討論著今年的NBA總決賽,肖凡贇想起這將是喬丹的第二個三連冠,高考前自己也經常逃課跑到校門口的麵店去看球。
喬幫主又可曾知道以後自己還會第二次復出,03年的最後一次幾近完美的全明星被一個年輕的偏執狂攪了局。
收回發散的思緒,肖凡贇回想起他和譚國棟的談話,其實他本來想聊的話題是關於開設網吧的設想的,可臨時改了主意。
他想着時間緊張,還是等回去之後自己把想法再弄清晰一點更好。
後世做自媒體的時候專門做過一期關於遠古時代網吧發展歷程的專題,所以肖凡贇對於這點的記憶特別深刻,對於不了解這段歷史的人來說,有時候現實真的比小說還魔幻。
1996年,一個年齡33歲叫曾強的年輕人突然想在北京開網吧。時隔多年後他回顧自己的這個決定,只說了一句,當時年輕氣盛。
在他開的實華開網絡咖啡屋原來的位置上,曾有一塊載入歷史的廣告牌,張樹新的瀛海威在這裏寫下:
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一千五百米。
那個時候,曾強正在與瀛海威談合作,只可惜合作沒成,曾強一氣之下說,我們就在這個牌子下面搞點什麼。想來想去,就開了一個網吧。
但是真正推動網吧大發展的是一個叫王躍勝的山西賣油郎,因為他開網吧前是開加油站的。
1998年的情人節,王躍勝的網吧在北大南門開業了,網吧起名飛宇。25台奔騰166電腦,加上一間128平米的屋子,凌晨的時間10元/小時,其餘時間20元/小時。
沒錯,各位看官你們沒有看錯,就是這麼貴。
當然這個價格也沒維持很久。
當時生意特別火爆,到2000年他已經開到六家網吧了,出現了中關村網吧一條街。
肖凡贇當然不覺得在同一時期國內其他城市沒有網吧,因為電腦房早就已經遍地開花了,但是在帶寬的限制之下,網吧真正的爆發確實就是在今年。
正是從這點考慮,肖凡贇否決了當時一時興起的念頭,決定把這個決策往後推一推,即使要合作也應該拉上譚國棟去魔都一趟,不管是開在魔都還是甌市,總要先有相對完整的計劃,確實也不差這幾天。
飯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回去先看看那裏合適開店,這個投入不大,風險極低。
要知道在前電商時代,選一個好的連鎖服裝品牌,再選一個絕佳的地理位置,這幾乎是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沒有競爭,而且有品牌加成效果。在老馬外語老師大肆衝擊之前,都是一筆非常合適的投資。
傍晚就要到家了,想到父母,肖凡贇回憶起這個時空中自己家的一些情況。初三的時候在縣城裏買的房子,老城區的一幢四層老樓房。
房子很短,窄窄的樓梯,只在底樓和二樓有衛生間,而肖凡贇住在四樓,父母住在三樓,要上廁所,都只能去二樓。
所以,晚上要小便的話只能用痰盂……
房子買的時候應該挺便宜的,記不太清,只隱約聽到父母聊起過。房子之所以便宜是因為房子在一個拐彎的衚衕里,衚衕窄的只能過一輛三輪車,那個時代人壓根沒考慮轎車這個問題。打開大門就是一個小天井,四五家公用。
買了房子之後家裏是負債的,爺爺是個老農民,什麼家產也沒留下,那會沒有貸款的概念,借的親戚的錢,肖凡贇記得因為要還錢,所以那會家裏的伙食不怎麼好。
現在差不多過去4年了,債應該是早還完了,可是要說家裏現在有多少余錢,那估計沒有。
想着想着,肖凡贇覺得身體疲倦了,就靠着箱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沒有高速,一路顛簸。
華燈初上之際,肖凡贇站在馬路邊揮手告別了王昊他們。
一路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肖凡贇提着大箱小包地站在路邊發獃。
畢竟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倒不至於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是有點茫然,這幾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很多事情都還來不及細想,記憶很凌亂,肖凡贇甩甩腦袋,算了,先回家吧,順着印象往家走。
路邊一條小水溝,有幾個心疼水費的女人在洗衣服,記得這條水溝一直髒兮兮的,洗衣服人用石塊籠了還算乾淨的一個小水潭,底層百姓是真的會過日子啊。
聽着噼噼啪啪的捶打衣服的聲音,肖凡贇覺得異常的親切。
路邊一個小書店裏傳來熟悉而富有磁性的歌聲。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肖凡贇覺得這書店有點眼熟,往裏面瞥了一眼。
梅姑低沉的歌聲中,肖凡贇看到一個俏麗的身影正在整理書架,曲線完美,臀部結實,夜一樣烏黑的長發拂到腰部。
女人一轉身,就看到正在店門口發愣的肖凡贇,眼神一亮,嘴角微翹,「怎麼傻傻的?你回來了?」
肖凡贇更愣了,回來了?我們很熟嗎?
看着這張宜嗔宜喜的臉,又覺得確實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