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靜塔與轉經筒

第2章 寂靜塔與轉經筒

昏黃燈光的小房子裏,我父母的如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的。

我媽對我爸說:「等拿到撈屍小夥子賠償的兩萬塊錢,還可以把那賠錢貨的屍體帶回來。那丫頭已經被我用紅布裹住了,三魂七魄肯定跑不了。到時候,我用她的魂魄做一個好玩意。」

「什麼好玩意兒?」

我爸問:「不會是你常說的什麼養鬼術吧?那丫頭怎麼說也是你害死的,把她的魂魄養在家裏,不怕害怕啊?」

「怕什麼?」

我媽說她未出閣前,在我外公家偷學了不少秘術。

其中一種,叫女兒祭。

是一種用以改變家運的古法風水:在古代女兒命賤,有些人家生下來就將女兒殺死。可反正死也是死,不如讓她起點兒作用。

作用就是在家裏的地基擺一個風水陣,將女兒的屍體埋進去。

又以秘法攝取女孩兒的三魂:胎光,爽靈,幽精。

將三魂魂鎮在三清位,分別對應三清:玉清,太清,上清。

再以秘法攝取女孩兒的七魄: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出穢,臭肺。以七魄對應北斗七星:天樞,天璇,天璣,天衡,玉衡,開光,搖光。

以三清北斗陣法攝魂困住肉身,呈一個納氣的格局。

這個格局能將一個家中即將到來的霉運,不幸,災難,橫禍全都加註上陣中的女孩兒身上。這女兒的三魂七魄為家中擋了所有的災難,這家人此後一定一帆風順平平安安無病無災,但陣中的死嬰,魂魄卻備受煎熬。

不過這就不是他們所考慮的問題了。

對他們來說:生而為女,就是原罪。

我爸當時聽了這個法子還不住拍手稱好,說等把死丫頭拿回來擺了這個陣以後,他們就不用再受窮了。

到時候生個兒子,搬到大城市去生活。

後來我爸又問了一句:「不過這樣做是不是太對不起這丫頭了?」

我媽卻咬着牙齒恨恨地說:「這死丫頭,當時生她時害我受了那麼多苦,我當時沒把她生下來掐死,還讓她多活了幾年,算她報答我們了。」

原來,我媽一輩子命硬,從來沒撞過鬼。

她敢在七月十五那天走夜路,四周的鬼見了她避之不及。可見她的命硬到什麼程度。一個女人的命要軟,一輩子才能過的好。

命硬了,註定吃苦。

我媽不以為然,還時常以從來沒撞過鬼為驕傲,直到生我的那天。

不知怎麼,在她痛的恍恍惚惚時,看到四面八方的鬼都來了,都圍着她一個勁兒的指指點點,說些什麼。

那些牛頭馬面,青面白面甚至臉上帶血的東西,着實把她嚇了不輕。

後來我師父,也就是老錢說,因為我是元陰命,出生在陰年陰月陰時的女孩子,四柱全陰不說還帶了華蓋,所以連帶着我媽也受了影響。

我媽偷學過算命,她自然也知道。

所以一直對我「懷恨在心」,認為我毀了她一輩子沒見過鬼,鬼魂見了她都得繞路走的「英名」。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和老錢就在我們家門口。

老錢說帶我回來向父母問清楚。

我爸一見我,以為是淹死的我這麼快就變成鬼魂回來找他們了,一頭扎進堂屋的柏木棺材底下還抖個不停:「不關我的事呀,這都是你媽的主意,要找就找她吧。」

我媽膽子大,又學過些半吊子的道術。

她看得出來我不是鬼,眼中驚訝我怎麼沒死,她明明燒了符紙叫了水鬼過來拉腳,我又被捆着雙手,照理來說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

又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錢串子,頓時明白我被人救了。

錢串子一雙凌厲的瑞鳳眼已經掃在她臉上:「好好好,常言說虎毒不食子。但這世上百種人千種樣,天龍八部眾生相。真是什麼人都有,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

我媽懶得和他理論,只冷哼了一聲:「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

錢串子說:「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鄙人這些年雲遊四方,也買了不少新奇玩意兒。剛才你們在屋子裏談話的時候,我包里正好有個錄音機。」

我媽的眼睛頓時危險的眯了起來。

錢串子當沒看到,繼續自顧自的說:「依我之見,這孩子你不想要了對吧?」

我媽能看出錢串子的勢頭,即使她現在說要回孩子,錢串子也是不會給的。錢串子也能看出我媽的勢頭,即使她要回孩子,這孩子在她手下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就跟我說好了,以後收我當徒弟,繼承他的衣缽。

我媽見錢串子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加上他手中有她的犯罪錄音,只能咬牙切齒的說了聲:「對!你想要的話就收養了吧。」

「那感情好。」

錢串子一把牽住我的手轉身就走:「小徒弟,跟師父回家。」

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沒跟父母說什麼斷絕關係的話,心中只覺得我再也不想回這裏,再也不想見到這兩個所謂的爸媽。

走出去我還聽見我爸問她的聲音:「你怎麼讓她走了。」

我媽十分不耐煩:「走了就走了,一個賠錢貨還稀罕她不成。再說了剛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沒看到。明天對外面說她死了,本來就是要死的,反正咱們村兒對女兒也不會在意。她這麼一走,還給咱們生兒子騰地方。」

當天晚上,我牽着師父的手越走越遠,再也沒回頭。

一晃十年過去了,現在我十六歲,已經是個豆蔻少女了。

師父還給我取了個名字,叫肖坤寧。

肖取孝順之意,坤寧兩字取自道德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天在八卦中為乾,地卦為坤為德。

師父希望我一生品德高尚,心思安寧,故以坤寧賜名。

我師父錢串子,說是個遊方道士,其實他在雲山上有座道觀。說是道觀,其實也只是三間茅草屋。

師父不止我一弟子,還有兩個師兄一個師姐。

但他最疼我,經常上山采草藥時帶着我,趁著這個功夫偷偷給我講一些本門的不傳之秘。他說這些可都是他壓箱底的東西。

大師兄跟了他十幾年,也只學到些許皮毛。

我說師父你這不是偏心嗎?

師父卻斜睨我一眼:「你懂什麼?這叫天賦,你的師兄師姐們都太笨,領悟不了其中的精髓。你天資聰明又命格特殊,天生是當陰陽先生的。」

我似懂非懂,將手上的一本古書沖師父翻了一遍:「可我也不懂啊,這本《玄天堪輿秘鑒》我看了十幾遍,都沒懂個幾分。」

師父從采靈芝的高崖上跳下來:「風水是三分理論七分實踐,很多東西要去實戰考察才能學習。以後有機會,師父帶你下山學習。」

我點點頭,心中卻覺得自己跟向菩提老祖學藝的孫猴子似的,什麼好東西都被我偷偷學了。師父還叫我別跟師兄師姐顯擺,低調。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師姐林沉煙常和二師兄念叨,說什麼小徒弟?我看肖坤寧八成是師父在山下和哪個女人生的私生女。師父愛女心切,什麼本事都教了。

我和師父背着藥草簍子回去時,已經晚上,二師兄跑出來接住師父的背簍還指了指亮着燈的茅草屋:「咱家有客人。」

「喔?」

老錢眉毛一挑頗感意外,朝屋子看了一眼還是進去了:「不知哪位貴客蒞臨?」

按規矩,師父進去后徒弟不能跟。

我就把草藥簍子放下,出來時見林沉煙正圍着大門口插著的兩個東西一邊轉一邊打量,嘴裏還不時嘟囔:「這是個啥玩意兒?」

林沉煙是東北人,師父收她時她已經年歲有十了,自然一口東北腔。

我一看,大門前插著兩個東西:一個寶塔一樣的形狀,跟竹筍似的節節升高。上面掛滿了骷髏頭,也不知是真是假。一個是長長的圓柱子,上面掛滿了垂順的黑絲,看質地像人的頭髮。

兩個東西被風一吹都會轉動,前者的骷髏頭互相碰撞嘩啦啦的響,像山鬼嘯林。後者一陣柔順刷刷聲,跟頭髮從紙上掠過似的。

「這是個啥玩意兒啊?」

師姐依舊圍着兩個東西不住打量,似乎很想知道其中究竟:「這個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妙用?」

「師姐。」

我脆生生的喊了她一聲,跑到她跟前說道:「師父說過,客人帶來的東西咱們不能亂碰。一會兒當心師父罵你。」

師姐本來就看我不爽,一聽我出言提醒她怒氣沖沖:「要你管!」

說完還叫來了二師兄,兩人一起蹲在那兩個東西面前,聽那兩個東西被山風吹的刷刷響,柔順的長發似的黑絲掃了他們一臉。

我在邊上看,心中不由的想,要是他們知道那兩個東西是什麼,還會任憑那柔順的黑絲在他們臉上掃來掃去嗎?

那兩樣東西,其實就是藏傳密宗的寂靜塔和轉經筒。

都是用來收死人東西的。

怎麼回事呢?

在藏地高原,一片道術滲透不進的天空。那地兒信奉藏傳佛教,人們死後不土葬也不火葬,這屍身不歸於水也不歸於火,不進五行輪轉中,而流行天葬。

也就是由藏僧喇嘛主持,將死人的屍體餵給禿鷹吃。

喇嘛在將死人屍身喂鷹之前,會將死人的頭髮連頭皮一塊兒剝下來,屍體天葬完后只剩個骷髏頭,由喇嘛帶回去。

將死人的骷髏頭歸於寂靜塔中,頭髮掛在轉經筒上。

密宗行事時,以這兩樣東西為法器,攝殺萬千妖與魔,伏誅眾生嗔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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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寶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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