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汪府有喜(二)

番外五 汪府有喜(二)

下一刻,汪印緊緊抱着葉綏,將頭埋在她肩膀處,只剩下劇烈的心跳,什麼都說不出來。

良久良久,他的心跳才終於平緩下來,啞著聲音說道:「阿寧,謝謝你。我……好開心。」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幸福圓滿的時候,因為有阿寧,他才會有家,才會有孩子。

如今,他感受到了孩子的跳動,內心的歡喜滿足洶湧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這些在他三十歲之前無比陌生的情感,在認識阿寧之後才陸續出現,他才能認識到種種美好。

他無數次感到慶幸,當初在布珠巷當機立斷求娶,不然……

葉綏的手在他的肩膀來回摩挲著,無聲表達着情意,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內心同樣翻滾起伏。

歷經兩世,她才能真正體會到與一個人相愛廝守的幸福,這是因為半令。

前世所經歷的那些,包括與半令的幾面,都是今生的機緣。

她不知冥冥中是不是有什麼緣分,但她很明白,倘若沒有前世所經歷的那些事情,今生她和半令依然還是陌生人。

前世的不幸和遺憾,都已經漸漸遠去了,她重活的今生,雖然同樣經歷了許多波折磨難,但已經比前世好太多。

父母兄長還活着,雲兒登基為帝,她身邊還有半令,腹中還有孩兒……

只要想到這些,她就充滿了希望:不管過去如何,將來一定是好的。

他們兩個人彼此相擁著,溫馨和情意包裹在周圍,彷彿世上最堅硬的鎧甲,沒有任何風雨霜雪能夠侵襲。

~~~~~~~~~

葉安世一行人在進入京兆城之後,就分作兩路。

葉安固帶着徐氏等人回了太平巷,葉安世帶着陶氏、葉向愚直去城西汪府。

葉安世和陶氏他們這一路風塵僕僕,一路急趕回京兆,最想的並不是回到太平巷,而是見到他們的女兒和外孫。

如今他們的外孫是太寧帝,住在皇宮之中,當然不可能相見就見,但是他們的女兒在城西汪府,這個是可以第一時間見到的。

汪印帶着王晦慶伯等人,親自去了城門外迎接。

畢竟,這是他的岳父岳母和小舅子,便是沒有葉綏和太寧帝的叮囑,也會前來迎接。

葉安世和陶氏見到汪印親迎,多少有些不自在。

即便已經那麼多年,他們和汪印相處的時間實在太有限,在他們的心目中,汪印依然是那個位高權重令人畏懼的汪督主,而不是他們的女婿。

更何況,如今,汪印被擢升為太尉,乃國朝三公之首,這就更令他們感到不自在了。

不過,這些不自在很快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笑容。

葉安世和陶氏他們都下了馬車,尚未等他們開口,汪印便說道:「葉大人,阿寧在府中等着你們了。」

「岳父」「岳母」這樣的稱呼,汪印還是叫不出口,為免他們更加不自在,乾脆就不說了。

葉安世和陶氏笑着點了點頭,再三向汪印身後張望。

阿寧沒有來迎接他們,這倒有點奇怪……

葉安世和陶氏原本想着,阿寧肯定會來迎接他們的,因為阿寧和他們一樣,都想第一時間見到對方,沒有道理不來迎接的。

汪印當然看得出葉安世他們的心思,便淡淡回道:「阿寧身子有些不便,就不來城門親迎了。」

陶氏一聽,立刻緊張了,再也顧不得自在不自在了,當即說道:「阿寧怎麼了?那我們快快走吧!」

汪印沒有回答,但唇角勾了勾。

葉安世和葉向愚見到他這個樣子,便知道阿寧沒有什麼事情,一顆心就放了下來。

阿寧身子有些不便,那到底是怎麼了?

任他們怎麼想,都沒有想到葉綏是因為明顯顯懷,才不能前來。

因此,當他們急急趕到汪府,見到葉綏之後,眼睛都瞪大了,簡直難以置信。

他們見到的葉綏,看起來已經胖了很多:腹部已經隆起來了,臉容圓潤,帶着柔和慈愛的笑容。

而且,她的腰也彎不下來,只淺淺欠了欠身,微笑着跟他們打招呼。

再加上汪印一見到她便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副怕她摔倒的樣子。

陶氏自己就生養了三個孩子,連孫子都有幾個了,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阿寧這是懷孕了!

汪督主說阿寧身子不便,就是指阿寧懷孕了!

可是……阿寧懷孕了,這……這……

陶氏已經懵了,腦中一片漿糊似的,完全不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阿寧懷孕了,看汪督主這副緊張上心的樣子,看起來阿寧腹中的孩兒就是他的。

可是,汪督主是宦官,怎麼會……

還有阿寧……從之前阿寧的書信中,明顯是看得出對汪督主有極深的感情,但現在卻懷孕了……

陶氏明白自己的女兒,知道其是很堅定的人,當初其不在意汪印是個宦官,執意嫁給她,那麼現在也不會懷上別人的孩子。

如今怎麼會這樣?

她的目光在汪印和葉綏之間來回移動,內心的驚愕根本無法掩飾。

相比之下,葉安世和葉向愚的神容就平靜多了。

特別是葉向愚,他曾經得知汪印的毒能解的消息,雖然眼前這個場景令人猝不及防,但是他仔細想想,發現其實並意外。

阿寧和汪督主成為真正的夫妻,阿寧懷有身孕不是很正常嗎?

葉安世將驚愕壓下來,直接開口問道:「阿寧,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他內心的震驚不比陶氏少,但他畢竟曾是四品官員,還能掩飾住真正的心緒。

他知道阿寧和汪督主的性子,既然出現了眼前這一幕,那必定是有理由解釋的。

葉綏張了張口,難得感到了一絲羞澀,對這個問題,她實在不好意思回答。

「葉大人,本座的毒已解,阿寧懷了本座的孩子。」汪印這樣子回道,解了他們的疑惑。

「……」葉安世頓時無語了,他動了動嘴唇,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陶氏則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若不是汪印攙扶著葉綏,她定會忍不住上前抱着葉綏問個究竟。

「阿寧,這……這是怎麼回事?」陶氏聲音顫抖,帶着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期待和緊張。

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無比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像其他姑娘一樣懷孕生子。

但是這個普通的願望,在阿寧嫁給汪督主之後,她就知道不能實現了。

為此,她不知道暗地裏哭泣遺憾過多少次。

夫婦人倫,她的阿寧卻體會不到了。

這種遺憾,與汪印多好無關,與汪印對阿寧多好也無關,她只是希望阿寧有個自己的孩子而已。

當然,這種遺憾在過去這些年已經漸漸淡去了,但畢竟還是存在的。

如今,在陶氏完全沒有準備的時候,她見到了自己女兒懷孕的樣子,什麼遺憾什麼可惜在這一瞬間統統都沒有了!

巨大的驚喜襲來,因為太過突然,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生怕這是一場夢。

聽到陶氏顫抖的話語,葉綏頓覺一陣心酸。

她示意汪印鬆開手,走到了陶氏的身邊,抱住了她的手,回道:「娘親,這是真的,女兒懷孕了……」

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將懷孕都消息告訴父母,除了擔心消息泄露之外,還想給父母一個驚喜。

但現在見到娘親的樣子,她不禁有些後悔了,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將此消息告訴他們。

如果娘親早知道了,就少許多擔心了。

她將汪印什麼時候解了毒、她是什麼時候懷有身孕、出於什麼樣的心情沒有將消息告訴他們等等,全部都仔細說了出來。

末了,她撒嬌道:「娘親,女兒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不待陶氏有所回應,汪印便道:「阿寧,你身子不便,和葉夫人回後院慢慢聊,不急在一時。」

他當然知道葉安世陶氏等人是出於關心,但是眼前這種情況他不甚喜歡。

他和阿寧之間,無需向任何人交代,哪怕是阿寧的父母。

該說清楚的事情,慢慢都會清楚的,不必急在一時。

陶氏點了點頭,街上汪印的話語,道:「是這樣,是這樣。阿寧快快去坐下來。」

她已經忘記了對汪印的畏懼,滿心都是葉綏懷孕不能久站這個事情。

她上前拉着葉綏的手,邊絮絮說道:「阿寧,你現在胃口怎麼樣?太醫問診把脈的時候怎麼說?孩子會跳動了吧……」

這會兒,陶氏的心才漸漸定下來,感到既驚喜又愧疚。

阿寧有孕五個多月了,在最為艱難的時候,她沒能陪在阿寧身邊,沒能告訴阿寧懷孕要注意的事情。

幸好,現在阿寧一切都好……

葉綏微笑地看着陶氏,每一個疑問都認真耐心回答,想讓娘親放心。

哪怕陶氏所問的情況,她自己作為一個醫者,早就全部了解過,但這是來自娘親的關心,她怎麼會不耐煩?

汪印見狀,便轉向葉安世和葉向愚道:「葉大人,葉都尉,這邊請。」

阿寧和她娘親肯定有許多私己的話語要說,正好,他也有一些事情對葉安世和葉向愚說。

在汪印與葉安世等人在前堂商談朝事的時候,葉綏和陶氏所說的,都是有關孩子的事情。

「娘親,我沒能出城門迎接您,您可不要怪我。我可想您了。」葉綏笑着說道,解釋自己為什麼不能出城門迎接。

她身子的情況,每個人見到了都知道是懷孕了,但是她和半令都暫時不想將此事公之於眾。

現在朝局剛剛穩定,半令又被擢升為太尉,如今的半令和汪府,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

若是她懷有身孕的事情被透露了,必定會對半令、對朝局都有影響。

畢竟,朝官們對半令執掌天下兵馬之權本來就有忌憚不滿,但總想着半令是宦官,不會有為子嗣謀權力的事情。

從這方面來說,半令是個宦官的事情,多少讓朝局穩定下來。

半令對此無可無不可,但是她還是堅持瞞住這個事情,待孩子生下來再說。

儘管他們有能力穩住朝局,但經歷了這麼多,她實在不想半令身上有「功高震主」這樣的詞了。

尤其是,雲兒現在還那麼小……

陶氏搖搖頭,道:「阿寧,娘親怎麼會怪你呢?娘親心疼你還來不及,你和汪督主一切好,那就好了……」

陶氏跟着葉安世在外,還經歷過那麼多事情,自然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那些內宅婦人,她多少能知道阿寧內心的顧忌。

阿寧不想讓人知道懷孕了,那麼必定有原因,這樣必定對阿寧才好。

在她看來,只要阿寧好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現在的陶氏可謂劫後餘生,哪裏還會在意什麼面子什麼外人看法這些呢?

她憐惜地看着葉綏,阿寧有孕了,這明明是無比開心的事情,但不知道怎麼的,她眼眶突然濕潤了。

阿寧這些年經歷了那麼多波折磨難,如今能像普通姑娘一樣懷孕生子,實在太不容易了……

「娘親,您別哭。女兒現在很好很好,真的很好,您不用擔心。」葉綏安慰道,不知不覺也紅了眼睛。

她們母女這些年來聚少離多,不能參與到對方的生活中,所幸,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陶氏點了點頭,擦去了眼淚,笑道:「是啊,現在很好。娘親回到京兆了,以後一定好好照顧你,你生孩兒的時候,我一定會來的,不像你姐姐當時在宮裏……」

說到這裏,陶氏的聲音嘎然而止——她想到了葉緒,一切便都已經失聲失色了。

她有兩女一兒,她的長女葉緒很早的時候就進了宮,千辛萬苦才誕下皇子,如今皇子登基為帝,但是她的女兒卻沒有了……

緒兒還那麼年輕,還沒能見到自己的孩兒登基,還沒有真正舒心安穩過,就已經不在了。

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甚至沒能見到緒兒最後一面……

一想到這裏,陶氏就心如刀割,痛得難以喘息。

「娘親,姐姐她……姐姐最牽掛的人,除了雲兒,就是您和父親。只要你們都好,姐姐泉下有知,也會放心的。」葉綏啞著聲音說道。

如果說她這一生有什麼遺憾,那就是姐姐了。

雖然她幫助姐姐躲過了生孩子的劫難,讓姐姐得以和雲兒相處幾年,但是時間還是太短太短了,雲兒還沒有到序齒之齡,姐姐就不在了。

姐姐見不到雲兒登基,見不到雲兒成長……姐姐有多遺憾,這自然不用說了,但對雲兒來說,這何嘗不是天大的遺憾呢?

姐姐不在了,這個遺憾永遠都無法彌補了。

在雲兒登基后不久,就追封姐姐為「德懿太后」,將姐姐的冰棺遷入了皇陵,卻沒有與永昭帝合葬。

若不是為了讓姐姐永享大安朝的香火,怕是雲兒根本就不願意將姐姐遷入皇陵。

縱然將姐姐安葬在皇陵,但是雲兒還是狠狠甩了皇族一巴掌。

他駁斥了禮部官員的奏疏,堅決反對姐姐與永昭帝合葬,將姐姐的陵墓遠離永昭帝的帝陵,並且姐姐的陵墓修葺得比永昭帝帝陵還要堂皇。

從皇陵這些事情中,就能看出雲兒對姐姐的感情和對永昭帝的仇恨。

此外,在為永昭帝定謚號的時候,雲兒最後定了「熹惑」這個謚號,也在朝中引起了一陣嘩然。

有功安人曰熹,以欲忘道曰惑,一正謚一惡謚,且惡謚在後,恰當地概括了永昭帝的一生,也充分體現了雲兒對永昭帝的評價。

永昭帝登基之後,曾被敵國俘,幸得汪印相救,此後君臣相得,曾為大安朝帶來將近二十年的平和,也為大安強盛奠定了基礎。

但是到了後來,永昭帝為了將國朝權力都盡握手中,偏聽偏信,寵幸佞臣奸妃,導致君臣離心,又為國朝帶來了動亂。

這個謚號,是永昭帝的一生,也是大安朝的幾十年。

隨着定謚完畢,代表着屬於永昭帝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國朝,是屬於雲兒的,是屬於那許許多多為國朝盡心儘力的人……

葉綏還記得,在定謚之前,鄭雲回還偷偷出宮來見她,小小的人兒咬牙道:「我……朕要將這兩個字留在史書中,要讓以後的人都知道,父皇他究竟做了什麼!」

若不是汪印告訴他定謚不能徇私,他必定會將最惡的謚定在他父皇身上!

葉綏也記得,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小小的人兒紅了眼睛,悲傷地說道:「美謚惡謚又如何呢?母妃都已經不在了。」

是啊,不管如何,姐姐都已經不在了。

剛開始的時候,葉綏難以接受,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腹中的孩兒是希望。

於是,她這樣對陶氏道:「娘親,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時間能平息傷痛,會帶來希望,娘親必定也會如此的。

日追月移,幾個月倏忽就過去了,在一年天氣中最為炎熱的時候,城西汪府上下都緊繃着心弦,個個都既緊張又期待。

特別是汪印,他來回走動着,一會感覺到有如火炙,一會兒又如墜深淵,一刻也不得阿寧。

因為,葉綏即將臨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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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秘錄:廠公太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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