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敗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敗

年少輕狂氣也長。有時候,往往憑藉着這一口狂氣,有人會做出錯事,惹出禍事;但是,誰也不能完全否定這一口狂氣。人不張狂枉少年,幾多豪情壯志,也都出於此。

J經過剛才一番話語,白衣劍客本是一時心念有差,此時終於是冷靜了下來,身子依舊倔強地挺立着,頭依舊死死地低垂著,望着地面。

夜已經深了,徐庸錚也不起篝火,天上星辰暗淡,只射下些許亮光,使得山林之間更加朦朧。

兩人之間似乎沒有更多的話語。

許久之後,白衣劍客阿揚緩緩起身,立定片刻之後,才把目光移向了徐庸錚,他咬了咬牙,說道:「大恩不言謝。」

徐庸錚知曉,要這般驕傲的少年,放下自己的高傲姿態,作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恭敬模樣向自己誠懇道謝,實屬不可能。好在他行事一向只聽從本心,既然救下了這少年,就不想着圖他如何回報。

「不過,我還是想和你再比一次。」這聲音有些嘶啞,更有些緊張。

沒曾想前不久才想着尋死的少年依舊是不肯服輸。

方才沒曾開口,也未曾轉身的徐庸錚饒有興緻問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言下之意,更是一種反問,莫非你還想以死相逼不成?

阿揚知曉徐庸錚話語中的含義,鎮定說道:「前輩當是知曉,我是絕不會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既然前輩不答應,那我自然是要纏着前輩您,直到您哪一天答應為止。」

徐庸錚這才轉過頭來,瞥了一眼眼前這少年的眼睛,發現他的眼中閃爍著光芒,似星光璀璨,光芒之下更有一種下定決心的堅毅,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料想他必會說到做到。暗自思忖片刻后,徐庸錚雙手再度負后,問道:「此時你手中無劍,如何能對敵?」

「手中無劍,不代表我就不是個劍客。聽我娘親說過,劍客的高級境界,便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我雖然沒有達到這一境界,可是我願意嘗試一下。就請前輩和我再比一次。」

說完之後,阿揚竟然是拱了拱手,彎下了腰。

「既然如此,地點我定,就在此處。時間,就由你來定。」

阿揚低着頭道:「那便在三個時辰之後。」

「好,一言為定。」

三言兩語,再一次定下了決鬥的時間和地點。

而此時夜已經深了,白衣哪裏還像白天灑脫,一塵不染,阿揚再一次雙腿交錯,盤坐在地上,衣袖落地而不知,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用棍子在地上比劃臨摹而是閉上了眼睛,平定了呼吸。

作為失敗者,輸了自己的寶劍,於阿揚來說,不只是出師不利這麼簡單,更是一種恥辱。哪怕那個劍客救下了他的命,他依舊覺得這是一種恥辱。

而恥辱,只能用恥辱來洗刷。他必須要打敗那個劍客。

而他深知,敗者心氣不可取。所以,他再一次將自己擺正了心態,作為一個挑戰者,阿揚是牟足了勁頭,此時竟然在腦海中模擬二人前不久的劍招比試。

在陵州,沒有人知道這個野小子從何處來,更沒有人知道他師從何處。江湖裏,這樣的無名小卒實在太多。年輕人總是仗着自己擁有滿腔熱血與熱情,就昏昏然當做了實力,最後往往被前輩先生折斷了羽翼,打落進深淵,從此萬劫不復。這也是為什麼前輩總教晚輩謙遜的道理。

而阿揚不一樣。他是個不一樣的無名小卒。他的理想整天就掛在他的嘴邊。揚名立萬,如此簡單與清晰。這種信念也就意味着他越發純粹。而他的劍,也就越發有銳氣。在今天之前,他已經勝了不下十位的江湖前輩。至於他這一身白衣,自然是那些前輩們的饋贈禮物。白衣勝雪,長劍飄飄,這便是他娘親給他的印象。

至於娘親的姓,便是他的姓。在那天到來之前,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才將雜念壓下,不久前比試劍招歷歷在目,阿揚的手指頭動作極小,僅僅有三四個手指微微顫動,他要做更進一步的劍招改善,他時而眉頭緊蹙,時而喜上眉梢,這一點,徐庸錚不屑知道,自然沒有注意到。

三個時辰說慢也慢,說快也快,等到阿揚再度睜開眼,將身邊一截枯枝立在地上,就此確定了時辰。

而此時,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一天當中最為黑暗的時候。

阿揚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白布,朝徐庸錚說道:「前輩,我準備好了。」

徐庸錚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眼神當中有些不解。

豈料阿揚看了一眼徐庸錚,緩緩走近,繼續解釋道:「前輩有所不知,我自小生活在荒山野外,不論是耳朵鼻子還是眼睛,感知都有異於常人。如今夜色已黑,我不想占前輩便宜,就用白布擋住眼睛。」

不等徐庸錚勸說,阿揚便開始那塊白布罩住了眼睛。

見到阿揚如此坦蕩,徐庸錚手中也拿出一塊黑布,不過阿揚自然無法知道。徐庸錚言語依舊冰冷,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吧。」

兩人手中無劍,此時交戰在一次,場間卻似泛起了一陣刀光劍影。

阿揚的話並沒有錯,他確實達到了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地步,不過,依徐庸錚看來,僅僅是踏入了門檻而已,不足為懼。

而這一次,兩人以指做劍,殺伐攻取,情形比之白天還要兇險。

阿揚已經敗了一次,他決不允許自己敗第二次。這是他的底線。不然,他以後怎麼揚名立萬?所以阿揚渾身充滿戰意,全力而為。

兩劍未曾粘連,偶有相交處,僅僅是一晃而過,並未叮叮作響,火花四濺。

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更是簡單地四根手指間的遊戲。阿揚明白,徐庸錚的劍指看似沒有如何猙獰,實則暗藏殺機。若是徐庸錚那一道劍指直指自己身體,當中氣機洶湧,恐怕自己必受內傷。而他自己二指下去,恐怕也會讓徐庸錚終身難忘。

其中兇險處,只有二人得知。這一切,唯有天上半彎朦朧月見證。

手中無劍,劍招依舊可用。行到第三式,阿揚手中的劍指再起變化,直取徐庸錚胸膛,卻被徐庸錚險險避過。

第四劍和第五劍,阿揚不慢反快,雙手劍指靈動,紛紛攻向了徐庸錚的脖頸和胸腹處。

阿揚突然的發力,一道劍指變成兩道,變成了兩劍斗一劍的局面。阿揚十分期待徐庸錚的表現,讓他大驚失色?不,這不現實,起碼要讓他有些驚愕。

不過,徐庸錚似乎早已預料以手臂做柄,架住一道劍指,而手指更是直直指向阿揚的左臂。阿揚是個左撇子,那麼必然,他的左手劍指會更強。

沒有任何光彩,有的只是陣陣風聲,阿揚左手何其堅決,竟然是絲毫不避,劍指依舊直取徐庸錚的脖頸。怎料,徐庸錚的劍指更快,阿揚的那一劍稍稍偏了方向。

其後,阿揚第六劍再度攻來,絲毫不給徐庸錚任何喘息的機會。徐庸錚不得不側身彎腰,劍指手臂齊用,才將那阿揚的攻勢才被化解。

……

阿揚手中分明無劍,與白天手中有劍相比,劍招更加靈動,攻勢更加凌厲。若是將白天的阿揚比作一頭蛟龍,那說明還有沼澤可以將他困住。可現在,那頭蛟龍漸漸騰空,靈動異常。這樣的劍是難以琢磨的,想到此,徐庸錚心中不禁湧起了一絲興奮,他更想見識一下,阿揚此時拿劍,能將他逼到何種地步?

轉眼第十五招已過,這一刻,久攻不下的阿揚心中湧起了一陣漣漪。他的雙手再一次聚滿了力量。

徐庸錚只覺得面前站着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陣虛無縹緲的風。

阿揚的嘴角微微揚起,他給徐庸錚準備的第十六招,就是他的殺招。這一招,可是他為那個光輝時刻準備的。沒想到,提前用在了此處。

沒有想到,他耳旁突然傳來一句話,之後,只有一道劍指抵在額頭。

「左右,沾連,卸。」

劍指本是血肉,可阿揚覺得,這兩個手指,比白天那柄劍更加冰冷。

不甘心的阿揚一手扯下白布,看到那劍客模樣之後,頓時睜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他看到那劍客的臉上分明也是系著一條布帶,一條黑色的帶子。

那帶子的顏色是那般的漆黑,好似拒絕了天地間的任何顏色,阿揚分明覺得那帶子擁有無上的魔力,從那劍客的臉上飛離,近乎野蠻地朝自己衝來,不對,是撞來。沒有任何道理直衝沖地撞入了自己的世界,然後越變越大,好似要變成一塊幕布,遮擋死人用的幕布,將自己給蓋住才肯罷休。

好在最後,那塊幕布被一隻大手拿捏住,變得溫順,藏進了衣袖當中。而白衣劍客阿揚再一次低下頭,無比沮喪。

「我,我怎麼會……我又輸了?」

「他怎麼可以這麼強大?」

「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

徐庸錚聽在耳中,有些不明白這個叫阿揚的劍客所說的問題。在他看來,技不如人,敗了也是正常。可他哪裏知道,少年更是在埋怨著世道。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竟然自己這樣一個翩翩美少年初入江湖就碰到了這樣一個無名劍客。少年心性不服輸固然不假,可一連敗了兩次,哪裏還有什麼不服?可哪有絕世高手一入江湖就被一個無名劍客打得落花流水的。關鍵是,一看他也沒什麼名氣呀。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在江湖中不是高手,而自己極可能以後會以敗者身份行走江湖,阿揚竟是仰天長嘯一聲,震落了林間好些露水。

「啊?怎麼會?怎麼會?我怎麼會連續失敗兩次呢?」

「啊?我怎麼可能會不是天才呢?」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

「我肯定是在做夢?」

「啊,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眼看阿揚言語有些瘋癲,舉止更是怪異,卻沒有想着再一次了結自己的性命,徐庸錚乾脆端坐在大石頭之上,整理著劍匣,拿出玄意劍來養劍。

徒留下一旁那位身着白衣,卻模樣瘋狂的的劍客。只見那人坐立不安,雙腳胡蹬,似猴子亂竄,手裏胡亂比劃,嘴裏更是自言自語,不停嘟囔著。

許久之後,回過神來的阿揚看了一眼在身旁的劍客,他冷靜了下來,也終於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只見阿揚站直了身子,雙手合十,微微一鞠躬,做足了晚輩姿態,言語恭敬問道:「敢問前輩叫什麼名字?」

徐庸錚擦劍的手微微一頓,片刻之後,緩緩道:「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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