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頭頭兩個兵

婆留沉吟良久，后緩緩道：「此處人多眼雜，不到太陽落山他們應該不會動手。」

猴臉焦急道：「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都呆在這裏啊！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店家很快就得過來趕人了。」猴臉望向即將沉落西山的太陽，真是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黝黑少年生性老實，也沒見過什麼世面，手裏握著一把非常霸氣的流星錘，嘴唇卻在呢喃：「怎麼辦……怎麼辦……」

婆留的性子是阿婆一手調.教出來的，大有種臨危不亂的鎮定。

婆留一手按住黝黑少年不停顫抖的手，道：「別急！我們還有時間，在日落之前想出法子脫困就行，別想着和他們死磕！」

婆留畢竟是二人的主心骨，生性跳脫的猴臉面對這種情況時，心中本就有種隱隱的興奮，婆留這麼一說他更是有持無恐起來。

猴臉瞥見黝黑少年臉上的不安仍不見好轉，則是幫他打氣道：「別怕！留哥兒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說不定我們逃走之時，還能把這些歹人教訓一番。別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黝黑少年偷偷看了婆留一眼，見到他的留哥兒眼珠上下打轉，這才安心了幾分。

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都很是了解。

留哥兒只要一轉眼珠子，黝黑少年就知道，這群歹人准不會好過。

婆留手肘撐著桌面，身子往前靠。二人心領神會，三兄弟的臉湊到了一起。

婆留左右看了看兩人，鄭重其事道：「王麻子的這群人從我們出越州就一直尾隨，必然是蓄謀已久，今日恐怕是難以善了了，生死相搏，你二人心裏要先有個底啊！」

他們三人都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孩童，雖說都是出身在刀尖上討生活的鹽梟家族，可他們畢竟沒有殺過人。第一次殺人，人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不安的。

婆留在給兩個小夥伴，打強心劑，免得當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猴臉還好，他是個孤兒，在鎮上沒少被人欺負，久而久之，他發現，只有自己變得凶神惡煞才能不受冷嘲熱諷，過得逍遙的永遠是惡人。

所以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定位都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惡人怎麼能不殺人？

雖說他也是第一次，但這些年他已經在心裏為自己殺人做了無數次的準備。

猴臉咬着牙，裝作十分猙獰的樣子，帶着七分忐忑和三分興奮，重重點頭。

黑炭一聽要殺人，頓時就焉吧了，目光遊離，雙腳在不停的發抖。

可這又是留哥兒做的決定，留哥兒想來是說一不二，他怎麼能反駁呢？

嘴上雖然沒反駁，但心中的膽怯還是不死心。

黑炭一臉無辜的看着婆留，結結巴巴的問道：「留哥兒……會不會是搞錯了，我們剛出們沒多久……他們怎麼會……」

猴臉聞聽此言，反手就一巴掌扇過去。黑炭一個沒留神，直接被這一把掌捂到了桌面上，鼻頭直接杵在案上，疼得黑炭是眼淚差點掉下來。

「你他娘的是傻嗎？怎麼會弄錯？留哥兒現在是什麼身份？江南東道鹽梟總瓢把子，這可是能號令怎個江南東道鹽梟的名頭。這群傢伙想『謀朝篡位』，我們是留哥兒的親衛嫡系，這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怎麼能搞錯？」三人是上過幾天私塾的，猴臉借用夫子經常講的王朝更迭的故事來形容他們眼下的局面，雖有些不倫不類，但真是貼切。

黑炭噢了一聲，低着頭，嘟囔著嘴，是一臉的委屈。

黑炭還真是有些後悔，要不是當初猴臉騙他說是這鹽梟總瓢把子是江南道這座江湖如同皇帝老爺一般的存在，黑炭也不會屁顛屁顛的跟來。

本想跟着「土皇帝」就能吃香喝辣的，而且還能離開那個整天就喜歡打罵自己的阿爺出來逍遙快活，誰知剛出門就被這些「逆臣賊子」給惦記上了，氣運還真是背到沒邊了。

婆留拍了拍黑炭的肩膀，安慰道：「韜文，你看著錶哥。」

黑炭名阮結字韜文，是吳老太婆乾兒子阮成的兒子，也就是婆留的干表弟。

黑炭阮韜文抬起頭，一臉怯懦的看着婆留。

婆留道：「如今江南道大亂了，這群人今天若不來找我們，就會去找舅舅和阿婆的麻煩，阿婆現在老了，刀也提不動了，你難道就想看着他們衝進家裏去找阿婆的麻煩嗎？」

黑炭阮韜文沉默不語，但卻想到了時常躺在後院常青樹下太師椅的老太婆，老太婆臉上有刀疤，這些年她的臉已經變得相當鬆弛，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還有一條刀疤，看起來雖然很嚇人，但黑炭阮韜文卻是知道，干奶奶是個好人，平日裏最疼愛的就是他和留哥兒。

黑炭眼眶裏滿是淚水，但仍是毫不猶疑的搖頭。

婆留長出一口氣，終於算是穩住了軍心。雖說手上只有兩個兵，但這穩定軍心卻是耗了九牛二虎之力。

婆留見黑炭阮韜文總算是把那股勇氣提出來了，這才繼續道：「阿婆已經在道上放出話了，這江南道的鹽梟都欲將我除之而後快。這只是越州的一支鹽梟隊伍，出了越州還有大大小小鹽梟數百支，王麻子他們是第一支，但絕不是最後一支。所以我們不僅要逃，還得讓他們留下幾條人命造成威懾，不然的話，就算逃過這一次，後面也是九死一生。」

猴臉不停點頭，握著大刀的手緊了緊，站起身來，大有種要豁出去的感覺。

「留哥兒……」猴臉正想大聲拍胸脯保證，三個字脫口而出，才發覺一道道陰森的目光正向這邊瞟來。

猴臉用餘光瞥了一眼，后再次坐回，壓低聲音道：「留哥兒，你儘管說就是，我杜騰雲保證，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留哥兒讓我跳，我杜騰雲只要皺皺眉，就不是人！」

這便是猴臉杜棱的江湖，有說不盡的豪氣干雲，有比錢塘江海潮更為洶湧的忠義肝膽。

杜棱心中一隻有一個豪俠，那個豪俠撐起了他所有的精神信仰，塑造了他一生的為人信條。

婆留打量了那群人一眼，小聲合計道：「看到那個文弱的書生沒有？我曾聽阿婆提起過，他是王麻子手上最得力的幹將，人稱江南諸葛的落第秀才——周客。他現在還沒有動手的原因，除了這裏人多眼雜，很可能是因為王麻子還沒有趕到。

也就是說，這個周客手上只有這麼多人。

你們注意到沒有？他們並沒有什麼腳力。

……」

猴臉杜棱聽完是重重一拍桌案，自告奉勇道：「這種事情留哥兒就該交給我去做，吵架，我最擅長了，正愁著離開小鎮沒那幾個潑婦鬥嘴會無聊呢！留哥兒可得給我過過嘴癮！」

婆留本來也是這麼安排的，見其自告奉勇，便重重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