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換腎

第六十四章 換腎

王大力和徐風霞在下李村滹沱河邊釣魚,此時正是夏天,青草綠樹,紅花粉蝶。王大力帶着魚竿,徐風霞蹲在旁邊,戴着戴草帽,摒心靜氣地看着水中的魚漂。「大力,再釣一會兒回村吧,灶上快開飯了。」徐風霞說。

「再釣會,多釣兩條,回去做熟,咱們還能多吃點。」王大力不想立刻就走,想和徐風霞再單獨多呆一會兒。

「走吧,待會讓其他知青看見了,一位咱們搞對象呢?」徐風霞扭了一下身子說。

「搞對象,你也二十歲了,和我搞對象怕什麼?」王大力扭過頭笑着說。

「別不要臉了,搞對象,我比你大好幾歲,是你姐,你和你姐搞對象啊?」徐風霞看了一眼王大力,忙低頭弄自己的衣角。

「大幾歲怕什麼,女大一歲好活一輩,女大三,抱金磚。」

「你凈胡說什麼,你要再胡說,我自己先回去,不理你了。」徐風霞故意嗔怒道。

「得,得,我不說了,再釣一條就回!」正說話間,魚漂一下沉到水底,王大力用力一抬魚竿,一條大魚浮出水面,被魚線拽的左右撲騰,王大力忙收魚線,大魚靠近岸邊,徐風霞用魚抄子撈魚,身子往前探,把魚撈進網中,正高興間,沒想到魚抄網中的那條鯉魚突然變大,一下變得有一米多長,搖頭擺尾,而且由青黑色變成銀白,又變成雪白,再變成蒼白,后又變成白紙剪的。

王大力正在驚奇,沒想到這白紙剪的魚竟把抄子網鑽了個大窟窿,低頭鑽入水中,帶得魚抄子也進入水中。徐風霞把持不住,竟也被魚抄子帶入水中。

「徐風霞!」王大力見狀,忙扔下魚竿,去拉徐風霞的手,但已晚了,徐風霞已跌入水中。「徐風霞」王大力邊喊,邊往水中跳。

。。。。。。

王大力驚出一身冷汗,睜眼一看,夢魘全無,原來是南柯一夢。他急促跳動的心才微微平靜,忙摸了一下身旁的妻子,發現妻子竟是軟軟的,好像沒有知覺一般。

王大力心頭一驚,忙開燈,見妻子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連呼吸聲也聽不到,嚇得王大力不禁汗毛倒豎,趴到徐風霞嘴邊仔細聽,還能聽到呼吸聲,但微弱至極,這是怎麼了?

「忻鋼,快起來!」王大力喊。

「爸,你喊我呢?」忻鋼迷迷糊糊穿着秋衣秋褲跑了過來。

「忻鋼,快看你媽怎麼了?」王大力驚慌失措地說。

「媽媽,您醒醒?」忻鋼忙到徐風霞頭前,用力呼叫。

徐風霞好似沒聽到,動也不動。

「媽,您怎麼了?「忻鋼害了怕,忙推母親的頭。

徐風霞的頭就像一團面一樣,推到左,她便左,推到右,她便右,一點反應也沒有。「媽,您醒醒啊?!」忻鋼的聲音帶出了哭腔。

徐風霞仍舊雙眼緊閉,毫無知覺。這時,王大力看到地上包葯的紙包,他突然想起,這紙包是裝安眠藥的,這幾次透析,徐風霞說睡不着覺,醫生每次只給開兩三天吃的安眠藥,莫非她沒吃,攢了起來,他越想越害怕,便急奔到電話前,打起急救電話。

。。。。。。

這是徐風霞這幾年來感到最舒服的時候,頭也不痛了,呼吸也不困難了,身子好像躺在一片長滿綠草的野花草原上,自己在高空俯視着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還是二十多歲插隊時的樣子,安安靜靜仰面躺着,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舊軍衣,胸脯鼓鼓地挺著,剪著短髮,臉色紅潤而細膩,閉着雙眼,好似在享受着春天的氣息,靜靜聆聽,鳥鳴蟲叫,呼吸著只有草原上才能呼吸到的清新而帶有嫩草清香的空氣。

自己怎麼能看到自己呢,難道自己靈魂出了竅,變成蝴蝶,變成飛蛾,變成蜻蜓,徐風霞看了一下自身,發現什麼也沒看到,竟連自己觀察其它物體的眼睛也沒看到,那自己是什麼呢,只是一股煙,一個晶瑩的水泡,或是什麼也不是的一縷靈魂,自己已經靈魂出竅,在空中看到的是自己的屍身,可是,自己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草地上躺着的卻是二十多歲自己去下李村插隊時年輕的自己,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不管她,看她躺在草地野花中,是那麼愜意,自己又擔憂什麼呢,這時是,三個星星帶着輕微的呼嘯聲飛來,那個大些的星星在自己下邊停住,徐風霞便感到自己一下坐在那星星上,星星便飛動起來,每個星星都拖着一根長長的閃亮尾巴,向前飛快地前進,飛著飛著,前面竟是一個大黑洞,徐風霞便和三顆星星一直向那黑洞飛了進去,呼嘯聲越來越小,徐風霞覺得自己很困,便要睡着,這時,她聽到黑洞外有人呼喊:「風霞,風霞!」「媽媽,您醒醒!」聲音由遠而近,由小而大,這是誰在喊誰呢,徐風霞無意識地聽到后想,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兩個聲音都很熟悉,他們喊誰呢,誰又是徐風霞,誰又是媽?

徐風霞鬧不明白,但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就在身邊,徐風霞突然感覺這兩個聲音像鼓錘一樣敲擊著自己胸膛,把自己的心敲得砰砰亂跳,她感到這兩個聲音都和自己有某種關係,她不僅用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瞧瞧不斷喊話的究竟是誰?

。。。。。。

王大力看到徐風霞睜開眼睛,問了句:「風霞,醒了?」

「嗯。」徐風霞眨了一下眼,算作回答。王大力便把頭扭向窗戶方向,用手背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的淚。

「媽,您醒了,嚇死我和爸了!」兒子忻鋼興奮中仍帶着哭腔說。

徐風霞沒有答話,她已認出了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自己的丈夫,一個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麼躺在這裏呢,周圍都是白色,而自己的手臂上還扎著針,床頭鐵架上還掛着輸液的藥瓶。自己這是在醫院啊,為什麼在醫院呢?好像是睡了一覺,舒舒服服無憂無慮地睡了一覺,睡了一覺又做了一個夢,便到醫院了。

徐風霞努力去想,她想起了好像自己得了腎炎,是好嚴重好嚴重的病,整天頭暈腳疼走不動路,有時呼吸都很困難,夜裏好像並沒吃,而是攢了起來,一次全給吃下去了。徐風霞終於想起自己吃安眠藥不想活下去的事,可是自己吃了那麼多安眠藥,怎麼沒有死呢,一定是丈夫和兒子把自己送醫院搶救過來了,是自己想死,丈夫和兒子不想讓自己死,她不禁輕輕喊了一句:「大力,你過來!」

王大力正在望着窗外發獃,見徐風霞喊他,忙轉過身俯下頭問:「風霞,怎麼了?」

「大力,謝謝你!」徐風霞輕輕說了這麼一句,眼中便流出了淚。

。。。。。。

「換腎,換腎,哪找腎啊?」自從昨天醫生對王大力講:「徐風霞的病情更加嚴重,不能再拖了,要趕快換腎,才能保住生命。」他便不停琢磨這個問題。

換腎最好是找個年輕力壯又沒病的健康人的腎,可是醫院說,現在還找不到腎源,意思是讓王大力自己去找腎源,自己哪去找這年輕力壯的腎源呢,他把這事對兒子忻鋼說了,忻鋼一聽,馬上便說:「爸,我把我的腎捐給我媽吧,我是我媽的兒子,我和我媽的腎配型肯定能配的上,我又年輕,又沒病,捐我的腎,咱們家又不用花什麼錢。爸,捐我的腎就媽吧,我可不想讓媽死!」

忻鋼話說的王大力心那個感動,不禁佩服起兒子和母親的感情,和兒子為母親的慷慨捨身,可是王大力卻不願意,忻鋼是他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現在剛剛十六七歲,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長大,還要結婚生子,如果現在摘掉一個腎,全身只剩一個腎維持生命,如果學習忙些,以後長大了工作累些,他一個腎的身子支持的了嗎,如果剩下的那個腎再出現問題,那兒子的生命不是也有危險了么,換兒子的腎,無非是救一人,害一人,救了老的害了小的。那麼把自己的腎還給妻子,王大力想,他把這個想法對醫生說了,醫生說:「可以是可以,但是要看配型是否可以,找時間化驗一下。」王大力心裏這才有了底,但他又想,如果自己把一個腎給了妻子,自己就剩一個腎了,腎不好的人最怕着涼,賣觀賞魚又整天和水打交道,手要常沾水,夏天猶可,秋冬便是涼入骨髓了,自己把腎捐給妻子后,自己的活以後要變一變,不能再賣觀賞魚了,要找個新的工作。

王大力已經好幾天沒有去花鳥魚蟲市場了,他奇怪,這七八天,自己魚攤雇的那個夥計自打徐風霞吃安眠藥后,怎麼一直也沒到自己家說說這幾天的買賣情況,也沒把賣魚的錢給自己送來呢,難道這幾天買賣不好,還是魚市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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