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柄怕死的刀

第九章 一柄怕死的刀

這座山上有很多荊棘。

或者是說怪石嶙峋。

它很高,高的已經沒入了天上的那片雲海。

但是這個信使又恰恰是恐高的。

不過他依舊沒有放棄。

他手腳並用,用着極為笨拙的姿勢和動作去爬這座山。

雲霧之中帶來的濕氣覆蓋在了山石上,那山石變得極滑。

他每每往上走三步,便是要滑下來兩步,最後只變成了上去一步。

這樣一座的高山,每次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爬上去一步,那他究竟要爬到什麼時候呢?

沒有人知道。

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就是要往上去爬。

在他的懷中有着一封信,一封他誓死都要去保衛的信。

因為他知道前線吃緊,他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封信送到,送到那個傳說之中的那個老刀客的手中。

雲霧慢慢的遮住視線。

它們讓這山上的本來叢生的荊棘草叢變得更加茂盛。

整片天地間彷彿就剩下了草色霧色和山石的顏色。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

他的衣服已經變成了一條條襤褸的布條。

他只是覺得有些渴了,於是他張嘴,然後在旁邊的一處葉子上喝幾口露水。

他覺得有些餓了,但是他的四肢必須緊緊的趴在山崖上,所以他告訴自己再挺挺,等到了高處便吃些乾糧。

高處往往都是不勝寒的。

但是他的汗水卻和身上流出來的那些血水混在一起,然後順着山石流了下去。

……

……

顧長生站在雲端的最高處。

他沒有再去那處山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師究竟是在想着些什麼。

但是既然是老師的命令,所以他就不敢違抗。

他相信這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上不來的。

所以他就盤膝坐下,開始琢磨這天下局勢。

自己的老師究竟是在等什麼呢?

如果魔宗勝利了,對於他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他們會向其餘兩大宗求救嗎?

如果會的話,他們會派出誰呢?

是洛寧嗎?

是葉青嗎?

他的懷中,有着那三分之一玄天神鐵的地圖。

那塊地圖似乎在此時有些發熱。

他不再去下想,伸手拔出了自己身後的刀。

他把刀插在了自己面前的空地上,那冰涼逼人的刀鋒終於讓他此時的頭腦有了些清醒。

顧長生緩緩的出了一口氣,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只要是老師做的決定那便是對的。

……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又有一名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又怎麼了?」

那名弟子慌張說道,「是他,他爬上來了。」

……

……

當顧長生見到這個信使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

那些已經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有的又破裂,然後流出了新的鮮血覆蓋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凌亂的撕成了一條條的衣服像是一道道布帶,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極為狼狽。

但是這些都不是主要的。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至少在看見顧長生的那一剎那是明亮的。

他聲音沙啞的說道,「我要見老刀客。」

信使即使很累,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失去自己本來應該具有的禮節。

因為在他的眼中,這些人是能與那些修行者抗衡的神。

既然是神,就要給他們應有的尊重。

顧長生的臉倒影在那柄刀上。

他沉默了良久,然後終於說道,「我帶你去。」

……

很幸運。

於是這位信使就成為了第一個能來到這個洞口看老刀客的凡人。

洞口的空氣之中又一次涌動出了刀意。

他的心中還有些忐忑,還有些緊張。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這身衣服去見老刀客是不是有些不妥?

是不是對於前輩有些不尊重?

他極為努力的想要讓自己變得得體些。

但是還好,他懷中的那封信是完好無損的。

他緩緩撕開了包着信的那張油紙。

輕輕的遞了上去。

他走到了洞口面前的一丈處,然後他便是感覺到了那凜冽的刀意讓他無法再前進。

信使輕輕說道,「魔宗和周興的軍隊混在一起,恐怕要禍亂天下……」

裏面那道如刀鋒的聲音忽然說道,「我自己有眼睛。」

這聲音很冰冷。

刮的他臉極疼。

信使心想這可能就是一位強者的風範?

他握著信封的手更是顫抖,然後頭低的更深了。

這聲音說他眼睛。

於是信使卑微的說道,「這裏有我們皇上周途的一封信,請您過目。」

呲啦!

他忽然愣住了。

因為那些洞口之中的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面前丈余的那些刀鋒忽然舞動了起來。

他的手一抖,然後那封信便是在這空中被劈成了無數碎片。

那封信帶着墨跡的碎片紛落而下。

在空中樣子像極了中原的飛雪。

他誓死扞衛的東西,就這樣沒了。

這是什麼?

這便是羞辱。

也或者是說,洞中的那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信使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很多人都怕死。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傳說之中的大能竟然也在其中。

原來那些高高在上只是表象。

他們是一支凡人的軍隊,在面對這些修行者的時候尚且要搏一搏。

而這位躲在這洞中的有着一身本領的大能竟然選擇了退讓。

信使忽然抬起了頭,只是這次眼中再也沒有了敬畏和卑微。

他平靜說道,「可是……」

洞口之中的那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可是。」

信使很想罵人。

但是他畢竟是個送信的,所以他還是壓制着心中的怒火繼續耐心看着他說道,「中原岌岌可危……」

刀意驟亂。

惹的雲海都亂了起來。

那聲音再次打斷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信使忽然笑了起來。

因為他覺得自己很不值得。

自己廢了一天的時間爬上來就是為了收到這份屈辱是不值得的。

那聲音問道,「為何發笑?」

信使回答道,「想笑。」

那聲音沒有波瀾,但是那些刀意已經是有些凌亂。

那聲音極為認真的說道,「長生,你送他些盤纏,把他送回去,或者先把他身上的傷勢治好了再送也可以。」

信使平靜說道,「不用。」

他忽然轉過了頭,眼睛之中對於洞中的那個聲音再沒有絲毫的留戀。

他靜靜說道,「我自己有腳。」

那聲音笑道,「這就是你們周人一輩子打不過魔宗的原因,因為你們一個個都願意逞強,分不清局勢,看不懂輕重。」

那信使忽然回過了頭。

他望着那洞口忽然深深鞠了一躬,他面不改色的說道。

「第一點,戰事還沒有開啟,打不打的過還兩說。」

「第二點,我們從來都願意逞強,因為為了自己願意去奉獻的東西,有時候分清了局勢,看清了輕重也要被迫選擇。」

那聲音忽然有些嘲諷的問道,「你們打得過魔君嗎?」

那信使盯着洞口,語氣已經變得冰冷。

他不再不卑不亢。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膽色至少是在這個人之上的。

他平靜的問道,「魔君比您多雙手,多個眼或者多個嘴巴嗎?」

他沒了禮數。

這便是不敬。

對於一個強者的很大不敬。

他的話同樣難聽。

但是說的卻是實話。

但是正是因為有的時候實話不好聽所以才會有了謊話。

空氣之中一片安靜。

潮濕的霧氣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

海風又一次席捲而來。

雲山上的刀意突然瞬間破了這道海風。

風加急。

刀意縱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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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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