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死胎(2)

二十四、死胎(2)

「多謝。」玄沐撩開袍子,快步走了進去。偌大院子裏,沒有一個人看守,也沒有一個人來招呼他,他只能尋着聲音往正殿走去。

裏面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女兒啊,別哭了,小心身子啊!」

單清雪哭的聲音都啞了,「殿下已經有三天沒有回府了!這不是躲着我們是什麼!再過幾日,爹……爹就要問斬了!」

玄沐在外面直皺眉,打心底里同情邵子牧,難怪他有家回不得,家裏養的都是這些蠢材,不動腦子想想自己的爹做了什麼,還指望邵子牧回來救人……

實在是不想聽這女子說話,玄沐立即咳了兩聲,敲了敲門,提醒裏面的侍女外面站了一個人。

裏面的單清雪聽見外面有人,立即止住了哭聲,用手帕拭去臉上的淚痕。單清雪身邊侍女出去,尖聲利氣,「大膽!這是王府內院,你是何人居然敢擅入!」

玄沐暗自嘆氣,真的是什麼樣的主子帶什麼的奴才,主子蠢,奴才更蠢。這是什麼地方?邵子牧的鎮王府,若是沒有正當理由能進來?

玄沐目光微斂,「這位姑娘的意思是,單側妃的病不用我們荀金藥房來醫治了?」

「你!」那侍女被玄沐堵的沒有話說,裏面的單清雪出了聲,「進來罷。」

玄沐盯着這個出言不遜的侍女,站在門口不動,單清雪的聲音又從裏面傳來,「為何不進來?」

「道歉。」玄沐跟不理會這個仗勢欺人的侍女,抬頭看着裏面坐在暖閣里的單清雪。

「你不要得寸進尺!」在單清雪身邊伺候的侍女,自從來了鎮王府還沒有受過如此氣,鎮王府上下對她們都是客客氣氣的,現在一個醫師居然敢讓她道歉。

玄沐見單清雪不說話,立即轉身就走。

單清雪心中一驚,這個男子!怎麼與葯葉兒有幾分相似?連忙出聲,「荷葉!給這位公子賠不是!」

這個名叫荷葉的侍女聽見主子發話,哪怕自己心裏一萬個不樂意,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小跑兩步到玄沐面前,攔住他,不情願的欠身行禮,「是我不對,我給你賠禮道歉了!」

玄沐眯着眼睛,心裏暗自尋思,這單清雪的態度當真是奇怪的,這麼個蠢人,這個時候這麼靈光……莫不是葯葉兒真的是讓他來看病的?

玄沐自然不會跟一個爬高踩低的侍女一般見識,在王城裏,儘是這樣的人,他早就看透這世態炎涼。

他回身往大殿走去,路過那個名叫荷葉侍女的時候,餘光撇了一眼,這種女子死不足惜,回頭尋個由頭收拾掉就完事了。

想着,玄沐已經站在單清雪面前,淡淡的盯着她。

單清雪似乎是默認了荀金藥房裏人的見人不行禮的習慣,問道,「我寫的請帖是請葯谷主出診,怎麼葯葉……葯谷主沒有來?」

玄沐輕笑,「葯谷主說了,怕你們單府支付不起她出診的賬單,所以委派我來。」

頓時,單清雪臉上紅一陣青一陣,這單仁公報私囊下獄等斬的消息不脛而走,擴散之快連荀葯谷的人都知道了。

玄沐這麼一說,單清雪確是低下了頭,現在的她沒有單府的銀錢支持,確實付不起葯葉兒開的天價診費,只能側目不接話。

玄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來診脈,手。」

單清雪知道荀葯谷的厲害,若是葯葉兒派來的人,必然是醫術卓然。畢竟她現在還是鎮王邵子牧的側妃,葯葉兒身為谷主,若是醫不好她,豈不是毀了荀葯谷在外的名聲?

不知道是因為來診脈的人不是葯葉兒,還是因為玄沐天生一股不允許任何人抗命的貴氣,單清雪居然沒有計較他的態度,乖乖的伸出右手,撩起衣袖。

玄沐上前,四指按住單清雪的脈。

這次診脈的時間也出奇的長,甚至比葯葉兒診脈的時間還長。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從他不斷移動手指、加重指尖力道可以看出這脈似乎很難診。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玄沐才收起手,道,「我摸下你的肚子。」

單清雪點點頭,玄沐又把手放在了單清雪圓鼓鼓的肚子上,只是一會便收回了手,「為何來找荀金藥房出診?」

單清雪回道,「肚子……肚子有些不舒服。」

「怎麼不舒服法?」玄沐又問。

「最近總感覺四肢無力、全身乏累、食欲不振、肚子墜墜的……」單清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不是我運動少的緣故。」

玄沐眯着眼睛想了一回,對周圍的人說,「你們出去,我需要施針。」

單夫人與荷葉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單清雪,單清雪對她們點點頭,單夫人便帶着荷葉出去關上了門。

玄沐把自己隨身攜帶的針包展開,點亮一個蠟燭放在矮桌上,抽出一根銀針放在燭火上消毒。

「是不是我的肚子,有什麼問題?」單清雪見玄沐一來就給她時針,心裏不安的問道。

玄沐頭也不抬的回道,「你肚子有沒有問題,你自己不清楚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單清雪見玄沐如此說,差點站了起來。

玄沐把針從燭火中抽了出來,「沒什麼意思,我行這針只能暫時減輕你的痛苦,不能從根源治癒,一會給我看看之前給你調理身子的醫師開的方子。」說完玄沐便開始認真的行針,他撩起單清雪上衣,露出圓滾滾的肚子,只是這一看,玄沐居然皺起了眉頭。但他還是開始行針,那一瞬間他的眼睛宛如鷹眼,鋒利尖銳的盯着單清雪肚子上的穴位,下針極快。

單清雪還沒有反應過來,十幾根銀針就這樣插在了肚子上。

「肚子還有下墜的感覺嗎?」玄沐問道。

單清雪感覺了下,回道,「沒……沒有了。」

玄沐又以極快的速度收了針,把銀針重新放回針包里。

單清雪對外面喊到,「荷葉,把張御醫開的藥方拿來給這位醫師看看。」

「張御醫?」玄沐沉吟了一下,「你說的該不會是青龍王城裏御醫院院首張院首罷?」

「正是。」單清雪說到這裏還是有點些沾沾自喜的。

「呵。」玄沐抱手冷笑了一下。

荷葉把藥方拿來給玄沐過目,玄沐看了看藥方——

生黃芪、生甘草、生芥穗、川貝母、厚朴、醋艾葉、全當歸、川弓、白芍、菟絲子、枳殼、羌活、黨參,生薑。

上面的藥材全都是常規保胎的藥材,並沒有什麼不妥。玄沐把葯放還給荷葉,並有多交代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荷葉納悶的喊道,「哎——哎——這個人怎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

玄沐回到荀葯谷的時候葯葉兒還在亭子裏寫着醫書,她聽見身後有鞋踩碎落葉的聲音問道,「我們沐少爺可真是妙手回春啊,這才去了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這麼快就治好了?」

筆下的醫書被玄沐扯走,葯葉兒才抬起頭,「怎麼了?治不好就如此氣惱?」

「你這是故意的,單清雪肚子裏的明明是一個死胎!我治什麼治!」玄沐氣的把書一丟,坐在石凳上。

葯葉兒也是很驚訝,瞪大了眼睛,「這……就死了?」

「不然呢?」玄沐沒好氣的瞪了葯葉兒一眼。

「可知道死因?」葯葉兒問道。

「張老頭開的方子沒問題,那就是煮葯、送葯的時候出了問題唄。」玄沐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敲著桌子,「那府上又不是只有單清雪一個女人。」

「看得出來用的是什麼葯嗎?」葯葉兒又問。

「大概是莪術,三棱一類的破血通經的藥材,這一類藥材會影響胎兒發育,最後時間長了八成都是死胎。」玄沐回道。

「她肚子裏的是個死胎這件事,你沒告訴單清雪罷?」葯葉兒看着玄沐。

「我腦子壞了,我跟她說?我已經行了針,暫時緩解了她肚子下墜的疼痛感。不過胎兒已死,在肚子裏保不了幾日,你們若是想用單清雪這步棋,就要儘快了。」玄沐敲著桌子。

葯葉兒抬頭看着春之苑裡的粉花印着天藍,「喻嫻書這又是何必呢,就算她不算用藥給單清雪,她這一胎一樣生不下來。前幾個月我已經用藥給單清雪調理過了,收效甚微……是時候讓她心死了。能撐到九個月,還真是難為她了……」

玄沐皺眉,「你哪來這麼多悲天憫人?你從第一次把脈就知道她體內有毒,胎兒帶毒,你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在她初孕的時候就讓她流掉?難道你要說你堂堂荀葯谷,不會開流產的方子?」

「其實說到底,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單清雪是一顆很好用的棋子罷?不久之後,她將經歷喪子之痛,身體與心智都將接近於崩潰,你們在此事告訴她真相不就是想要摧毀她心底最後一點幻想嗎?」

「既然從一開始就選擇讓她當一個棋子,又何必在這裏感慨。說的好像你多遺憾一樣。」

葯葉兒頷首,「我確實很遺憾,我本來是想幫她治好那個孩子的。但是她總是提防着我,不肯讓我給她醫治。若是我全程接手醫治說不定能救那孩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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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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