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活

昏暗的死囚牢房，一尺見方的窗口透進薄弱的微光。金屬與石壁顯得冰冷，成航始終始靜靜的躺着。讓他走到這裏的是一起命案，離奇的命案，他甚至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卻依然被處以故意傷人至死罪，死刑！「可以說說現在的一些想法，我給你記錄下來？」獄警執行前來看望他。「你知道什麼是照天堂的法則嗎？」成航想了想說道。「天堂法則？」懶洋洋的獄警有些好奇。「天堂和地獄一樣，有花也有草，惟一和地獄不同的地方在於，吃飯的時候，天堂的人們每人拿着一米長的勺子，你喂我吃，我喂你吃，非常方便。」成航說，「地獄，人們依然拿着一米長的勺子，卻是自己吃，一個不喂一個，過長的勺子吃得非常辛苦。」「關於天堂的理論，我倒是很少在死囚口裏聽到。。。或許你太偏激了，看多了幻想類書，才有了今天？」獄警拿筆低頭記錄着，頓了頓又說：「其實你說的有點道理。」成航點了點頭，死之前，這是一種認可。。。刑場上忽然颳起大風，沙石頭瀰漫，吹在人臉上隱隱作痛。一道道驚艷的光華自天空橫過，沉悶翻滾著的雷聲彷彿野獸喉嚨深處的低鳴，呼之欲出。霹靂——那以後，成航不再有知覺。。。叮噹，叮噹——鐵器敲擊聲一直回蕩著，夏日午後的陽光逐漸斜下，一抹暗金的餘暉印在天邊。「收拾一下，我們該回去了。」一個顯得蒼老的聲音傳來。「格爾大叔，我知道了。」在店鋪門口呆看着日落的成航回過神來。他到這裏已經三年，一直苦苦回憶著以前的事，可能夠被記起來的不多，隱隱約約的，他只知道自己叫成航，一直不怎麼快樂，好像犯錯后被押赴刑場。。。他甩了甩頭，除了這裏是完全的一個陌生空間之外，其實許多事情已經不重要了。不管什麼地方，沒有人想死。成航也不想，所以，他在這裏好好的活着。「你似乎想到什麼了？」格爾問道。他五十多歲，高個子，大骨架，卻是有些瘦，擁有深棕色的頭髮和微微發藍的眼睛。看起來比正常老一些，眼神也顯得很無神。格爾身體一直不好，經營這個鐵匠鋪已很少自己動手，更多的時候是交給學徒來做。不過鐵匠是個比較苦的差事，即使是窮人家也很少送孩子來當學徒，這讓他在許多時候很傷腦筋，他實在附不起請工人的薪金。三年前他在鎮外山路上撿回一個昏迷的年輕人，短短的黑髮，與鎮里人有些區別的皮膚，還有黑色的眼睛。這個人是成航。成航來到陌生世界中，糊裏糊塗做了格爾的學徒，當然，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不是格爾收留，他知道，興許就不會再醒過來。「我問你話，不回答是很不禮貌的。」格爾再次提醒他。「對不起，格爾大叔。。。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悶頭收拾的成航回過神來。「想起什麼了？」格爾又問一遍。「我沒有想起來，一點也沒有，我想我是失去了記憶。」成航搖頭說道。格爾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說，不過神情上似乎挺滿意的？把零零散散的東西收拾妥當，關上了木板打造的門面，兩人走在石板鋪就的小道上。鎮子不大，惟一兩條白石板街道交叉而成。主街上是幾個經營門面，區間錯落的小巷內多為住區。格爾的家在相隔不到半里的一條巷子裏。雨後的石板路面有許多的積水，很滑，腳踩下去帶起「噼啪」的水聲，格爾小心的走着每一步，卻還是被滑了一下。「格爾大叔，你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成航急忙攙扶住他。「是啊，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格爾的聲音變得很低，「店裏的生意也不好，如果我死了，我的女兒絕對支撐不了這個店鋪，我很擔心啊。」成航沒有出聲，心想，我只是個學徒，什麼也不懂，學了三年就是手腕有了點力氣，基本聽懂了你們的語言。轉入小巷，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空中隱隱散發着酸酸的腐味。這裏是泥土路，更顯得難走。格爾腳下放慢了些速度，一邊說道：「你不屬於亞齊王國，具體來自哪裏我不知道。聽路過的旅行者說遙遠的北方，海的對面，有個瑪奇王國，那裏許多人是黑眼睛黃皮膚。。。」成航側頭看看，感覺格爾似乎有什麼要對自己說的？他猶豫片刻問道，「格爾大叔，你是不是有話要交代我？」「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從見到你那天我就知道了，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格爾狡猾的笑着。「我自己倒是不覺得。學了三年我只會揮舞鐵鎚，還力氣不夠。」成航說道。「你個子小，力氣小，這個不假。」格爾說，「不過這樣的情況不是你不聰明，而是我只教你揮鐵鎚，沒有教你其他。」成航楞了一下，沒有介面，等著老格爾繼續說。果然，不一會兒格爾又說：「你想學我的本領嗎？」成航心想，難道他不僅僅是鐵匠，還有其他的本領？他顯得有些激動的說道：「格爾大叔要教我什麼？」「打鐵！」格爾很自豪的說。哎呀——成航滑了一下，跌的屁股發疼，心想，難道我不是在打鐵嗎？確切的說，他不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可是這裏讓他總是不習慣。成航想學本事，想出人頭地。落後的人文總能激發上進心，現代的花天酒地會使人忘記生存的殘酷，在這裏，縱使有老格爾的庇護，成航還是沒有安全感。「你不想學打鐵？」格爾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哦，沒有。。。我喜歡。」「瑪麗很喜歡你，你知道嗎，她很受鎮子裏男孩的喜愛？」格爾這才氣平了些。「你是要把瑪麗嫁給我？」成航問道。格爾當即說道：「你想的美，瑪麗年紀還小。不過只要你答應並且發誓，一直好好的照顧她，即便我不在了，也幫助她把店支撐下去，我就教你真正的本領。」「打鐵？」成航問道。「打鐵。」格爾再次自豪的點頭。「瑪麗是個美麗善良的女孩，我會照顧好她的。」成航不排斥打鐵，他把打鐵看做是一門技能，在他的眼睛裏劍士也僅僅只是個職業。「這樣我就放心了。」格爾很滿意的點着頭。「你憑什麼相信我呢？」成航又問。「你是一個踏實的孩子，三年來我沒有教，你從不主動問，也不偷學，當然，偷學也學不到。」格爾想了想又說：「最主要的，我叫你打一百鐵鎚，你不會少打一下，也從不發牢騷。」成航心想，那鐵鎚重死了，你以為我愛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