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荼蘼了

「小姐，姑爺……姑爺他……聽說靈姑娘抱恙，姑爺他……連府邸門兒都等不及進就轉頭趕去靈姑娘那兒了。」

紅色喜服從紫檀木的几上緩緩的滑落，只聞得死寂的房間滿是那鳳冠落地的聲響。

半晌，才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隨他……隨他去吧，源兒……替我梳妝，我等他……回來」

……

那一等，便是三月……

再見，已是參商永訣……

遲到的婚禮上，他牽着她得手，冷的猶如寒冰的手。

遲到的洞房裏，他掀起她的蓋頭，殷紅如血下是一張慘白的臉。

他說，小九，是我負了你。我從未想過你還願嫁我。

她笑，於棋，你錯了，小九是不會再嫁給你的，嫁你的是施家的大小姐，施沐英。

那一年，十七歲的小九，死在了那場遲到的奢華無比的婚禮里，留下的只有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施沐英。

多年後，於棋總會想起那花燭夜裏滴著紅淚的龍鳳燭，一滴滴的，宛若滴在他的心上。

婚後，施沐英做的實在太好，雍容華貴，體貼大度，在所有人眼中，這藏劍山莊的一對伉儷實在情深。

可，只有身邊的人才曉得，伉儷情深的只是於棋和施沐英，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對恣意江湖的有情人了。

於棋曾怒煞頹敗的問她，「而後數十年，你都要如此么？相濡以沫，相敬如賓，小九，小九……我們要互相折磨到什麼時候？」

她情緒不見起伏，只是默默的冷笑。她說，折磨么？不會太久了……

……

施沐英死的哪日，藏劍山莊的紅葉李開的正艷，雨墜花瓣，花落，人亡，兩不知……

於棋抱着她的屍身，不言不語。

大夫說，夫人鬱結於心，氣血不生。

大夫說，夫人舊患未治，阻滯兩虧。

大夫說，他們曾有一個孩子，一個只活了幾月就生生落了下來的孩子……

那一年，二十五歲的施沐英終究成了一捧黃土。

……

「你就是蘇里？在下施九，他們都說你一套驚魂劍法絕世無雙，今日你我比比如何？」

「蘇里……你等等我哎，那群南蠻子着實厲害，沒有我在你會輸。」

「要想傷他，就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哈哈……不過你們有本事踏過去么？」

「姓蘇的，明兒是我生辰，你把那隨身的馴龍佩送我可好？你若送了我，待你四十大壽那日，我也送你樣稀罕物。蘇里，你倒是應我一聲啊，肯不肯，應我一聲啊。」

「蘇里啊，我爹娘逼我嫁人哎，怎麼辦，我不想嫁，你別笑啊，給我出出主意啊。」

「喂……喂……你別攔着我啊，我這就去藏劍山莊宰了他們那個什麼鬼二少，他死了，看爹爹還怎麼逼我嫁他。」

「你……你是藏劍山莊的二少？」

「我懂得，你去吧，這婚事，我會跟爹爹交代……」

「蘇里，我已經儘力了，可……爹爹說，施沐英是一定要嫁給於棋的，就算我死，屍首也是要抬進去的。對不起……對不起……」

「於棋，下輩子，你只是蘇里而我只是施九，好不好？」

……

多年後，藏劍山莊的紅葉林禁地，年逾四十的男子依樹而立，面前是一方整潔的墓，墓碑上刻着八個字。

愛妻施九，蘇里泣立。

身邊的源兒將冷酒放下，輕步離開，轉身時，那抹落寞的人影刺的她的心生疼。

不惑年，鬢髮已霜，卻始終不能忘這躺在地下白骨成灰的人。

如若，早知如此，會否……

「小九，明日就是我四十大壽了，你說的稀罕物呢？你可千萬別賴賬啊……」

「小九，你且等等我，等等我可好？」

「小九，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