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儺舞驅邪

事情是很詭異的，原本應該躺在牆角的洛建斌，此時卻半蹲在方臨風背後。他依然保持着臨死時的樣子，只是臉色更蒼白，嘴唇呈紫黑色，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大睜的眼睛，本來龍叔已經幫他合上了，可現在他的眼睛再次睜開着。

方臨風嚇得差點退到火堆里，他迅速和龍叔靠在一起，眼睛卻不得不盯着洛建斌。

左月沒動，不是她膽大，而景秧就在她身旁，她一跑景秧就得留在原地。她只是喉嚨里滾動着，沒有吐出一個字，拔槍的手還保持原樣，怎麼也不敢亂動。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已經被火堆里的熱量烘乾了，但背上的冷汗還在流着。她甚至沒有動一下，也沒正眼去看，始終保持一個姿勢。

龍叔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身上做法用的道具也就這個小面具，他怎麼會知道這裏會惡鬼橫行。平時他驅鬼總是要進行很長的儀式，藉助很多輔助物品才行的，此時倉促間讓他怎麼可能有把握。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張楚卻大著膽子挪到洛建斌身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反應！他又伸出手指放在洛建斌口鼻間，沒有呼吸，倒是有股子寒氣從他嘴往外冒。張楚其實也算是膽大的人，長年累月住在工地或是野外工作，死人的事也不是沒有見過。

他還是不放心，又大著膽子摸了摸洛建斌的頸動脈，還是沒有，反到是皮膚不正常的冰冷觸感讓他心悸。張楚現在已經確定洛建斌是死了，難不成真的詐屍？張楚還是有些不相信，他左右看了看，洛建斌半蹲著，也沒見撐什麼棍子之類，他是怎麼蹲得穩的？

可以說張楚是個很認真的人，也許是學工程的緣故，他有着知識分子的執著。他竟然又圍着洛建斌的屍體轉了圈，洛建斌保持着生前的姿勢，照說早就應該倒下的，可為何還能站着不全倒下。他甚至還仔細看過洛建斌的腳掌，看是不是有釘子之類的東西。

事實再次讓他震驚，洛建斌就如生前一樣，他這時才感覺到有點害怕。難道說人死後真的會詐屍？張楚覺得自己學過的知識真有顛覆的危險，他不信的又檢查了一遍，這一次他終於有了發現，洛建斌的眼睛有問題，準確的說是瞳孔返照出的事物有對，明明是對着火堆的，為何他的眼裏卻會有個人影。

他湊上前去仔細看，洛建斌死去時間不長，眼睛裏的晶體還保持着明亮。只要稍微側點光，就能看清他眼瞳里的事物，只是太小了，他必須貼得很近很近才能看清。

張楚的這個行為讓他身後的三人提心弔膽的，左月乘着張楚的研究工作時間，早已經和方臨風抬着景秧轉移了陣地，現在他們全隔着火堆圍觀。倒不是他們沒良心，而他們總覺得洛建斌的死與他有關，而且張楚在洛建斌屍體前也呆了有十來分鐘，並沒見到任何異動。

但張楚的大膽，還是讓他們捏一把汗。就在他們隨時準備接應張楚時，就看到張楚退後幾步，一支腳還踩到火堆里。再看他的表情完全是震驚的，他們不知張楚突然間發現了什麼，會嚇成這樣。他不是很大膽的嗎？

想是這麼想，但事情卻不容他們耽擱。方臨風還是第一時間跨過火堆將張楚拉過來，還好火還沒引燃他的褲子。但張楚卻又突然間陷入慌亂中，眼神渙散。

他看到了什麼？方臨風疑惑萬分。從張楚一開始的表現看，他應該是個十分大膽的人，但為何在仔細研究過洛建斌的屍體后又害怕成這樣。

就在他們不知該如何處理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權叔卻突然蹦出來，圍着洛建斌又唱又跳。

方臨風一腦門的黑線，權叔這個時候發瘋，讓他們怎麼辦！

他剛要過去將權叔拉回來，龍叔卻又攔住他。方臨風一看龍叔一臉的嚴肅，也不知他這是何用意。

「驅鬼舞！」這是龍叔扔下的話，說完他也加入權叔的行列。

方臨風這才想起他們的唱腔、舞蹈和表演儺戲時的很相似，只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兩人沒穿法衣，手裏也沒有法器。

一時間小樓里響起濃重的苗語唱腔，兩人的身影在篝火的映襯下，形如鬼魅。

可惜這不是好時候，方臨風和左月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精美的世界精神文化遺產。他們還得保護這兩個叔叔輩的老頭，不能再意外。

可是現在他們也不敢貿然打斷他們的舞蹈，至少現在還沒有理由讓他們這麼做。

「他們這要跳多久？」左月小聲的趴在方臨風耳朵旁問。

方臨風聽得有些耳癢，但也只能忍着說：「一般也有兩個多小時，有的還要跳一整晚。」

左月差點沒暈倒，她對苗族歷史不熟，平時大多都是讓景秧研究，對這些事是她最頭痛的。

「我們不能耽擱了，風琳都失蹤幾個小時，我擔心她有危險。」左月還是放心不下風琳。

「我知道，現在唯有出去一人找。可是這個洞太大，又沒線索是很難找的。而且我們如果分開行動，只會增加危險系數，我看還是先等等。」方臨風如何不想去找風琳，但他卻又不得不去擔心其他人的安危。剛剛就在眼前一個活人突然死去，怎麼不叫他擔心。

他暗暗下定決心，這次不將風琳救出來，他就長住這裏，尤其是他還要問風琳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如果不問他會很難受。只是景秧為救他而命懸一線，他不可能拋下他們去找風琳。方臨風在私心和公義面前，選擇了後者。

現在聽左月這樣說，其實他的心比誰都痛，但沒辦法他只能堅守。

龍叔和權叔的儺舞和方臨風之前見過的不一樣，很奇特，帶着幾分鬼魅的色彩。就算聽不懂，也能想像出來他們是在訓斥着洛建斌。

就在他們跳了有一個小時后，龍叔撿起篝火里一根還冒着火苗的木棍，一口咬下一截燃燒部分的炭頭，吧唧吧唧吞下去了。他剛一咬完木炭，這才發現小樓里條件實在艱苦，沒有他想要的水。

還好方臨風是看過表演的，他一看龍叔在吞火炭，就知道他一定會要喝水。趕忙將陶罐里所剩不多的水倒給龍叔。

龍叔接過水碗，對着裏面念念有詞的比劃幾下，一口將水吞下。接着又繼續跳起來，這一次龍叔的勁頭更足了。

「你先陪着他們，我再去打點水來。」方臨風對左月說完，拿起陶罐就走，也不管左月同不同意。